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玫瑰泪》昭新

20、礼人

　　阿曼德原本是打算让我在房间里好好等着，他去给我拿吃的上来。

　　但是被我以’想出去逛逛‘的理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外出机会，我怎么可能会放弃。

　　男人最后敌不过我的坚持，拉扯间就已经被我带出了门。

　　阿曼德望着长长的走廊，又低头看向死拽着自己裤脚不松手的白发少女，莫名感到头疼，思绪翻飞后只好作罢，默声带着人去了厨房。

　　因为到处设有禁制，再加上我的强烈要求，阿曼德没有选择传送法阵，而是徒步穿过一层层的楼房去往目的地。

　　……

　　……好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这座城堡里活动的人员意外的有些多。

　　明明是大晚上，到底因为是吸血鬼吗，不知道到了哪一层，路上几乎全是忙碌的佣人，我跟着阿曼德一个蕾丝礼裙一个黑色工作制服，就这么大剌剌的在走道里面四处穿行。

　　在第无数次收到好奇的视线后，我有些后悔的攥紧了阿曼德的衣角，尽量将自己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真是……

　　好烦啊，不光是自己，阿曼德也被骚扰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被人一副熟络的样子拦下，然后悄声询问我这个姑娘是谁，两人要去哪。

　　我站在旁边，甚至听到了有人在议论我是不是’老爷的私生女‘这种离谱至极的话！

　　怎么可能，就算是同样的银白长发，眼睛的颜色也有点类似，好吧，远看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相似的，但那也不能就此下论啊！

　　破防了，彻底破防。

　　被陌生人这样说道，我已然站在了发火生气的边缘。

　　好在阿曼德及时看出了我的不爽，眼瞅着厨房就在不远处，脚尖点地，直接使用阵法带我传送过去，避免接触了众多的骚扰人群。

　　……

　　’吧嗒——‘

　　一盘香喷喷的炭烤松饼被放置在眼前，上面淋着金黄油亮的野生蜂蜜，淡淡的甘味飘至鼻尖。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了些小甜点，各色的奶油蛋糕摆在桌面上，甚至还有一块香气扑鼻的酱汁牛排，看着色泽就让人食指大开。

　　我突然觉得其实也没必要那么生气。

　　等将肉块送进嘴里时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美食吸走了。

　　生气？那是啥，我先吃饱饭再说吧。

　　不过，我猜阿曼德在负责照顾我之前肯定就是个’老好人‘的性子，怎么说呢，因为他在帮我叫好餐后，就被一群女佣人簇拥着叫去帮忙打下手了。

　　明明已经被卡尔海因兹安排单独用来照顾我了不是吗，所以这算是擅离其职对吧，坏家伙——阿曼德。

　　现在眼前莺莺燕燕的一群漂亮姐姐围着他，百灵鸟唱歌似的，有些吵闹，但不难看出他其实挺受欢迎的。

　　当然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他爱咋咋，爱做啥就去做啥，我还不大乐意有人站在一旁啥也不做，就盯我吃东西呢。

　　表明了想法后阿曼德特地将这个小餐厅空出来，然后递给我一枚可以传讯的物什后就离开了。

　　……

　　等自己开始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我就突然古怪的想到，卡尔海因兹这个城堡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厨娘真的很会弄好吃的。

　　啊……

　　你看这个松饼，又绵又软，特别是刚烤出来还热腾腾的冒着蒸汽，再配上一口甜而不腻的小蜂蜜，那小滋味可别提了……

　　还有这个黑胡椒煎牛排，上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类还是在战略前夕。七分熟的肉块切开后还泛着粉红，一口咬下去既有劲道的紧致，又有果冻般口感的嫩滑。

　　吃腻了也不要紧，厨娘还贴心的配了碗清口的冰淇淋，还有一杯琥珀色的上次在卡尔办公室里喝到过的红茶。

　　’咕嘟咕嘟咕……‘

　　果然是夏天的味道啊。

　　哦对了，好像还有一盒小甜品来着，因为自己不大爱吃甜的所以放在旁边一直没动。

　　现在刚好可以用来填满胃部最后的空隙。

　　结果，我刚将视线从眼前一堆的美食中移开。

　　就见自己座位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小少年，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正低头专心拆着一盒甜品的外包装。

