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玫瑰泪》昭新

16、断头

　　‘啪——’

　　刚盛开不久的白色玫瑰应声而落，巴掌大的花骨朵随风坠落至地，落入小小水洼后炸开了无数分散的花瓣。

　　阳光折射在上面，熙熙攘攘的彩色光圈随着白色残瓣的飘移泛起涟漪。

　　白发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水洼将其吞没至底，那双红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

　　见一个玫瑰不够，他又伸手开始往花丛中挑选下一个，苍白的手指拂过一片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刚想下手狠狠拽落一把，就被闻讯赶来的人打断。

　　那人啪嗒啪嗒的踩着水洼冲刺而来，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掌拽着他的手臂拉扯开，巨大的力量悬殊下他被迫松开了正握着的花枝。

　　“小少爷！”

　　粗犷还带着剧烈喘息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老嬷嬷一副从远处跑来的样子，狼狈又匆忙的对着面前的小少年行礼。

　　尽管如此，在老嬷嬷那浑浊的眼中，少年依旧是没什么反应的盯着摇曳的白玫瑰，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不为所动。

　　一抹疼惜从眼底划过，老嬷嬷就算心疼自家少爷这样也没办法，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呢！

　　“小少爷，您快回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她又在叫您了！”

　　“老爷不久前才来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夫人吵着要见您。”

　　“老奴实在是没办法了，闹得可厉害了，您快回去吧！”

　　在老嬷嬷恳求的目光中，半响少年的身躯才动了动，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后大半的银色刘海挡住神情，唇角粘连着小声吐出一句话。

　　“那……走吧。”

　　“我摘了些花，母亲见了应该会开心些。”

　　老嬷嬷这才注意到少年另一只手中攥了一大把开着正正好的玫瑰，没有小心尖刺，就这么皮肤淌血的握着。

　　“哎呦，您怎么这样拿着，快给老奴吧……”

　　少年没怎么反抗的将东西递给她，随后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那佝偻的身躯。

　　声音渐渐远去，一高一矮的身影慢慢离开了花园，最后……

　　——驶向一座高可见云的石塔。

　　……

　　刚一坐上这冰凉硌硬的医用座椅，手腕脚踝便被机关嘎达的一声扣住动弹不得，惊惧下，我抬头看向眼前正挑选手术用具的男人。

　　这是什么，这也太像那锁住犯人的刑具了！

　　我应该反抗的，我应该用獠牙，用爪子，去反抗的。

　　但那样的后果又能改变什么。

　　死亡后睁眼再次看见不想看见的人吗。

　　卡尔那家伙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还是默默的听从了他的指挥，坐上了这个’手术台’。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心的不安感达到了极端顶峰，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肾上腺素飙升，一切感官放到了最大，夸张到我连这地牢外的流水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会死吧。

　　会很痛吗？

　　我为什么还要再次体验这种地狱般的任人宰割。

　　男人的皮鞋敲击在石板地面，哒哒哒，我听见他说了什么？

　　“很快的，我挑了把很顺手的砍具。”

　　风吹过，灯影晃动。

　　手起刀落之间，一股无边的寒意瞬间将我整个人笼罩，没有麻药，没有预知，我连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跟前都不知道。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一阵清脆的皮肉撕裂的巨大声响，仿佛紧贴着我的大脑神经，我是如此清醒又清晰的听见看见，我的脑袋分离了我的躯体，重重的摔落在地。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啊，抱歉，我应该注意不让你的头弄脏的。”

　　男人这样漫不经心的道歉着，穿戴着素白手套的手轻轻捧起我掉落的头颅。

　　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死死的瞪大着双眼，看见自己纤瘦的身躯依旧坐在原地，而脖子上方却空空如也，喷薄的鲜血将我的整个视野都侵染的通红一片，我甚至听到了血液从动脉中疯狂喷涌而出的刺耳水花声。

　　疼痛？

　　确实不疼，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我迅速死亡后连知觉都没来得及反馈，一切就都暂停了。

　　整个世界像极了慢动作的电影，在渐渐褪色的虹膜里，所有的一切都放大出现在眼中，甚至连空气里漂浮着的浮游和尘埃都分外清晰。

　　呼吸逐渐变得艰难无比，我意识到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的能力，鼻腔被血液堵栓，我却连呛咳都做不到，视线也开始变得黑暗，斑驳的黑点像快速发黑的霉斑将我的世界吞噬。

　　在彻底与世界断联前，我看见男人将自己的头放在颈脖的断裂口上，还仔细的将其调整密合。

　　尸体喷洒出去的液体将他浇了满身，他却也丝毫不躲闪，整个人沐浴在献血之中，让本就俊美妖异的容颜此刻更是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甜蜜的品尝着少女死亡带来的欢愉。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慢慢踱步退远，像电影即将开幕那般，仔仔细细的，寸步不离的盯着表演台，成了一名观众。

