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女尊国 ...
-
月光撒在轩窗前，与屋里温暖烛火交织，屋三尺处是大片竹林疏影沙沙作响。
还有一人在窗前桌案奋笔疾书。
俊郎女子紧皱眉头，高高竖起的发冠让她看起来一丝不苟，只耳畔留下两垂发丝，细长远山眉没入其中。
之下是上挑的丹凤眼，眼尾就那样微微勾起又泛红，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这句诗来形容她真实贴切。女子的相貌每一处都值得被人称赞欣赏，当她垂目时静谧安详，宛如月神下凡。
可惜了，这人是咸鱼顾凇。
还有更可惜的事情，他现在是女装大佬。
即便这个女装大佬根本就不用伪装。
这一切又要从这个颠倒顾凇认知的世界了。和西游记中令人心驰神往的女儿国一样是个女尊世界，这个世界女子养家糊口征战沙场，男子在家相夫教子，受三从四德束缚。
这完全就是中国古代颠倒过来的样子。还没等顾凇以男子身份接受这个新奇世界，他就被迫改变了性别。
女皇育一女五子，很不幸，这唯一一个女儿就是顾凇这个如假包换的男人。顾凇出生的时候，身为贵君的父亲心狠联合所有接生有关的宫人蒙蔽了皇帝，谎称诞下的是皇女。这下年过半百的皇帝大喜直接封顾凇为皇太女，赏赐关照流水一般在顾凇宫殿里不曾断过。
身为贵君的顾凇父亲阮紊虽然没有取代生下一子、皇帝的发夫皇后，但也盛宠不衰，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待皇帝驾崩，继位的只有皇太女顾凇，到时贵君只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这种戏码真流弊，要不是他男人的太自然了，还不得不知道怎么办女人呢。顾凇表示他想抽烟消磨这操蛋的心情。
胆战心惊是每天的事情了，洗澡都得自己弄，穿衣服就不必说了。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顾凇都忘不掉贵君抱着他冷声命令处理掉知情的所有宫人的场景，那时候天湛蓝湛蓝的，而宫人的血是红艳红艳的。
阮紊性格谨慎小心，这种事情更是亲自到场看，绝不留一个活口。
顾凇被他抱着，差点被这冲天血腥味熏吐，婴儿难受的大哭。
阮紊坐在高位，抱着他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细声说:“凇儿，你可争口气。”
“命不好了，就是粉身碎骨。”
“命好了，就是万人之上，九五之尊。”
——
显然顾凇命很好。
这一世是古代世界，受着影响，顾凇也附庸风雅，沾染君子正气。
竹甚得他偏爱。
窗外有竹林，每逢风刮过，便作响如大厦将倾，一个劲吹倒一边，弯下挺拔高大的腰杆。
可一到平静，又恢复节节高升枝叶苍翠欲滴的静谧风雅了。
大片墨色竹枝渲染在顾凇白色衣袍上，这是休闲时刻穿的常服。
当太女挺累的，每日不同场合不同的衣物，面对母亲殷切期待，父亲阴狠叮嘱，他必须拿出最大的干劲成为一个优秀，称得上大家期待的皇太女。
他未来是要做皇帝的。
既然都有这么宏大的人生目标了，不拼搏一下怎么行呢！
于是手下的公文批的越来越快了。
——
“太女殿下，请晨沐更衣——”
天之涯地之角，你还让不让人活！
这才多久，换算现代北京时间也就才凌晨四点，不知道他昨晚加班加到很晚吗？！
啊，好想自尽啊。顾凇从被窝直起身板，死鱼眼每日一丧。
认命被拖着起床，他立于高大铜镜前，照常屏退宫人。宫人行跪礼，头垂于作揖的双臂后，低眉顺眼退出并带上了门。
镜子不远红木衣架上架着皇太女的绛色朝服，还有冠冕。顾凇套上里衣，就去拿朝服外套。
他穿衣一直神色沉静，看到镜子中仙人之姿完美形态，嘴角才勾出笑意。而后他伸出略显苍白的手，拿起冠冕，于镜前，他束正衣冠，冠冕两侧垂下红绳串珠，两边一共十八颗圆润珍珠，皇帝的话一边都是十八个。
