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疆》风羲和

5、第 5 章

　　唐八和扶摇子的见面在第二天的午时，会面地依旧是小茶摊。
　　唐八的情绪不大对，自从发现扶摇子将那汉子送去了官府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颓丧地状态。
　　“他这是怎么了？”扶摇子看着一旁挂着谜一样微笑的明隐问道。
　　明隐平静地说道：“许是被你刺激到了，毕竟，那两个人一个死，一个生，官府虽然还不至于怀疑唐八大爷，但是，这其中的一些事，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扶摇子也笑了，“是啊！要是都死了，还好办一点，可现在，活着的那个为了不让自己受罪，自然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求个痛快，但是死了的那个是怎么死的，其中大有文章所作啊！”
　　唐八一拍桌子，痛不欲生地说：“你们两个够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能不能别说出来，幸灾乐祸有意思吗？”
　　“这可不是幸灾乐祸，看你这样子，杀了人的自然是你那个好徒弟了，你倒是给我们细细说一说，那孩子杀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回头我也好好教一教小烟儿，昨晚上，听说要杀人的时候，表面上没露出什么，可是那手啊，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没什么样子，我把那把小弩借给他了，他就端着小弩，把人杀了。”
　　扶摇子和明隐对视一眼，这回说话的是明隐，“那尸体我们两个也看了，手很稳，一箭到底，这可不像是他这个年级的孩子能做到的，就算他跟着他父亲每日练武也做不到，而且，他没有表现出恐惧吗？”
　　唐八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昨天，我等你走了之后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把剩下的那个带走，所以，我本来是去迟了的，但那小子也来迟了，他看起来是之前睡了一觉，整个人还有点儿不清醒，但是杀人的时候他什么表现都没有，就像是这种事很常见，杀人后，我一气之下就走了，尸体是他自己收拾的，你们两个也看到了，现在官府还没有找到。”
　　“这件事一定有蹊跷，一个十岁的孩子，只靠自己是不可能把尸体藏得那么隐蔽，并且现场那么干净的，一定有人帮他，问题是，这个人是谁？”
　　明隐摸了摸下巴，“是个好问题，这两个人的事情你们没有全部告诉他们俩吧！”
　　扶摇子抿了口茶，“没有，我只是告诉小烟儿那两个人是当年那件事的罪魁祸首，内情可是半点也没说。”
　　“我也没有，怎么了？”
　　“这两个人那件事后在京城中待了五年，甚至做起了小本生意，还做的有模有样，现在，却突然被我们翻出来了，这背后说没事你们两个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看起来，这是老朋友的重逢礼物，只是，这礼物是恭贺呢，还是震慑，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难不成是当年的——”唐八没有说完，茶摊的老板给他们上了一碟精致的糕点，并且拿起一块糕点堵住了唐八的嘴。
　　老板挂着憨厚的笑容说道：“三位爷，还请慎言，楚夫人托我给你们带个好。”
　　明隐悚然，“哪个楚夫人？”
　　“自然是沈家的那位啊！”老板给他们添了茶，笑道。
　　明隐拔腿就想走，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把剑，一把冒着寒气的剑。
　　“明隐大师，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不如，咱们坐下来聊聊。”楚夫人的笑容充满了危险。
　　明隐退后了几步，发现茶摊的帘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老板就站在门口，挂上一个闭店的招牌，之后背着身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对里面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您客气，您请。”
　　楚夫人冷笑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晃了几晃，“啪叽”一声，碎裂成几节，扶摇子和唐八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拂尘和千机匣同时都对准了她。
　　明隐赶紧伸手去拦，“你们两个，不可无理，这位是户部尚书楚大人的夫人，是扶摇子你徒弟的娘，也是沈家的二代长女——沈清和。”
　　“你还记得我是谁啊，还敢把手伸到我女儿那里去，你是嫌命长吗？”楚夫人手中的剑出鞘，横在明隐颈上。
　　“您见谅，这是那位的要求，而且，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曾经的那位。”明隐看着楚夫人，带了些惆怅说，“您也不希望到了现在，她的名字都不得安息吧！”
　　“这件事，自然有我们去做，这些年，已经是大有成效，可是，当年她也有命，我们之后，不得再有人涉及这件事，你如今却并没有遵从。”
　　“这是他们两个的命，天意如此，何况，他们并不知情，夫人您就不想为女儿挣一个好前程吗？您的小女儿不会永远困在帷幄之中，这件事成，这天地之大，她自可逍遥，她将永远不会重复那位的——命。”明隐说着，眼眶已经是红了。
　　楚夫人撇开头，眼中也是存了泪水，“可惜了，她若是还在，必不会让我和我的女儿受这种委屈，真的是可惜了。”
