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帝歌》长羚街23号

88、兵围靖国公府

　　叶白瑶也考虑到了此事的风险，她转向周婆子问：“周妈妈，你还知道什么？”
　　“奴婢不晓得那些玄龙军的情况，不过听我家那口子说，现在各处城门都由高级将领把守，人虽不多，却严实得铁桶一般。”周婆子的男人曾在玄龙军最初进城的时候见过他们，是以能看出个大概来。
　　叶白瑶忧心忡忡地跌坐回椅子上，如今他们所知有限，不好确定云归的意图究竟是打草惊蛇还是亡羊补牢。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只为引得他们自乱阵脚暴露踪迹那就要小心了。
　　胡苏皱着眉头思量许久，最终开口做了决定：“小雪，你一会儿出去打探一下情况，要小心。”
　　襄雪点头应下，城歌却在此时站出来道：“前辈，不如让我在暗中小心跟着，咱们这些人里，我最了解玄龙军。”
　　“……也好。”胡苏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去准备吧。”
　　今日晴空万里，天上无云，城中一扫之前国丧的颓靡悲戚，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百姓。对他们来说，只要这个国家不会乱、不打仗流血死人，那就是天大的好日子。
　　襄雪作一副普通小老百姓打扮，身上春衫单薄，荆钗布裙也难掩娇袭不胜之姿。她背了个小竹篓，手臂上挎了个小花篮，头戴帷帽在人流中穿梭而行。人群中有不少和她是往同一方向行走的人，看样子都是要出城。
　　城歌一路在暗中跟着她，襄雪人看着娇娇柔柔的，脚程却不慢，不知不觉间就已走到了人流的前方。再往前不远处，是帝京东南角的城门，那里自有兵丁守卫，可城歌还是眼尖地看到上面的城楼里有不少玄龙军。
　　前面已经停下许多等着查验的人，新皇登基查验进出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襄雪在后面看了会儿，发现那些看着五大三粗的壮汉和稚童被粗略一查就放过去，倒是那些身形干瘦矮小的不拘了男女都要细细盘查。携家带口出城的也有，但凡有女儿家的竟还有女官在查。除此之外，那些走货运物的商贩也是重点盘查的对象，带的东西只要够藏下一个人，必会被带到一边彻底拆开了看。
　　襄雪看了暗暗心惊，这个她从未谋面的燕公子当真可怕，就照这么个查法，他们便是易容伪装也混不过去。
　　“慢着。”有人抬手拦下了她。襄雪怯怯抬头，却是一个将军装扮的青年伸着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什么时候城门盘查竟需要将军出手了？
　　“大人……”她声若黄鹂，却细细的怯怯的，谁知那人却绕着她走了一圈，视线死死地盯着她的鬓边侧脸看。襄雪心头惴惴，却仍是要摆出一副羞红了脸的样子。
　　“你一个人出城做什么？”他看这姑娘脸上虽没易容的痕迹，却依然可疑。
　　“去……去外面采了花来卖。”襄雪音儿颤颤的，似乎在极力掩藏慌张和羞涩，还有一丝害怕。她下颌忍不住往回缩，小手捻着自己的衣角，端的就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儿。越桀眼尖地发现她指尖微微发绿，那是常年碰花草洗不掉的色泽。
　　十步外的阴暗角落里，城歌忐忑地看着盘查襄雪的人，这个人他认识，竟是应龙统领越桀！
　　那边越桀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破绽，对一边的女官扬了扬下巴，襄雪就被带到一边进行第二道盘查。城歌贴着墙角松了口气，再回头看时襄雪已经出了城门。他知道襄雪必会回来，也不敢在原地停留，一番探查之后匆匆回了靖国公府。
　　“怎么样？”他一回来，人们立刻围了上去。城歌抿抿唇，一双眉头紧锁：“我看见应龙统领了。”
　　叶白瑶听着还有些不明所以，胡苏却变了脸色，“是那个越桀？”
　　城歌心情沉重地点点头。“防得这么严，他是已经肯定我们还未出城了吗？”胡苏忧心忡忡地看着仍旧无所知觉的熙澜，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经做了，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小澜送回到他手里。
　　“这几日新皇登基还可以如此盘查，等时间一过他怎么也不能再如此严查下去，他等不得，所以才要打草惊蛇。”叶白瑶一冷静下来就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若想亡羊补牢，这牢也撑不了几天，只要我们撑过这最难的几日就算安全了。”
　　“襄雪姑娘眼下已经出了城，等时辰过得差不多了自会回来。”城歌只经过这么一次，就对襄雪演戏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有她善后自是没什么问题。“各处城门我都看过一次，照他们那种盘查的法子一个也漏不掉。既然走不脱，又不能打草惊蛇，那城中的客栈、大通铺就更是想都别想，如今更是有绝好的借口挨家挨户地盘查，我们只能呆在这里。”