这个朝代的礼制与华夏周礼相似，而人文风格却是秦汉，穿衣配饰精致手工成熟确宛如唐宋。
这一身服装可重了。压得顾凇更想垂头睡觉，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去早朝。
啊，好想死啊。每日要丧很多遍的顾凇死鱼眼。
朝会严谨肃穆，大臣分立两侧，左文右武，这个国家也是以文为尊的世界。而贵为太女的顾凇却是站在右边武将行列。
文臣怎么想的顾凇一清二楚，他对嘴皮子功夫太了解了，文化上说天理下至地理，九年义务教育庇护下的泱泱学子好歹也考了个名牌大学，专研许多课程的人吧，所以磨练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才能变强，而武功兵权他刚好都想要。
带兵打下北边屡次进犯的达拉族，联合南方驻扎军，远在京城火速进攻南方海口倭寇，镇压多地猖獗势力，外屏忧患，内整家国，这真是一个人民都赞扬拥戴的好的未来皇帝人选。
皇帝也特别满意她这个继承人，将权利大量放给顾凇，磨炼自己唯一的女儿早日成为贤君。
但是，还是有一些东西，顾凇舔着脸也不会提的，这群老不死的文臣倒是面不改色说出口。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皇帝身前宫人尖声唤。
位列文臣第一排的丞相出列，躬身垂头，说:“太女殿下天资不凡，文韬武略，实则我大梁之幸，然殿下已过加冠，该娶一位太女妃了，一则管理东宫事务，二则延绵皇嗣，此事慎重。”
你该娶妻了！顾凇震惊！
他转头盯着丞相，神色写着怎么怎么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己都是个糟老婆子了，还关心别人的婚事。
回应顾凇视线的是丞相憨厚一笑。
艹……
殿上皇帝沉默思索一阵，说:“那依爱卿看，何人配得上朕的太女。”
现在是殿下丞相羞涩一笑，又作了一揖，“微臣斗胆，自荐家子，林之初。”
——
退朝后，丞相府。
“诶，公子您慢点——”回廊出惊声不断。
朱漆的墙头还伸出沾露黄蕊桂花，墨色砖瓦之下，又有翻涌红色的轻纱。
席地五六米的外袍蹁跹迤逦，之上绣着金色竹纹，细细碎碎的珠钗声随林之初步伐此起彼伏。穿过回廊便是丞相府的厅堂。
“母亲！”林之初呼喊，璀璨美丽的眉眼也沾上忧虑急切。
丞相进门见着儿子自是欢喜，看儿子这模样怎么会不知道他所想的是什么。
她负手而立，假装哀神叹口气，叹完气还摇头，空气一下子就沉重起来了。
“母亲，怎么样了？”林之初见母亲这样有些急红了眼，眼角泛红鼻子抽一抽的，带动了鼻梁侧边的小痣，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他不禁猜想，可是殿下拒绝了这门婚事，只要这么一想，他的心就抽痛的厉害。
这下把儿子吓恨了。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后悔了，忙说:“殿下没说话，但陛下同意了！”
“真的吗？”林之初抬眼，泪还挂在如玉脸庞。
“真的。”
真好。
他能成为他的英雄的夫了。
哎，丞相叹口气，这下林家和阮家纠缠在一起了。
隔了几日，阳光明媚，枝丫新绿惹人喜爱。
男子闺房修建的精致典雅，透过一层层卷帘珠纱，妙曼人影坐在梳妆镜前，一搭没一搭梳理自己长发。
美人抬眼凝视镜中的自己，他含笑启唇:“小怜，你说我美吗？”
名叫小怜的侍从立在林之初身边，闻言低首回答:“公子自是极好看的。”
云想依裳花想容——
林之初扬起笑容，这抹笑足以让花容失色，脸颊应报赧而微醺，美得不可方物。
啪——玉梳搁在案板上。
他打开一个木盒，取出红艳的唇纸，含笑泯上。
他眼眸神采飞扬，左右端详镜中的自己，今日要去和太女殿下游画舫，他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太女殿下面前。
