45、婴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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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一看，说这话的人是站在医生身侧的一个小护士。年纪很轻的一个女孩子，梳着条歪歪的马尾辫，还有些Baby Face的脸蛋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移，陈郁右手的袖子已经被她卷到了手肘处，裸露在空气中的一小截手臂干枯瘦弱的仿佛轻轻一握就会折断一般，那苍白的皮肤上隐隐可见血管处有几个针孔的印记已经淤青了好大一片。
小护士的手上还拿着点滴瓶，看样子原本是准备给陈郁进行输液，可不知为何，她捏着点滴瓶的手却僵在半空，一双眼却直直的盯着陈郁的腹部，脸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我见状，急忙上前一步。
小护士似乎没有听见我的问话，只是用手轻轻的在陈郁的腹部上按压了几下，半晌，她脸色突然一变，迅速抬起头朝门口处的医生喊道：“医生……这病人好像还怀着孕！”
尖尖细细的嗓音，不高不低的音量，这次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站在门口的医生正在和陈涛交代着些什么，听到这句话时，面色不由一僵，她目光下意识的朝陈郁的方向瞥了一眼，“开什么玩笑。”
“真的……她的肚子……还有胎动！”小护士惊慌失措的看着医生，捏着点滴瓶的手微微颤动。
我一愣，条件反射的朝陈郁的腹部看去，可是她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这病人刚刚才做过刮宫手术，怎么可能还会怀孕？”医生闻讯走了过来，眼中满是狐疑。
“可是……”小护士有些委屈，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捏着瓶子的手又紧了一紧：“我……我刚刚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好像有……动静。”
“什么叫好像有动静？”医生眉头紧皱，严厉的瞪了她一眼，言语之间颇有些微词，“你们在学校是怎么学的？专业常识老师都白教了吗？刮宫手术之后哪来的怀孕！”
医生这话说的很重，小护士此刻急的都快要哭出来，她嗫嚅了半天才开口：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我……真的好像有……”
“痉挛和胎动都分不清吗？真不知道你们这实习生是怎么过考的！”
“我没有……”
“医生，请再检查一下。”沙哑的话音突然从医生背后响起，带着几分冷冷的要求，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这还用检查吗？”医生的火气有些大，转过头本想冲着来人在喊些什么，可是一看到对方又把话咽了回去。
来的人是陈涛。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团，脸上疲惫不堪，经过先前的一番折腾，他的样子有些狼狈，手臂上的那口牙印已经高高鼓起，脸上也有好几道被陈郁指甲抓出的条痕正渗着血丝，但是他的一张脸阴郁的骇人。
“请在检查一下。”陈涛重复了一遍，面无表情。
医生愣了愣，口里讪讪道，“大半夜的真是……”
连病人家属都开口要求，做医生的自然也就不好再推搪些什么，即使陈涛这么做多少都令她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她还是伸出手向陈郁的腹部摸去，虽然，她的脸色很难看。
她一边轻压着陈郁的腹部，一边嘴里还在嘀咕，“这明明就不可……”
“能”字还未出口，便截断在口中。只见医生的脸色一变，眼睛里满是不置信的神情，她没有多做解释，一双手迅速娴熟的在陈郁的腹部上又细细来回的按压了几次，片刻一脸凝重的盯着陈郁的腹部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她突兀的举动令在场的人都不由吃惊，我和陈涛面面相觎半晌，终于齐齐开口问：
“小郁她怎么了？”
“陈郁她怎么了？”
医生擦了擦额上渐渐泌出的汗，沉默了几秒，“这……现在不好说。”
“不好说？这是什么意思？”陈涛追问。
“这，还是……先做个全面检查吧。”
B超，透视，验尿，查血……整个检查的流程做下来，医院最后竟然告诉我们，陈郁的病情很复杂。而很复杂的意思就是，陈郁虽然流产了也经过刮宫手术的清理之后，却还是没有终止妊娠。
医院原本也怀疑陈郁腹中的这团硬块，可能是某种受了病变的囊肿，或者是携带了什么病毒的癌变肿瘤。但是经过B超以及X光透视之后，却又发现这个疑似囊肿的东西有心跳以及有一切符合人类体征的生命迹象，在经过一系列慎重的讨论之后，院方才告诉了我们这个结果。
没有终止妊娠？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陈涛都狠狠的抽了口气。只是他随后由惊讶转为欣喜，而我却由惊讶转为担忧。
