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苏何

8、剑阁

　　离开太谷县，很快就到达炎祁边界。关口设在一隘口处，来往人群倒也很频繁，关口两边都有个不大不小的城镇。马车经过检查，顺利通过关口。

　　越是往北，地形越是变化多端，山地丘陵，平原草地，色彩不像炎国绿得那么浓，地势普遍较南方炎国高，温度偏低，整体感觉较大气，令人心胸不觉也宽广起来。

　　笑笑一路上十分雀跃，常常舍弃马车纵马奔驰高歌。七月有时也硬被拉着骑马，但是毕竟身体大病初愈，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

　　“七月，你教我武功吧！”笑笑有一天突然提议道。

　　七月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耐心地列出了种种学武须知诸如每天要早起啊，蹲很久的马步啊，不怕受伤啊，耐心地背诵口诀然后加以融会贯通，这样还要经过数年的勤奋练习才小有成就之类等等后，笑笑马上喊暂停。

　　“怎么这么麻烦啊！容易点的呢？”笑笑问。

　　七月说：“任何成就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想学好武功，长久的勤奋锻炼不可避免。”看到笑笑皱成一团的脸，七月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说：“在江湖上走动没有一技傍身很容易吃亏。这样吧，在众多武艺里轻功比较好学点，我就先教你轻功吧。”

　　笑笑心想这不错，至少打不赢的时候逃起来比较容易。于是欣然答应。

　　七月遇到笑笑这个徒弟估计是他一生中最头疼的事了，而相反，笑笑遇到七月这么耐心的师傅八成是她八辈祖先修来的福分。笑笑还在小村庄时就懒惰成性，常常是抢着放牛羊，这样就可以跑上山坡去睡大觉。幸好有好脾气的师傅和洛儿，虽然偶尔颇有不满，但最后都还是由着她，如此一来，笑笑就更加堂而皇之地发扬懒惰个性。如今碰到习武这么辛苦的事情，刚好与其性格相冲。事实上在第一天笑笑就开始不耐烦了。但是，虽然七月一副好人模样，严肃起来笑笑也会被吓得噤若寒蝉。这很好理解，平时就凶巴巴的人摆个凶脸不可怕，平时一副佛像的人凶起来才叫吓人哪。所以可以想象七月第一次冷脸训斥笑笑的时候，笑笑被吓成怎样。

　　开玩笑，怎么说七月也是黑教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使大人，那统领八方的手腕不是盖的。即使他看起来有多么的人畜无害。千万不要以貌取人，这是笑笑学武最初最深刻的认识。
　　不觉进入深秋时节，笑笑他们一路往北，一路落叶潇潇。

　　七月拨开马车窗帘，看着外面重重山峰说：“到剑州了。”

　　“剑州有什么特别的吗？”笑笑好奇地问。

　　“天下第一阁剑阁就在剑州。”七月解释道，“剑阁是天下闻名的兵器制造地，其镇阁之宝‘银宫’乃天下兵器之最。”

　　笑笑满不在乎地说：“又是天下第一又是天下之最，给自己冠的名号真自大！不是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这名号可不是他们自己取的，是天下人给的。未来不知道，至少百年来这名号剑阁实至名归。”七月认真地说。

　　笑笑撇撇嘴：“让我们七月大人如此褒奖，我倒好奇了。一定要见识见识才行。”

　　笑笑他们在剑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剑州城很是繁华，看起来比江都差不到哪里去。只是街上很多铁器铺子，建筑风格大都是比较粗狂的石屋或土屋。走在街上不时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十分热闹。

　　“笑笑，我得出去一趟，你自己随便逛逛吧。日落前我会回来。”七月对笑笑说，一只脚跨出门口，顿一下，回头补充道：“我去找个人。”

　　七月走后笑笑心久久不能平静。即使他还是像在江都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却对笑笑只字不提外出何事，笑笑也觉得没什么。今天七月补充的那五个字，让笑笑受宠若惊之余，觉得很开心。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七月这么做，是真的把笑笑当自己人呢，还是只是对笑笑之前一个月的照顾的一种感激表示。笑笑不太肯定。其实笑笑自己也觉出自己的改变了。最初心里带着的那些心机和防范心早就在七月受伤后彻底消去，因为对七月的完全信任。笑笑算算自己也和七月相识三个月了，感觉两个人之间已经存在着若有若无的牵绊了。

　　不管怎样，比起被关在黑教团阴湿的地牢，现状不太坏。

　　一个人在剑州城大街上逛着，笑笑蹦蹦跳跳地好不自在。大街上除了林立的打铁铺子，还有出售兵器的商铺，不愧是天下第一阁剑阁所在地。当然除了这些兵器类的店铺外，剑州城依旧有杂货铺啊布庄啊赌坊妓院等等。街上车水马龙，走动的一般是粗犷的汉子。

　　走到某处，人群忽然异动起来，一群人都往一个方向跑。有热闹！笑笑兴奋地想。

　　不久，笑笑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一台子，个个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台子分两个，上方略高的台上横置一长桌，桌上盖着大红绸子，台上两边是雕刻着蟠龙腾雾的大柱子。稍低台子是坚实的石砌方台，此刻空空如也。

　　“请问这是要什么啊？”笑笑随便拉个人问道。

　　“姑娘外地来的吧？这个是我们剑州城一年一度的兵器铸造节。剑阁四大铸造坊都会挑出最满意的作品拿出来展示。然后各方豪杰比武，胜出者将会获得四大铸造坊展示的奖品。”

　　哇！可以免费得到天下第一阁的兵器啊，怪不得人们这么激动。为了等会儿看得更清楚，笑笑拼命往人群更里面挤。旁边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有的是不解有的是不屑有的是意图不轨，但这一切都没有引起神经大条的笑笑的注意，她此刻眼里只有台上红绸下引人遐思的兵器，心里只有满满的懊恼：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就把七月拖来了。

