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礼》一泓月

23、家风

　　赵钰扶住昏昏欲倒的老婆子，陈皎立马用屋内的碗具盛了一碗汤送到她嘴边。

　　老婆子慢慢转醒：“多谢你们两位好心人。”

　　陈皎把糕点递给她道：“婆婆，我们想给颜正然一个教训。”

　　老婆子一把抓住陈皎的手，颤抖道：“姑娘你说什么。”

　　陈皎与赵钰相互对视，然后安抚老人家的情绪。

　　老婆子哭着咽下糕点，然后手抓垂落的白发：“我原不该这么老得。可恨颜家那个恶鬼。我家翠儿好心在那年夏日递给他一碗绿豆粥，他却恩将仇报瞧上了抢进府里，生生玷污了我的女儿。我当家的去要人被打得半死扔出来，没熬过七日去了，我刚刚把他扶进棺材，女儿就被人蒙着白布抬回家里。”

　　“翠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悲惨又恐怖，陈皎听得心慌慌，不由握住赵钰的手。下一刻清醒过来，她低声道：“叔叔，妾身失礼了。”

　　赵钰问道：“老人家，我现在力小位卑，但是我向你保证，吾将来必诛此恶！”

　　小恶不除，如何治大恶？

　　两人从孤寡老人家出来，弯弯的月亮爬上树梢头，虫鸣阵阵，微风吹拂。二人的心境却都不轻松。陈皎见赵钰冷面沉思，不由想破除冰冷的气氛，道：“叔叔我们明天去哪家？”

　　“不必去了”

　　陈皎问道：“为什么？”

　　“这些就够了。”再去几家不过是揭人伤疤。

　　强抢妇女，害人家破人亡，不止一桩。一桩都够让颜正然去见阎王了，可是他活得好好的。赵钰不仅仅是悲痛，还觉怒火熊熊，如此一桩连一桩闵县令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还选择了包庇，所以万贯家财不是凭空垒砌。

　　赵钰坐在家中的灯下时，也未平息心中波涛，他久久凝滞仿佛快成为一座雕像。

　　“叔叔，萤火虫的光亮只能拂照手掌，灯火的光亮充照一屋，而太阳的光亮可以普照大地。”陈皎没有回去休息，与他一同窝在书房。

　　她磨开同样凝滞的墨。

　　赵钰抬首看她，她没有躲避。在橘黄的灯下黑色的眼眸泛着暖光。“叔叔先发挥的是萤火虫的光亮也好，至少可以让人看清掌心。”

　　赵钰点点头，一气呵成，打完草稿。做事无论大小都要求稳。

　　他一抬望，扫到蜷缩在书架下的女孩儿，她头伏在膝盖的书上，酣然睡去。

　　赵钰走近他取下枣架挂的外袍搭在陈皎身上，细腻白皙的侧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几根发丝拂到她粉色的唇边。

　　还是个孩子。他横抱起少女，脚下开始有些不稳，后来一步两步后就稳了。他因为前世体弱多有不便，所以一直在锻炼身体，颇有成效。

　　赵钰把陈皎抱回西厢。马氏和陈皎的房间都是在西厢，赵钰走路时谨慎小心。

　　他把怀中的人放在床上，此时月色澄澈如灯，明明如昼，入户照人。她的唇如同绽放的桃花，轻盈美丽。赵钰觉得有些怪，自己竟然会想到这些。

　　他安置好陈皎后自己回房入睡。

　　次日陈皎比起平时是很晚才起来，她抬抬头天已大亮，赵钰有镇宅作用，她一回来马氏就安静不少赵家风平浪静。

　　她想起昨晚赵钰吃力地抱她回房间，笑出声，赵钰对她无男女之情，反倒多次对自己露出“慈爱”的眼神？

　　这夺舍的人不是老头子也是大叔。

　　她起来煮饭遇到赵钰，见他手捧一本书在庭院里阅读，怡然自乐。陈皎朝他招招手：“叔叔吃饭了嘛？”

　　赵钰一愣，迟疑片刻说道：“吃了。”

　　陈皎不禁拍自己的脑子蠢了看样子赵钰是按时吃饭了，她现在吃得饭早不早，晚不晚的。

　　赵钰便看着陈皎红着脸走过，有些不解她的神态。

　　陈皎走在前面略有尴尬，她忽听身后传来的赵钰的沉稳声音：“不出两日颜家必会给一个交代。”

　　陈皎回首：“谢谢叔叔。”

　　下午她在门口遇见刘寡妇，刘寡妇笑嘻嘻地望着她，问也不说原因，直说她可是给帮了大忙。然后快走了才到：“谢神医来咱们村行医，托我寻你。”

　　陈皎心一跃，眼睛亮晶晶，原来刘姐是这意思。她难不成也看出自己和谢神医……

　　刘寡妇叮嘱道：“你可快些，想是蛇毒复诊的，来看病的人可多了。”