　　……

　　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待到我能够渐渐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地牢中唯一的窗口外，黑夜繁星点点，可以窥见一片璀璨的星河。

　　四周诡异的安静，除了自己纤薄到微乎其微的呼吸声，便再无动静。

　　我死了？

　　被卡尔海因兹杀死？以斩头的方式？

　　可现在能够通过月光重现看见这个地牢，听见自己的声音。

　　所以……我是，又活了？

　　“啪——”

　　一阵白光闪过，我不适的闭上眼，等缓过来，睁开眼就看见卡尔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舒适的红皮沙发上，老神在在的勾唇看着自己。

　　真是，太欠了他那个样子，气得我想直接一拳揍他脸上。

　　结果我就是动了动，突然发现自己还被锁在那特殊凳子上，甚至为了防止身体滑落，腰上腿上都加了好几根皮条固定，在这样的禁锢下浑身都跟生锈了一样，一动就酸涩的要死，也不知道困在这里多久了。

　　“混蛋……”

　　刚一张口，这沙哑无比，宛如小刀摩擦粗石的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而且几乎是下一秒，从颈脖那断裂处就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扭曲的我整张脸都在抽抽，跟螃蟹扑腾一样在椅子上乱撞。

　　——疼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复活了吗！？

　　怎么会这么痛，好像还没恢复完全的样子，伤口还在慢慢愈合的状态，只自己的意识先一步清醒了而已。

　　我想起来了，上次复活也是，身上其实还有一些地方会疼，不过那太清浅了，不在意的情况下就被自己轻易的忽略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的脖子还是处于半断不断的状态吗？

　　太难受了，不如让我继续晕过去吧，实在是太痛了！

　　“你感觉如何？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呢。”

　　坐在沙发上品尝茶水的男人这时候出声了，那双芥子鹰眼带着探究和好奇上下打量着我。

　　随后他起身走至我的面前，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受控制的流下生理眼泪，男人这举动无疑是雪上加霜，我都有种裂口即将分离的错觉，疼痛加剧，要不是被控制着，我可能早就一脚把他踢开了。

　　“涔血了。”

　　卡尔停止对我的折磨，用帕子轻轻揩去缝合处的血珠，语气有些意外的说道。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我慢慢睁开含泪的眼睛，喉咙也说不出话，就这么盯着他，我也很好奇到底过去了多久。卡尔海因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的那件，而自己本应该染血的身躯也被打理的干净整洁。

　　“用时三天，我还以为你彻底死亡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呢。”

　　“不过也是，狐狸都只有九条命，复活这种逆天的东西也应该是有次数限制的。”

　　“嘶……你知道你还能活几次吗？”

　　男人轻佻的声音，缓慢而悠扬的询问着面前的可怜少女。

　　……还能活几次？

　　我几乎眼里都快淬毒了，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呵，瞧你这样子，开口了估计也只会说不知道。”

　　……无语。

　　就算你这么说，我确实不知道啊，母亲说是不死的，或许那哪天就意外了，这个世界是充斥着反转扭折的，像骰子一样。

　　“不过还是有比较有趣的实验发现，嗯……你知道你体内的黑气是什么东西吗？”

　　“它们一点一点的缝合了你的伤口，连一针一线都没用到，就将你已经断掉的头接回去，唔，真是完美的缝合手术。”

　　“就是你太不小心了，挣扎着让伤口崩开，不疼吗？”

　　“但这也是另一种发现呢，你的大脑神经要先于你身体恢复回来，或许也会有别的情况，但总体来说，活了就是奇迹。”

　　……什么。

　　从他说黑气开始我就愣住了，什么东西。

　　黑色的气？如果靠猜的话，应该是诅咒吧……这东西我也解释不清，卡尔倒是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

　　也对，搞懂了那是什么，不也就搞懂了复活的秘术，他可能会以’黑气’这种发现来研究下去吧。

　　但我现在是什么支撑下去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没放纵自己睡过去真是在给卡尔海因兹面子，又饿又困，他应该识相点放我回去休息！

　　眼瞧着，男人又用手掌扶住我的脸颊，我不解的看过去，又想干嘛？

　　’撕拉——‘

　　一瞬间。

　　安静的空气中仿佛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

　　卡尔海因兹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物什，男人瞧着，举起来慢慢与其对视，薄唇轻启仿佛在与我的断头对话。

　　“辛苦你了，小玫瑰。”

　　“不过断头的实验还有第二阶段哦，不好意思，又得让你死一次了。”

　　“这次就看看把你的头丢进火炉里烧成灰烬，缺少零件后你还能以什么方式复活吧？”

　　“在此之后如果你醒过来的话，就给你放几天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