　　这时笑笑突然觉得腰上被什么给摩擦了下，回头刚好看到一只正准备收回的手，心里火忽地一下子腾起：“你干什么？！”咸猪手的主人长着一张猪头一样又圆又油的脸，被笑笑这么一吼，故作正经地说：“到这儿来当然只有一件事，看热闹呗！姑娘以为呢？”笑笑气得脸都绿了:“手给我规矩点，否则我砍了你的手！”然而对方却是满不在乎地说：“姑娘无凭无据，话可不能乱说，天下豪杰都看着呢。这里如此拥挤，彼此间有个什么摩擦很正常。姑娘若是在意这个还是回家关上门绣花去吧！”说完还煞有其事地就着拥挤的人群往笑笑身上贴。笑笑看着却躲无可躲，脸被气得通红。就在对方差点碰到笑笑身体的时候，笑笑被护进一怀里，然后满面油光的男人被人轻轻甩出人群之外。笑笑嘴惊讶成大大的O型。

　　笑笑抬头，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面对第二次救命的恩人，你该说点什么呢？”对方坏坏地笑着，额上上兰色发带仿佛也闪耀着戏谑的光。

　　“你叫什么名字？”笑笑不由自主地问。

　　“这是第一次你忘了的问题。我叫夜枫。”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带着亦正亦邪的笑容自上而下看着笑笑。

　　人群忽然惊动起来，笑笑回头，才发现是节目开始了。人群又挤动起来。夜枫示意，一群神色肃穆的人不动声色地将笑笑和夜枫围在中间，一个个身形丝毫不动，如钢铁般坚不可破。这时一位穿着刺绣紫袍的老者从台上的屏风后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男人。

　　老者抬起双手往下虚按，示意人群安静。吵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各路英雄好，老朽是剑阁阁主叶铁龙。今天是剑州城一年一度的兵器铸造节，承蒙各路豪杰看得起赏脸参加。千里马还需伯乐。我剑阁四大铸剑坊最出色的作品的主人不需要家财万贯，不需要容貌艳丽俊秀，只需要武艺超群，侠义天下，并且懂得赏识它们的人。所以今天这场比武呢，依旧是一场淘汰赛，最后一名获胜者从我们四大铸剑坊的作品中挑选其一作为奖品。”

　　台下马上响起热烈非凡的掌声。笑笑心下佩服剑阁阁主的话，也使劲鼓起掌声。夜枫看着笑笑嘴角不觉一动。

　　“那么下面就先由我们四大铸剑坊展示一下他们的作品。”叶铁龙说完，两仆人搬来一张大椅子，叶铁龙坐下。四大铸剑坊代表走到横桌边，豁地一下子掀开红绸。顿时台下人屏息凝视。
　　左方铸剑坊代表先发话：“天字铸剑坊，锁红。”人群倒吸口气。天字铸剑坊展出的这把名为‘锁红’的剑果然有着令人无法侧目的冷冽霸气。在阳光下剑刃一片流光，剑面上清晰地映出周围景物。代表示意，一人提一公鸡上台。只见剑光一闪，剑依旧清冽明净，而那只才现身的鸡，却一已经身首异处。台下在一片惊叹声再次掌声雷动。笑笑却是独自哀叹：“可怜的公鸡。”夜枫咧嘴轻笑。

　　左二铸剑坊展出的是一支红缨枪，一看枪杆就是上等红木，枪尖乃是金刚所铸。“雷字铸剑坊，雷鸣。”笑笑撇撇嘴：“上战场的人才用吧。”夜枫听到无奈地摇头轻笑。

　　右二铸剑坊剑坊代表拿起数根鸡毛往面前的大刀上空洒下，羽毛一碰到刀刃顿时一分为二。“地字铸剑坊，寒羽。”又是一波掌声。笑笑看着寒羽背上那一排叮叮当当的钢圈：“刀是好刀，不过太粗犷了，比较适合蛮夫使用。”夜枫依旧是一脸轻笑。

　　右一铸捧上花朵模样的东西：“火字铸剑坊，逐风。”那是通体红色的如同玫瑰花的兵器，代表触动一处机关，玫瑰花瓣间弹出一刀刃，晶莹璀璨，原来是一把匕首。代表取过一钢剑，匕首划过，钢剑断为两截。

　　笑笑拍着手掌惊叹道：“好耶好耶！又漂亮又实用，我喜欢！”夜枫看到兴奋中的笑笑，眼里闪过一缕光芒。

　　四大铸剑坊各自展示完作品，都退到一边。阁主重新站起来。“以上是敝阁今年最上等的四件兵器，下面就等着他们的伯乐来领取他们了。”又是如雷的掌声，夹杂着纷纷议论之声。笑笑一直盯着逐风，心里直叹：七月啊七月，你在哪里。无精打采的样子引起夜枫的注意。夜枫好奇地问：“怎么了？”

　　被夜枫这么一唤，笑笑精神一抖，拉住夜枫恳求道：“夜枫夜枫，你武功不弱，帮我赢来那把逐风好不好？”

　　“逐风？你喜欢那把逐风？”夜枫看着笑笑若有所思地问。笑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边上夜枫的随从之一在夜枫身边低声提醒：“主人，小心暴露了身份。”

　　笑笑期待地等着夜枫的回答。夜枫重复了匕首的名字：逐风。稍一会，便点头答应，好，我为你把逐风赢回来！

　　“主人！请三思！”一众随从都单膝跪地。夜枫扬扬手：“我自有分寸。”

　　笑笑听到开心地拉着夜枫的衣袖：“夜枫，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