　　陈皎点点头。她知道要掩饰一些，毕竟现在看病的多，人多眼杂，难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陈皎拿着篮子出去，里面放了谢流云送得医书。

　　茅草屋前天色渐晚，但看病的不减。陈皎犹豫不决，那么多人自己前往恐有不妥。

　　“陈姑娘。”陈皎抬首叫自己的正是南星，他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却有很多恢复严肃冷漠的样子，“陈姑娘先进屋吧，师父诊完了就见你。”

　　陈皎有些心疑南星的变化，不过她现在已经被要与谢神医相见的喜悦冲晕。

　　她前些天住得屋子已经多是灰尘，哪儿哪儿都不是好站的地方。南星进来他拿着手帕把木床擦了，道：“陈姑娘你坐吧。”

　　南星这般有礼却让她有些难过，还是个孩子所以害怕被抛弃，讨好身边的所有人。她问道：“南星你还好嘛？”

　　南星没有回答却说：“师父来了。”

　　谢流云开门进来道：“陈姑娘。”

　　陈皎一笑，双颊粲然。

　　南星见此一愣，恢复正常关上门出去了。

　　陈皎把医书摊开：“谢谢神医，这些我不大懂。”

　　谢流云给她说完后，道：“我听闻你出了事，可还好。”

　　陈皎摇摇头：“幸好村里的人一起救了我，婆婆打了我一顿也没什么了。”

　　“为什么打你？”谢流云惊道。

　　陈皎道：“或许出了事都是女子的错吧。”

　　一时间谢流云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道：“天色暗沉，我叫南星送你回去吧。”

　　陈皎点点头，又道：“南星还是孩子你得包容他。”

　　南星与陈皎二人一路无语，陈皎因着谢流云而低沉。谢神医的少年白发注定了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让人轻易走进他的内心。

　　给陈皎开门的不是马氏，而是赵钰。她一惊：“叔叔。”

　　“天色欲晚快进来吧。”他又道，“南星小兄弟也进来休息一宿吧。”

　　南星礼貌一笑：“不必了，师父还在草屋等我。”

　　赵钰问陈皎道：“饿否？”

　　“叔叔，我去问谢神医医书上的事了。”陈皎快速主动承认错误。

　　赵钰道：“我知道。你现在饿吗？”

　　陈皎摇摇头：“叔叔我不饿倒是困乏。”

　　赵钰挑眉：“两君交战，若是一味进攻不采取其他措施，最后不一定会胜利。”

　　夏日昼长夜短，很快天明。颜老爷在花园里看孙女扑蝶嬉戏，他躺在藤椅上，旁边的杉木桌上泡好了一会儿紫檀壶水。

　　儿孙虽然有不成器的，但他尚还在还可以给他们遮风避雨。

　　但他这清闲的日子也很快就结束了。

　　一小厮捧着一封信封道：“老爷，赵公子送来一封信。”

　　颜老爷眯着，他认识的人太多：“哪个赵公子？”

　　“溪水村的秀才公。”

　　颜老爷起身喝了一口茶，道：“原来是他。”他想起小儿这几日做得恶。”

　　“你叫来大管家。”

　　颜府的大管家也姓颜，他从年轻时就是颜老爷的得力助手，后来就跟着一起姓颜了。他来得时候，颜老爷还没拆开信封。

　　“颜忠，你准备些钱财去找溪水村。”

　　颜忠点点头。

　　“唉，颜忠你说怎么是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平凡人家孩子也是各不相同。”颜老爷边拆开信封，“颜家这一代有几个能顶天的。”

　　颜忠拱手道：“老爷大公子现在就是举人，二小姐又觅得好归宿，三公子专研道学心地纯正，四公子年纪尚小好好教导亦有作为。”

　　半晌颜老爷没回话。颜忠抬头一看，颜老爷面色紫涨，胸口起伏不定。一向和蔼的颜老爷，狠狠道：“我看他是要毁我颜家多年清誉，叫四少爷过来。备上厚礼咱们一同去溪水村。”

　　颜老爷坐在马车里，颜管家在一旁服侍，道：“老爷多备些厚礼就好，何必您也屈尊跟着去。”

　　“颜忠，我知畜生在外面作恶。”颜老爷想到此，怒火中烧，“但是何曾想到他毁人清誉使人家破人亡。古来天潢贵胄这样做了都少不得被人御史参斗。可是我连具体风声都不知，可想而知他这是嚣张到了极点。”

　　“立家难，守家更难。若再不补救，我死后都无言以对祖先。”

　　颜家的马车在赵钰家门口停下，颜府威严气派豪奢富贵很快吸引了周围的村民。

　　颜忠扶着颜老爷下车：“老爷要不驱赶这些人。”

　　颜老爷摆摆说：“我正是要他们看着，颜正然混账，但是颜府不能混账！”

　　颜老爷率先对里面出来的人道：“赵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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