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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15
      除了网购的快递员之外,之后的两天,正德街18号不曾再有人来访,一片祥和。人彘依然抱着手机和雾尼聊得热火朝天,白千湾时不时被人彘拉过去回复一两句话,以营造另一个人格存在的假象。虽然不确定雾尼是不是真的把“白先生”当成了人格分裂患者,但人彘玩得不亦乐乎。

      雾尼约在了上一次的C区西餐厅,据他说【福金没有时间过去呢,好遗憾】。
      天知道作为另一个人格与他共生的福金为什么没有时间?

      “福金到底是谁?”人彘对此耿耿于怀。
      “他的朋友吧。”白千湾在行李箱里取出了通灵时最常穿的中山装,虽然在西装包围的餐厅里大概会显得奇怪,但他的衣服本来就很少,大部分都是轻便的休闲装,西装是不可能有的。白千湾也没有遇到过需要着西装的场合,客户对通灵师的的衣服从来不会有意见。

      人彘调侃他:“你还特地换衣服啊,好郑重哦。”

      “上次太匆忙了。”
      “感觉你也是乐在其中呢。”
      “那倒不是。”

      白千湾这次与雾尼约会只是为了和他互诉衷肠,跟快乐没有关系。
      在人彘挥舞着手绢送他出门之后,白千湾拿着她的手机下了打车订单,在出租车还没过来之前,他在路灯下巡视了一会儿。18号门前还是一群无头小孩,每日风雨无阻地踢足球。路灯下躺着醉汉鬼,白千湾蹲下身问他:“你记得上一次来问你话的人类吗?”

      “记得啊。”醉汉摆弄着酒瓶。
      “他问了什么?”
      “就、就那件杀人案嘛,问我有没有印象、有没有可疑人物,之类的。”醉汉眯着眼睛打嗝,“好像还问了你了吧?”
      “我?”
      “唉,不记得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不过这样看来,他绝对是被密切关注了,就是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马路对面,路灯下正站着一个在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男人,推婴儿车的年轻妈妈从他身边走过,远处的停车位上泊着一辆红色辉腾。
      完全看不出哪个才是正在盯着他的人。

      一辆绿皮出租车向白千湾驶来。
      “去哪儿啊?”
      司机是个相貌凶狠的光头男,怀里却趴着一只皮肤青紫的婴儿鬼魂,看着竟然有点铁汉柔情的感觉。

      “劳驾,到里泽餐厅。”
      “那儿啊,很远。”司机开了计费器,婴儿忽然啼哭起来。

      “你有过小孩吗?”白千湾问道。
      司机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白千湾收回了视线:“还是超度一下比较好……”

      “你是阴阳眼?”司机颤声问。
      “是的,”白千湾看着窗外,“他在附近。”

      良久之后,他才听见司机说了一声“谢谢”。

      到达餐厅之后,他发现室内仍然低语着曾经罗马教廷的格雷高里奥圣歌,然而店名却是土耳其的一个地名里泽。白千湾翻着菜单,所有东西收费很贵,虽然他现在是百万富翁,消费观念依然朴素。大概是因为他脸上兴趣缺缺的表情太过明显,雾尼帮他拿了主意,鉴于他手臂受伤,点了什么名字拗口的海鲜粥、甜品和香槟。

      “感觉你会喜欢吧。”雾尼似乎有点高兴,嘴角眉梢全是笑意。
      白千湾盯着窗外摇摆的芒果树,还有树边停着的一辆汽车,车里的人正在打电话。

      “聊点什么吧?”雾尼说。
      “比如说?”白千湾这才转回了视线。

      雾尼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衣着整洁,像是精心装扮过了。无疑,两人都对这次会晤报以了极大的重视,连谈话都很小心谨慎。

      “我上次答应你要送一件礼物,”雾尼的眼镜下闪过一丝光芒,“可我后来意识到,你好像没有回赠我什么。”

      白千湾在心里翻了个沉重的白眼。
      早知道雾尼这样耍赖他可就不来了。

      要知道白千湾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礼尚往来是很正常,可对方是个食人魔诶,总不能在停尸间找块尸体送给他吧。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了解你啊。”他面不改色地搪塞过去。

      “可是你也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吧?”
      雾尼说着,将浇着黑椒酱的牛排切开,带着血丝的半熟牛肉露出棕粉色的内里,一刹那,白千湾想起了盥洗室里断指上的血迹。

      “你也喜欢吧,肉的味道,”雾尼低声说着,餐厅很安静,他的声音也很轻,“手指被钳子剪断的声响是‘咔’的一声,他的肌腱和肌肉很结实也有弹性。比这个,我是说软弱无力的牛排——好多了。”

      总算开始步入正题了。
      白千湾松了口气,他放弃粥开始吃甜品,一颗点缀着草莓的奶油蛋糕。

      雾尼仍在轻声细语:“因为失血过多,只能用火烧烤伤口止血。断裂的地方被烧成黑色,皮肤肿胀,散发着烤肉的焦臭和隐约的肉香。”

      白千湾插嘴道:“这个止血方法也太老旧了。”

      “没办法,那里只有一把焊枪。”
      “你以前是电焊工吗?”
      “死的人是。”
      “是这样?”白千湾抬眼,他咀嚼着草莓说,“还有另一起不知名案件。”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雾尼的眼睛失神,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媒体冠以‘食人魔’的名号。他的脸皮被我剥下来作为纪念,人皮真的很不好剥呢,使劲撕扯又很容易扯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晒干之后有股腥臭味挥之不去,苍蝇很喜欢在上边擦手。”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白千湾对他如何虐待死者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因为我厌倦了人肉,”雾尼放下刀叉,“最开始的时候不觉得,后来我发现人肉其实和牛肉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你不觉得吗?小孩子尝起来像鱼肉,成年人的味道和牛肉是一样的,经过烹饪之后,吃起来更相像了。”