“小怜，过来。”今日心情是真的很好，林之初看从小就一直跟他作伴的小怜一直不施粉黛呆愣模样，生了些给小怜打扮的意思。
“不不不，怎么行了，公子……”
“来吧。”
忙活了一段时间，终于把小怜打扮成形了。
不得不说，人一打扮起来，真是不同凡响。
小怜眉毛从不修剪也形状喜人，浓黑细长，之下是水汪汪明丽的杏眼，鼻子挺翘，小嘴不点都是润红。
为小怜扑上一层白蜜香粉，林之初执笔沾上朱砂，点在小怜眼角。精致面容显现出来，从没打扮过的小怜眼睛瞪得有些大，他直直盯着公子，瞥见公子神色一瞬很怪异。
应该是他看错了吧，公子笑的很灿烂，没有一丝阴霾。
真好啊公子，人善良美丽，对待他这种下人也从未苛刻打骂。
“最后，需要一件好看的首饰。”林之初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银白钗子，钗尾吊着绿色翡翠，素净大方。他轻轻把它插进小怜的发髻中。
“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小怜，你真是位被埋没的佳人。”
“公子你又埋汰我了。”
随后要为林之初拿出行的衣物，小怜羞涩起身哒哒离去准备了。
满室回归寂静。
几缕阳光透过小轩窗，林之初的笑意慢慢淡下。
皆说林家公子世无双，才情倾倒天下无数女子，众人倾慕林之初的才华身世，也忽略他这张脸其实只能是清秀罢了。
只有一笔笔画上铅华，描摹眉眼，才能微微凸显美貌。
镜中的自己面容姣好，眼尾淡淡晕染的红色似浮华仙子，妖娆与庄重并存。他抚摸自己鼻翼侧边的小痣，闭上眼睛。
爱恋，总会使深陷其中的人，怀着五分羞涩，五分自卑。
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会多看我几眼？
屋里稀碎声响，是小怜准备好衣物回来了。
林之初怀着隐秘心思，垂眸褪去闲服，素净衣物自肩落下，一点点滑落，露出光洁的背脊。
厚重华贵服饰穿戴上，他才展露微笑。
——
画舫游荡在碧蓝似海的湖面上。
溅起的波涛是雪白的，如大海般的颜色，确是在这样的湖面上。
顾凇想到他曾坐在一艘小船感受过海洋的广阔浩瀚。
绝世清冷的人跪坐在画舫高台，轻呷杯盏中茶水，泼墨画竹衣袍拖散船板上，他于青山仿佛同样淡漠。
林之初有些局促跪坐在高台桌案的另一方，顾凇的一旁。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方矮小的茶桌。
光是和太女殿下呼吸同一片的空气就足以让林之初羞涩脸红，偏偏温文尔雅的太女殿下时不时轻声与他说话交谈，林之初晃神心脏涨的满满的，一刹那山花都烂漫盛开，他……如若窒息。
心总是扑通扑通的跳动，这一份他翘首以盼的距离和温柔，他想的太久了。
此时顾凇低头思索是否该与这位大家闺秀一样的男人说不如他们取消婚约吧，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林之初不该被包办婚姻所束缚，这样于每个人都不好。
可是，林家。如果有了林家，他日后掌权，身后父族阮家必会嚣张横行，没有林家牵制他很难行事。
“林公子，你……”话到嘴边就绕了一个弯。
“你今天真美。”顾凇眉眼是淡淡的茶色，当他笑着看向你，你会觉得被宠溺着，周身温暖。
一朵花于林之初心里怦然开放。
林之初眼中氤氲升起雾气，他强忍住喜极而涕的欲望，真挚述说:“谢殿下的谬赞，之初仰慕殿下风姿已久，能与殿下定下婚约，乃我三生之幸。”
“是吗？能得佳人芳心，本宫受宠若惊。”
“那么，余生多指教，之初。”
尊贵的太女殿下笑颜如花，润泽在林之初心里划下深深涟漪。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女尊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