原本应该流产的孩子，现在却意外保留了下来……说不清我当时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一阵冷。
因为，我那时的脑中不合时宜的想到的了一个“人”，一只叫忘九的狐狸精。
随后医院又说，虽然出现了这种状况，但也并不是绝无仅有的特殊案例，因为在医学上还是有出现过类似经历刮宫之后却没有完全终止妊娠的事件发生，虽然是极其特别的个案，但这却不是陈郁病情的重点所在。
听到这里我和陈涛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一般医院的这种说法就是意味着事态很棘手。
最后医院方终于婉转的将事实托出：原来陈郁病情的复杂在于这个幸免于难的胚胎，现在正以飞速的生长速度在她的子宫中疯狂成长，不过才隔一夜，陈郁的肚子就像是已经怀胎三、四月的孕妇般开始隆起。而不管是囊肿也好，胚胎也罢，生长速度能如此之快，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至少，在人类的进化史上从未有过此先例。
因为病情极为罕见，院方希望我们能让他们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专门针对陈郁的病情进行研讨和设定治疗方案。
按医院的意思来说，目前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那么对于这种稀罕的病例希望病患家属可以本着悲天悯人的心态为医学未知的领域做一点贡献。
换句话说，就是拿陈郁做实验室的小白鼠。
我不知道当时陈涛听完这些常人不能理解的结论后，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泥塑，睁着茫然的双眼，僵着麻木的神情，安静的将这些话统统听完，甚至在院长隐晦的告诉他，要做好一些身后事的心理准备时，他也只是沉默的点点头，便转身出了接待室。
一个人的极限究竟能到哪里？短短几天之内经历过出轨，失踪，婚变，意外，丧子，复得，厄症……这一连窜的事变之后，又该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或许，真的只有沉默。
之后的两个小时，陈涛在病房区外抽了整整一包烟后，又回到院长室，他盯着那个秃瓢老头只说了一句话：请救陈郁。
简短的四个字。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医院对陈郁做出任何协助治疗，作为陈郁丈夫的他只能在一旁观望。
我当时盯着陈涛离开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不是不能理解陈涛的做法，而是觉得这种方式太过残酷，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方式的治疗。
可是，谁又能救陈郁？
下意识的问了自己这句话。却被心底那一圈一圈扩散漾开的念头给吓了一跳。我望着洗漱台墙壁上的镜子分怔片刻，心底那想法在脑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呼之欲出。
用你的命换陈郁母子的命，你可愿意？
你愿意么，夭颜？
我一阵哆嗦。
难道，当时那只狐狸精指的……就是这个？
拧开水龙头，我俯身用凉水洗了把脸，冰冷的触觉逐渐将心底那种荒谬的想法压了下去。这个时候，我竟然会去相信那只狐狸精说的话？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是在诓骗我？但是……话说回来，陈郁腹中的那个急速成长的孩子又该怎样解释？
我呆了呆，盯着哗哗流出的水脑中茫然一片。
“姐姐……”
一道怯生生的童音从我身后突兀的响起，我心脏猛地抽了一下，身子像被蛇咬了一般迅速弹起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厕所的角落处蜷缩着一个小女孩，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我。
“姐姐……我的小熊脏了，你帮我洗洗好吗？”她看着我，眼中满是祈求。
“小熊？”我抬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的脚边果然有个脏兮兮的泰迪熊。我上前两步，嘴里随意的问，“小妹妹，你妈妈呢？”
“妈妈叫我在这里等她。”她怯怯的回答我，双手将地上的泰迪熊捧到我的眼前，“我个子太矮，够不到水龙头，姐姐你帮我洗洗好吗？”
“哦。”嘴里应着，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准备接过，可是手伸到半空却硬生生的僵住！
“怎么了？姐姐？”她睁着大眼问我，两只小手将熊举得高高的，满脸不解。
我猛地退了一步。
初春的天气，下了一个多月的阴雨天气。她居然……只穿着一条夏天的凉裙？