      “所以?”
      “我想试试食人族的肉,我猜味道是完全不同的。”雾尼笑道。

      这又是什么想法啊?雾尼吃他自己的肉不就好了,晚上回到家用小刀削去胳膊表层的皮肤和脂肪,手臂抬高,径直用牙齿咬下一口,十足新鲜的食人族肉。这样不好吗?何苦冒险试图谋杀另一个人呢。

      “这样吧,你可以尝试一下剪断自己的手指,”蛋糕吃完了,白千湾用沾着奶油的叉子指着雾尼的左手,“然后用焊枪烧灼到五成熟,原汁原味地试试味道。”

      雾尼的眼睛在发光:“我就说你也有同样的想法嘛。”

      “我没有。”
      “你脸上写着‘无聊’两个字,”雾尼嘟嘟囔囔,“真是不懂,什么啊,难道你不想吃了我?”

      切确地说,白千湾对雾尼的肉没有兴趣。对方如同一只直立行走的无毛猿猴,雾尼在他心里已经变成这种形象了,物种相似,基因相似,但眼前的怪物与其他人类大相径庭。雾尼像是完全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喜欢把自己的思维强行加在别人身上。不过雾尼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他真的不想吃了雾尼。

      白千湾换了个话题:“福金为什么没来?”

      “她最近不太舒服呢,因为吃了太多东西,胀肚子。”

      “那个女鬼呢?”
      “什么女鬼?”
      “留下TXT文档的那位。”
      “没有女鬼,”雾尼脸上带着诧异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在指谁?”

      白千湾也一阵奇怪:“那TXT文档是谁留下的?”
      雾尼莫名其妙:“那就是福金。”

      “福金是只鬼?”
      “她不是鬼,”雾尼忽然涨红了脸,强硬道,“她是另一个我。”

      “呃。”
      白千湾心下一惊。雾尼好像病得不轻,甚至把与他合作食人的恶鬼当成了自己妄想的人格吗?
      这种情况,忽然和白千湾、人彘的情况相符合了。什么人格分裂……根本就不是吧,一个妄想症的男人把鬼魂当成了自己的分/身。

      “很多人说她是鬼,”雾尼振振有词,“那些蠢笨如猪的家伙,死前嚷嚷着‘鬼啊’,根本就不懂,那也是我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白千湾低声说。
      “你明白了是吧?”雾尼向他投去埋怨的眼神,“真是的,一直都是我在说话,你未免也太寡言了一些。说说你自己吧?你吃过多少人?”

      白千湾搅拌空杯子的勺子一顿,他头也不抬:“我没有吃过人。”

      “你骗人啊,”雾尼发出几声愉悦的笑声,“你分明吃过。是因为你正在录音的缘故,不能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吗?让我来猜猜你吃过多少个人,一个?两个?你是个很克制的人吧。你这个眼神,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是为这个而来的对吧,冒着被我吃掉的风险也要过来赴约,你的好奇心这么重吗?猫都是这么死的,你像只白色小布偶猫。”

      “说了我没有吃人。”
      白千湾又说了一遍。

      “在你对我礼尚往来之前,我才不会把这个‘礼物’送给你呢,继续抓心挠肺吧小猫咪。”雾尼笑嘻嘻地,白千湾难看的脸色叫他十分高兴,“可惜福金不在,她一直想见你,想把你沾着人肉的灵魂也吃掉。你是不是在打算告诉警察?去吧。服务员——买单。”

      雾尼离开之后,音乐渐渐激昂。
      沉思之后的白千湾心潮澎湃,食指大动,甚至喝完了酒。

      【雾尼实在是个变态凶手,可我不一定是啊。】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醉醺醺地自我安慰。

      失忆真是令人烦恼,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否也杀过人。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种事,被食人魔拿捏把柄也不出奇。

      在思考了报警和不报警之间的可能后果以及隐患之后,夜也渐渐深了,一眨眼到了濒临打烊的时间。餐厅外的停车区空空荡荡,只剩下一辆银色的柯尼塞格在夜色里扬武扬威地散发着金钱的芳香。

      比这更令白千湾瞠目结舌的是站在车门边上的一个高挑男人。尽管宋弄墨穿得还算低调朴素,不过是黑色衬衣解开了两个扣子而已,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姿态叫他想起野生的冷艳孔雀。

      他朝白千湾伸出手。

      “你——”白千湾困惑地打量他,怀疑是他半醉半醒的一个梦境,刚刚将手搭上去,又因为意识到不太对劲而缩回去。不想宋弄墨态度不仅强硬地攥住了他的手腕,还一把将副驾车门打开。

      上车之后,宋弄墨的回答更加令他摸不着头脑:“我在等你和男伴约会后送你回家。”

      ……这话好像备胎男的自白啊。
      不过是为了监视他罢了,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地用这种身份做掩饰吗?难以理解。

      音响里的情歌轻轻哼唱着,车子在六十秒的红灯前停下了,红色的数字静静闪烁,白千湾斟字酌句地忖量食人魔今夜的每一句话,不一会儿就开始打盹。醒来是因为他忽然听见身边人沉静温和的嗓音:“今晚去我家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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