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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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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长~枪灵若游龙,带动起院中树上发黄欲坠的树叶,如一片片惊飞的金蝶。
少年似有怜惜,长~枪于空中游走,却不曾伤及半一片金蝶。
侍从疾行而来,“将军,甘茂将军回来了!”
少年闻声止枪,如朗月一般的脸上绽放出笑颜。
将手中长~枪丢给侍从,疾步朝大门处走去。
不多时便见甘茂迎面朝他走来,他下意识地向甘茂身后看去。
笑意微敛。
没有人。
随后又安慰自己,她不愿意来是对的,但当该有回信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行到甘茂面前,“拿来!”
甘茂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郭英要的是什么,立在那里默然无语。世子与侯爷先后失踪,这半年来,原本便只有收到琬娘的信时,才能看到二少爷的脸上出现笑意,这下,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郭英面上的笑容缓缓淡去,随后又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她连信也不愿意再写,那总该有句话吧?你和她解释了我没有按约定去下聘迎娶的缘由了么?”
见甘茂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呆立在将军府外的石像一般,他面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失落,“她……过得好吗?”
甘茂闷声道:“……二少爷,她死了。”
郭英呆了呆,语气出奇地平静,“你看到她的尸体了?”
没有问怎么死的,只要没见到她的尸身,他便不相信她已经死了的话。分别的时候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看甘茂的神色,他便知道了答案,拿手指了指对方,似有千万怒语,却一语未发,大步向马厩行去。
甘茂疾步跟上,将自己在淮阳城的所见所闻悉数说出。拉住缰绳,抬首看向高坐在马上的人,“属下虽然没有见到她,但可以确定她已经进了淮阳王府为妾!还怀了淮阳王世子的孩子!”
郭英猛然看向他,眸中似有狂风暴雨,“我不信!即便是真的,我也要找她问个清楚明白!”
“她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甘茂,你让开,我去去就回。这些日子,你守好平城!”
甘茂不让,“司空复已经封城门了,便是去了,也进不了城,看不到她的!”
偏生这个时候,传来北狄攻城的消息。
甘茂眼睛一亮,又道:“二少爷,侯爷和世子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平城被北狄人看重,时常攻城,你若这个时候再离开平城,一旦平城失守,便坐实了侯爷和世子叛国的罪名,想想在京城的侯夫人,三少爷,两位小姐……”
郭英无力地垂了肩,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启唇道:“点将,随我出城迎敌!”
声音微哑,似有千钧。
从半年前父兄失踪的时候起,落在身上的重担,让他无法随心任性。
父兄离开他了,如今就连宓琬也要离开他了吗?
眼前闪过宓琬的面容,半年前从淮阳城离开,言之回家与父母相商,短则一月,多则四十日,必带聘礼前来迎娶。
犹记当日樱唇在畔,玉指轻点,“若是文渊时至未归,我便嫁予旁人,与你见面不识,如同陌路,叫你悔之痛之念之歉之郁之,再难忘之。”
当时只道她戏言,不曾在意,从不觉得有谁有胆子娶他的人,亦觉得自己只是英武侯次子,上有父兄相护,诸事顺遂,不过想到她在那个家中的尴尬处境,还是嘱司空复照看一二。却不想,于半路中得到噩耗,转道平城,一来便是半年。
而她……
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做了。
他道无人敢娶,却算漏了司空复!