　　刺着法文的丝带被男生细白的手指解开，露出了里面食物五颜六色的糖衣。

　　怎么说呢……好眼熟啊。

　　那盒甜品。

　　我想，那不是阿曼德特地给我拿过来的马卡龙吗。

　　怎么在那小子手里……？

　　“…喂？”

　　我手里还握着沾满酱料的刀叉，语气有些不善的出声道。

　　“你怎么拿走我的食物啊？”

　　“饿了就去后厨拿吃的，动我的算什么事。”

　　……怎么说呢。

　　以往我对待弟弟妹妹也是这样的。

　　我作为长姐却没什么的自我奉献精神。爸爸妈妈分配给每个人的零食，属于我的那份，除非是我愿意，年纪小的孩子也得在经过我的同意后才可以触碰品尝。

　　同样的，除非一花一叶他们同意，我也不会去乱动他们的东西。

　　所以说，现在眼前这个男生的行为其实已经算是触碰到我的雷区了。

　　但这又不是我自己家，食物还是卡尔海因兹提供的，就比如这个小餐厅，虽然被阿曼德嘱咐过，但有人想的话也是可以随意进出，并且我还不能说出什么’你快滚出去‘这种话。

　　那样太无礼不是吗。

　　我没那么霸道，好吧，如果他能解释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触碰食物的话最好了，我想我可以很快就原谅他。

　　“啊？”

　　少年听到我说话后，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我下意识叉起一块松饼放入嘴中嚼着，不禁感叹道——意外惊人的相貌。

　　蓬松的红色短发随着少年动作晃动，一双宛如上好裴翠般的墨绿眸子闪烁着微光，抬起眼皮后，刹那间与眼前的人对视。

　　他原本苍白如雪的面颊在烛光的烘烤下得微微发粉，没有一丝瑕疵，精致完美的五官仿佛是由神明亲手锻造，挺立的鼻峰，自然弯曲的嘴角，画龙点睛般的唇下痣。

　　虽然不应该，但是这个男生用’美‘来形容都不为过。差点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小姑娘，但是很明显他不是。

　　板直的身躯穿着浅豆绿的棉麻衬衫，单薄的肩膀，没有腰身，怎么看都只是个长相过于清秀的美少年。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手中的甜品是眼前少女的所属物，连忙直起身子离开座位，双手松开丝带，随即又有些害羞的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是佣人准备在这的。”

　　少年轻声解释道。

　　“冒犯到你了吗，我……真的很抱歉。”

　　他是如此温柔的说着，并且还将东西往我这边推了推，示意我查看检验并没有缺少分量。

　　他态度都这样诚恳了，我也就顺势把食物收了回来，只是不经意间抬头看去，发现少年那耷拉下来的眉眼很明显是在表达对美食的不舍。

　　甚至藏在桌角下的手还在使劲按压腹部，很明显是饿极了的样子。

　　……唉，看吧，我就说我得到解释后肯定立马就原谅他了。

　　更何况，说真的，我也不大喜欢吃甜的……

　　这盒马卡龙看着就要腻死人，而我对甜品的最高评价是，不甜。

　　……呃，好像有点奇怪？

　　不管了，左右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罢了。

　　“呵，可算了吧，这都被你碰过了，我不想吃，你赶紧拿走吧。”

　　我佯装嫌弃的冷声道，就在少年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里，毫不客气的伸手将其推了回去。

　　形成了一到完美的抛物线。

　　抱歉了，阿曼德，辛苦你费老大劲从女佣姐姐那为我讨来的小甜品，真的很抱歉，因为，它们现在要进别人的嘴里了。

　　“谢谢……”

　　少年何尝看不出我这拙劣的用意，只是很意外我这么大方，嗯……毕竟前不久少女那眼神凶狠的跟要杀了他似的……

　　好像就是因为自己这种举动不小心冒犯了她。

　　所以现在她怎么……

　　男孩盯着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马卡龙，居然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诡异的氛围突然包裹了整间餐厅，一时四下安静的只有少女用刀子不断切割牛排的声音。