　　扶摇子和唐八听得十分迷惘，完全弄不明白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
　　明隐突然直挺挺地向着楚夫人跪倒，“夫人，我已这条命向您起誓，您的女儿一定会太太平平，一生安乐，还请夫人帮我！”
　　楚夫人收回剑，静静看了明隐半晌，终于说道：“证明给我看吧！陛下已经下了圣旨，不久后的官员春游，在春游上，证明给我看。”
　　“是，请夫人放心。”
　　楚夫人走了出去，老板帮她撩起帘子，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这才回身看着屋内表情各异的三个人，慢悠悠说道：“三位爷，这里打烊了，你们自便。”说完，竟是自行去了后室，不再管他们三个了。
　　“明隐，怎么回事？”
　　“刚刚那位夫人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很怕她。”
　　明隐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眼中竟然垂下泪来，“咱们三个并不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对吧！”
　　扶摇子摸了摸明隐的头，“你没发烧吧，咱们三个当然不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不过，咱们的启蒙师父倒是同一个，我记得，那时候你年纪最大，却入门最晚，入门的时候，我和唐八还捉弄过你，谁想到，现在你才是那个欺负人的。”
　　“咱们的启蒙师父是萧家的大小姐，当年她捡了我们三个，教我们读书，咱们三个当时看谁都不顺眼，大小姐每日里为了咱们几个头疼得紧，后来，大小姐订了婚，咱们三个也就算是出师了，之后，咱们游历天下，各自拜师，再见面，就是，就是——”
　　“就是大小姐死的时候。”
　　三个人都黯然下来，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这位楚夫人，是沈家的小姐，沈家当年和萧家是世交，大小姐订婚的时候，沈小姐随家人去萧家拜访，由此相识，后来，帮了大小姐很多忙，听说沈小姐后来拜入了大小姐的师门，再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再见面时，沈小姐已经嫁人，成了楚夫人，大小姐去世，王朝更迭，世事无常。”明隐压抑着情绪说道，“沈小姐当年和大小姐关系甚笃，有些事情她知道的比咱们清楚，我一直都想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扶摇子把拂尘放在桌上，倒了一杯茶，缓缓饮尽，“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对当年的事那般执着？”
　　“谁知道呢！或许是我太放不下过去了，也或许是，我怕我放下了当年事，我便不再是我。”
　　唐八无声地摇头，室内又恢复了寂静，良久，老板出来喝水，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他点上灯，发现屋子里依旧伫立着三个木头桩子，不禁唬了一跳。
　　“三位怎么还在这里？”
　　扶摇子最先反应过来，“打扰了，老板，我们这就走了。”
　　老板挥了挥手，“不妨事，只是，三位，有些事不要弄得太明白，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太清楚反而更残忍。”
　　明隐抬头看着老板，“看起来您似乎知道什么。”
　　“我认得你们三个，当年的事也有耳闻，不只是你们三个，就连夫人在内，都是当局者迷，曾经的事，奉劝一句，不要深究，我知道你们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好奇心，更想去探究此事，说的残忍点儿，为了你们自己的命和家人朋友的命也不要去问，当年那位萧大小姐的师姐，也是她师门的大师姐，也折在当年那一役中，到现在还是生死未知，不见踪迹，你们再厉害，也到不了那个境界。”
　　老板一口干了水瓢里的水，叹着气回去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能说我现在真的被挑起好奇心了吗？”
　　“我也是。”
　　“我也是。”

　　楚夫人坐在马车上，车时有晃动，但她坐得很稳，贴身侍女阿瞳轻轻给她捶着肩。
　　“夫人，为何今日一定要去和他们三个理论？”
　　楚夫人一只手拍了拍阿瞳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捶了，“其实，我的确没有必要，只是每每想起来当年的事，会觉得荒唐可笑，但是也会有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过去了，所以我想，他们三个还有着想查找真相的心，索性便刺他们一刺。”
　　“只是，他们三个真的会去查吗？”
　　“他们一定会，明隐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有胆子这样做，全靠了陛下在后面支持他，咱们当今的这位陛下，倒和他父亲、祖父不一样，是个难得的重义气的人，引子我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阿瞳点头应是，又压低了声音，“夫人，之前那两个人死了一个，是顾家那位，现在官府正想着叫唐公子去问话，我们是不是要帮忙？”
　　楚夫人轻轻挑起帘子一角，往外看了看，命车夫在街道转弯处停车。
　　“帮什么忙，唐八要是没有这点本事，我怎么放心他们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只是可惜了，本来烟儿是不用掺和进来的，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按照我说的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