不带章法地冲入北狄军中,见人便杀,双目杀成了猩红色。
“郭”字旗下的儿郎们士气大震,只觉得一腔热血快要沸腾出来,跟着郭英杀进北狄军中,从未有过的肆意和畅快。
北狄军却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当前的男子一杆长~枪扫过之处,血光飞溅,有如杀神临世。不过片刻,北狄便乱了阵法,急急传令退兵。
可是军心已乱,令出难行,竟陷入了混战。
更可怕的是,那位十九岁的少年将军,犹如一个不知道疼痛的木头人一般,即便受了伤,流了血,被箭刺穿了身子,也无动于衷,只一味地收割着北狄军的性命。
甘茂等人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紧紧跟在郭英身边想要将他拉回来。却发现他们的将军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了一般。
待无人可杀,他才呆呆地坐在马背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天德史上记载,天德历洪熙九年九月三十日,英武将军郭英竟将正值壮年的北狄大将达尔斩于阵前,尽歼敌军。是天德与北狄有史以来,赢得最漂亮的一场仗。
郭英因此在北狄人眼中成了杀神,闻之色变。再不能因为他年轻而小觑他。
京城里因为这一仗起了不小的波澜,而处在众人关注中的核心人物,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睁开眼。眉目中的风清朗月不见踪影,身上散发的阴沉杀意让人发颤。
能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穿上铠甲点兵出城。
甘茂看得心里着急,自己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却要操份老妈子的心,上前劝道:“二少,你这是要去哪?”
郭英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剿匪,寻人。”剿的是自占山头的匪徒,寻的是不见踪迹的父兄。身体里涌动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不让它喷发出来,无法安坐稳眠。
甘茂又道:“你的伤还未好……”
郭英没有理他,只是翻身上马。
甘茂心头一动,又道:“琬娘……”
话未说完,枪头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口,将他想要说的话都逼了回去。
他看着马上之人深不见底的眸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二少……”
郭英若无其事地收回枪,嗤了一声,“能将你逼成这样,还要养什么伤?”
好似全然不曾听到过“琬娘”两个字一般。
……*……
宓琬三人行了近半月的路,多次逃脱追捕,总算快到雁城城外。
雁城也处于天德与北狄边境处,是仅次于平城的要塞。
最近一年,天德与北狄之间一点都不太平,从上一个城开始,便没有车夫愿意接生意了。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遇到雁城出来的一个车夫正要驾车回雁城,愿意顺带带上他们。
车夫很善谈,有问必答。
宓琬坐在他旁边,听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郭英如何斩杀北狄大将,大败北狄。
她听得笑意盈盈。心想,岳父大人要抱的大~腿好粗壮!原著里也写过这场战争,但宓琬是跳过去看的,现在听车夫说起,才知道这场战争在他们心中有多震撼。
雁城城门就在眼前的时候,宓琬被李乔叫进了马车。
“岳父大人有何吩咐?”她唤得一本正经,若是不知内里的人,当真会把她当成是他的女婿。
听了一路,李乔和李潼潼都已经麻木了,一点表情变化也不再有。
李乔看了一眼雁城的城门,压低声音对宓琬和李潼潼到,“我就在此处下车,我们分开走,到平城再会合。”
“为什么?”潼潼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为什么要分开走?”
宓琬看了李乔一眼,一手搭上了李潼潼的肩,“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保护好我家潼潼。”
又转而对李潼潼道:“岳父大人早就想和我们分两路行走了,只是因为我的身子还没养好,才一直拖着,如今马上就要到雁城了,却是不得不分开了。”
李潼潼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李乔,好像在问:“是真的吗?”
李乔没有直接回答李潼潼,而是看向宓琬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宓琬摇头晃脑,“人最后从平城失踪,从平城出来有许多地方可以去,雁城就是其一。岳父大人想去寻人,自然要走小道偏道。我与潼潼是女子,同行多有不便,所以还是走官道。”
这下,宓琬是想明白为什么书中后来只出现了李乔,没有提到李潼潼。两下分开之后,从雁城到平城还有一段距离,许多可能都会发生。最终的结果是父女俩没有在既定的地点会合。
于是神色与语气都认真了许多,“我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潼潼在平城等你。”
李乔诧异了一下,却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正如宓琬所说,他要去那些不见人烟的地方寻人。不过,还有些别的原因。
雍州太守陈云与他曾是旧识,就在雁城。进城后十有八~九会被他发现,如此多事之时,还是避开为宜。
李乔依旧不太放心,与李潼潼再三交待,不可相信旁人,遇事多依宓琬言行,这才下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