　　在处理好那盘牛排后，我偶然间抬头瞧见男孩还是那副呆愣的样子，对着美食动也不动，可奇怪了。

　　“你不饿吗，肚子一直咕咕的叫着。”

　　语气没怎么客气，我直接将他的窘迫点明了出来。那声音我也发出来过，如果有外人在场的话，想想真是，我都有些尴尬了。

　　“饿了的话就吃，为什么站在那不动？”

　　“看我做什么？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盯着我了。”

　　“啊，真是的……快吃你的吧！”

　　说着也不等他反应，我叉起一块草莓小蛋糕就往他嘴巴上怼过去。

　　眼前一晃，少年这才回神，慌忙张开嘴接下我的’突袭‘，等我收回刀叉，他的嘴角已经沾满了白花花的奶油糖屑。

　　好甜……

　　他还想再偷偷瞄我，结果被我用’凶狠’的一眼瞪了回去。

　　“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闭嘴，我不想听你讲话。”

　　“快吃。”

　　我敲了敲他面前装马卡龙的壳子，警告道。

　　少年终于收回视线，乖顺的低埋下头去碰眼前的甜点了。

　　可是。

　　低着头的他没有瞧见。

　　少女坐回位置后，半天不动，安静的愣在那，神态看上去竟有些惊疑不定。

　　……

　　我缓缓抬手摸了摸鼻尖。

　　——奇怪的味道。

　　从那个男生身上散发的。

　　奇怪的……又有点熟悉……

　　因为自己作为始祖一族来说，鼻子是非常灵敏且警觉的，要不是拥有顶级的嗅觉，差点就要错过了，那个，特殊的味道。

　　那抹隐秘的气味只有凑近了少年才察觉到一丝丝。

　　紧盯着少年柔顺温和的眉眼，我皱起眉头有些踌躇。

　　是谁呢……

　　真是糟糕，缺失了大部分的记忆。

　　快想想，曾经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味道……

　　……嘶，疼。

　　我揉着开始泛起刺痛的太阳穴，意识到再想下去就要出事了。真是麻烦，看来自己刚复活的大脑还不足以支撑我思考这么多。

　　想不起来，那就算了。

　　干脆直接问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埋头苦吃的男生听到我询问的话语后连忙抬起脑袋看向我。

　　嘴里还正鼓鼓囊囊的塞着，见我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少年显而易见的开始有些慌张，可嘴巴又实在抽不出空来，只好用眼神跟我交流。

　　“呜呜呜——”

　　哼唧哼唧的说话，我表示，听不懂。

　　“唉……”

　　我无语了，还是默默等他咽下这口后，才接着道：

　　“就是我想……”

　　“能不能作为食物的交换，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个交易应该很公平吧。”

　　少年也没有隐瞒，抬眸看了我一眼后轻声的回答道：

　　“……我叫，礼人。”

　　礼人？

　　我看着他，伸出手撑住下巴没做声，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这个样子倒是吓得礼人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东西了，毕竟女孩在得知自己的名字后，突然很严肃很沉默的样子。

　　……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吗。

　　少年默默将吃了一口的甜点放了回去，端端正正的坐着。

　　一旁的我没注意到这个心思细腻的男孩在我的无意作用下放弃了美食，同样莫名开始了头脑风暴。

　　注意到了我估计也就只会投去一抹讪笑，并感叹这人也太敏感了。

　　其实我就只是在回忆以前有没有认识一个叫礼人的人。

　　应该是没有的。

　　我找不到关于他的记忆，并且他这副模样，看上去也不太像认识我。

　　“……怎么了吗？”

　　礼人猜不出少女在想什么，只好试探的抬起那双琉璃眸子，偷偷瞅我。

　　“……？”

　　我回过神嘴角一抽，这感觉怎么说。

　　怎么总有种这小子一直在看我脸色行事的样子，小心翼翼，扭扭捏捏的，眼神不停闪烁，忒怪。

　　啊，想起来了，这种弱者般的神态我只在万魔殿的时候看到过。

　　那个时候某位族人想要去讨好负责关押我们的士兵，表情就眼前这个少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突然就很好奇他的身份了，佣人的孩子吗？不然怎么是这幅模样。