“怎么了？姐姐？”她慢慢的站起身，原本蜷缩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张开。我张着口，不可思议的盯着她越来越与我平行的身高，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将手中的泰迪熊朝我递了过来，大大的眼睛扑闪着一道诡异的光，细细的声音像贴着我的背脊传进耳膜：
“姐姐，我用熊熊跟你换那鳞片好不好？”
我僵在原地，眼见那只抓着泰迪熊脑袋的手臂渐渐的伸长，再伸长……带着一股很重的水潮味，几乎要触到我的鼻尖！
为什么又是这种东西？
我尖叫一声，转身迅速向门口冲去。
冲到门口，我死劲的旋转着把手，可是门把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任凭我如何扭动愣是分毫不动！
“开门！外面有人吗！开开门！”我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厕所里的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是我太大意了，为什么没有一早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有谁会让自己的孩子在厕所里等妈妈？
“姐姐，跟我换好吗？”那声音不依不饶的又贴了过来，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水气越发弥漫。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我双手疯狂的转动着门把手，下一刻只感觉那道冰冷的气息几乎贴在我的身后，麻麻凉凉的吹着我的头皮。
“姐姐我跟你换逆鳞好吗……”她的声音像一根线，从我的心脏里穿了过去又绕了回来。我惊恐的大叫一声，猛地转身，那张面孔近在咫尺，原本大大的双眼空洞洞的只有两个窟窿！
逆鳞！又是逆鳞！难道真如那只狐狸精所说，只要这东西在我身上一天，就会给我带来灾祸一天吗？
来不及多想，只听空气中咿呀的怪叫一声，伴着什么焦灼的腥臭，那张面孔像被什么利器给撕扯开一般，五官逐渐扭曲，变形……接着，从她脸上那两只空洞的窟窿中正向外一点一点的挤出几根什么尖锐的东西，我撑着目瞳看的目瞪口呆，不过一眨眼功夫，耳畔嘶嘶几道声响，一只手从她的后脑勺直直向前刺出！
就在那双手用力一扯将那张面孔一撕两半之后，空气中那股重重的水潮味顿时烟消云散，我呆若木鸡的盯着那道从白雾中淡出的身影，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是第几世了？夭颜，做人的日子可真有趣么？”他侧过脸，右脸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硬生生刺入我的眼中，我还没有开口，他缓缓低下头，白的不可思议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诡异的光彩。
“我的东西，准备什么时候还我？”那双暗郁的红瞳仿佛两滴凝固的鸽子血，他目光在我脸上巡了一番，“你看起来气色很差。”
我深吸了口气，决定忽略他后面的那句话，“冥……冥王？”
“叫我冥。”
“冥……先生。”
他挑起眉，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没有再开口纠正，自顾自的说道，“我的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我欲哭无泪的看着他，难道我长得像杨白劳吗？或者我的额上写了：负债人，这三个字么？要不为什么这年头每个“人”一见我都要向我讨债？
“什么……东西？逆鳞吗？”
他眯起眼，话语冰冷，“做了人，脑子也变迟钝了么？我要逆鳞作甚么？”
我愣住，半晌讪讪道，“不是逆鳞，那……那是什么东西？”
他退了一步，鼻中轻哼，“你倒是忘得干净。”
我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那家伙回来之后你告诉他一声，过不了多久，我会来取回我的东西。”他边说边走，身子竟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失。
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口中说的那个人原来竟是狄洛，我没有多想，对着那团快要融入墙壁的白影脱口而出，“你认识狄洛？你知道他在哪里？”
可是那道墙壁上除了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我掏出一看，是陈涛。
电话刚刚接通，陈涛的声音焦急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夭颜，陈郁爬上了天台！”
“什么？”我心一沉。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婴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