　　而且身上的那个特殊的气味好像不是他自己散发出来的，微弱到风一吹就散了，或许是什么时候沾染上去的？

　　想知道是谁。

　　快问问吧。

　　……

　　我刚想问个究竟，餐厅的门就被人突然打开，进而打断了我的动作。

　　“多洛莉丝小姐———？”

　　“啊……五少爷，夜安。”

　　来人正是刚出去帮忙的阿曼德，而随着他恭敬的行礼，我摇摆的内心，简直不敢置信到快要爆炸了。

　　谁？五少爷？

　　他？

　　我瞪着眼看向那个气质温顺宛如湖水碧波般的少年。

　　随着我仔细的打量。

　　我才注意到他苍白的皮肤下居然有种被人折磨过的虚弱，眼角淡淡的淤痕，嘴唇也有破皮，只是刚刚他一直有意低着头躲避着我的视线，这才把这份明显至极的脆弱掩饰的很好。

　　这样一个淡薄的人？

　　少爷，还是五少爷？卡尔海因兹的孩子？

　　这样说的话，那就是据我所知来到这个城堡后，他该是我碰上的第二个，卡尔海因兹的孩子。

　　不过这……

　　反差也太大了吧？上一个是谁来着，哦，是虽然见过一面，但是不知道叫什么的二少爷。

　　那位贵公子样的矜贵人跟这名少年比起来气质可以说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了。

　　要不然怎么还会让我错认为是佣人的孩子……

　　不过现在看来，仔细瞧瞧，这家伙有些地方还是跟卡尔海因兹挺相似的。

　　比如说眼睛的形状，狭长且上挑……

　　……

　　一旁的阿曼德根本没意识到我在风中凌乱，还悄声走过来询问我有没有用完餐，该回去休息了。

　　我晃晃脑袋回神，低头看着桌面上被我消灭的差不多的食物，好吧，被这么一搞食欲全无了。

　　也正好阿曼德的话顺了我的意，最后瞥了一眼少年，就示意男人赶紧带我离开。

　　’哒哒哒——’

　　小皮鞋急促的踩在地面上。

　　一路上我几乎要憋不住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了，等到没人的走廊上后，我就小跑到阿曼德的身边拽住他的袖子，顺便让他走慢点。

　　“听我说，听我说……”

　　“刚刚那家伙，是谁？”

　　我意有所指，男人很快就意识到我问的是哪个。

　　“你说跟你一起用餐的那个小少爷？”

　　阿曼德语气波澜不惊，倒有些一问一答的味道。

　　“对对对！好像叫礼人来着，他也是卡尔海因兹的孩子吗？”

　　男人沉吟了会，选择用标准的公式回答了我。

　　“是的，嗯……排行第五的孩子，礼人，母亲是大夫人科迪利亚。”

　　听见他最后的话后，我愣在了原地。

　　……呃。

　　一时间眼角和嘴角同时抽搐，脸色也几番变化。

　　……怪不得。

　　……我就说，怪不得。

　　那个气味既熟悉又陌生！科迪利亚！

　　对啊，她那个女魔头，不就是魔王和始祖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吗！

　　我感到熟悉，就是因为少年身上那股子属于始祖专有的味道。

　　可是……我记得传闻里说的那个女人，行为十分之荒唐，几乎可以用滥交来形容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生下礼人那种气质的孩子。

　　真奇怪。

　　是有人欺负他吗？

　　要不然怎么老看我脸色，这种行为出现在一个公子哥身上就很奇怪啊。

　　……嘶，不对。

　　可能是过去在我家里没有这种强烈的阶级观念。

　　像以前那些朋友的家族中，父亲会有很多的妻子，然后就会有很多的庶子庶女，如果看多了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状态确实不太正常。

　　礼人会是这样吗？

　　可科迪莉亚虽然作为二房，但是她被卡尔海因兹定为了大夫人，地位最高，礼人作为嫡系，那就不应该啊……

　　问题出在哪呢……

　　好奇的念头几乎塞满了我的大脑，我就跟八卦着了魔一样，一路上缠着阿曼德跟我捯饬这家族的关系，虽然他形容词挺官方的，甚至有些生硬，但我也好歹是根据零碎的话语，捋顺了其中错乱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