　　“若是这样，他们迟早会查到靖国公府里，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走脱？”胡苏愁得抓了把头发，不能就这么坐困愁城啊。
　　云中郡的玉蜀镇是个风景很是秀丽的地方。这里春日来得稍有些迟，眼下看起来倒像是三月初的模样。黄昏将至，镇子上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一个老妇人在草亭里煮茶。院门紧闭，有两个人在门子里守着，另外两个则守在屋门前。因着下雨，屋子里暗得早，褐衣人坐在木桌前守着烛光，看着贺兰闳写完密信把笔搁在了桌子上。
　　“……真要这么写吗？”贺兰闳写这封信从头到尾没避着他，里面的内容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信里说了贺兰闳先前在西祁时与皇帝定下的交易，皇帝让贺兰静修暗中助他夺得大齐皇位，待他荣登大宝后给西祁交割让地，乃至于边关贸易也都有退让。贺兰静修作为中间的纽带，日后自然会代皇帝接管这些。
　　然而，这只是明面上的协议，贺兰静修想要的不是代管，竟是实实在在地拥有！如今贺兰闳败了，贺兰静修就想灭口，他不得已请求皇帝庇护，并承诺亲自站出来作证。
　　“这些都是污蔑，家主最是求稳，皇上怎么会信你这番说辞？”褐衣人不赞同他就这么送出信去，贺兰闳却瞟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你懂什么，皇帝就没有不多疑的，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要我把这封信送到皇帝案头，你那个家主就再也奈何我们不得。”
　　“那万一信封被截呢？”褐衣人深觉这是一步险棋，贺兰闳却笑着摆摆手，“我这信中所言也并非全是假的，你们家主确有这个打算，他若截了这封信，定会怀疑我手中是不是真有什么证据。如此，他只能找老夫商量，更不敢轻举妄动。”
　　贺兰闳说服了褐衣人，当夜，就有人带着这封信出了玉蜀镇往西而去了。贺兰闳露了这一手后，只安心等着或是西祁皇帝或是贺兰静修给他带来庇护，纵有燕云归追杀，他们也必定不敢就这么让他死了。
　　第二日叶白瑶进宫去了，留下自家毫不知情的弟弟在府里待着。永宁长公主身份特殊，她的册封礼大办起来没一整天完不了事。其他人小心翼翼地缩在正院里头，里外接头的人就成了叶白瑶身边的周婆子。
　　襄雪坐在榻边给熙澜喂药，如今她已经很能喂进去些了，脉搏虽比寻常人差些脸色却红润，恢复得很稳定。城歌跟胡苏在隔壁间收拾过几日出城要带的东西，胡苏还赶制出了一张□□，以备不时之需。
　　日头渐高，人们在这安静的庭院里各自做完了手头上的事，只能干等着消磨时间。越是寂静，时间越是难熬。总有人不时抬头望望那扇紧闭的木门，猜测着此刻宫中的情形，盼望叶白瑶能早点回来。
　　“吱呀——”
　　胡苏心跳漏了一拍，扭头向门口看去，看到周婆子焦急慌乱的神情心知不好，“这是怎么了？”
　　“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公主册封礼上有贼人潜进宫中突袭，未曾得手逃窜出宫，向着这里来了！”周婆子也是靖国公府的老人了，若不是此次情形实在危急也不会如此慌乱。
　　胡苏一颗心沉了下去，不知情的便罢，但凡知情的人，谁不知道这是那个人作戏找的借口？“现在我们还出得去吗？”
　　周婆子连忙摇头，“那玄龙军已经往这边来，我听见四边儿都有动静，他们眼看着是要包围府上了！”
　　“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出去避一避吧，或者府里有密室暗道一类的地方吗？”襄雪起身走来，周婆子急得摆手，“奴婢一介奴仆怎知这府里的要紧地方，各位还是赶紧想法子吧。”
　　胡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小辈，“以咱们的功夫在这府中藏身不是问题，就是不知道能把小澜藏哪儿？”
　　“前辈不是做了□□？可以给她戴上啊，”城歌听到重重院墙外的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这里好歹是靖国公府，他还能里里外外一个角都不放过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关小澜不能以常理揣度他，他要是真疯起来你能拦得住？”胡苏在此时不敢托大，“不管怎么样，这会儿多一道保险也是好的，小雪，把面具给她戴上！”
　　“是。”襄雪拿着东西坐回榻边有条不紊地处理，胡苏看看城歌：“你跟我兵分两路，赶紧找找府里有什么合适的藏身之处！”
　　“明白！”
　　“你进去收拾一下我们住的屋子，”胡苏又对周婆子吩咐，“不要让来人看到最近有人住过的痕迹！”
　　“奴婢晓得。”周婆子连忙进去收拾，院里的那两个人也不见了踪影。城歌攀上了府中后宅的一座角楼，看着玄龙军绕着府邸墙角下包围过去，这次来这里的竟是烛龙！
　　他后背生生冒出一层冷汗，是了，这府中但凡有什么密室机关绝逃不过他们法眼，若他们真的从暗道出去也必定会被瓮中捉鳖。可是机关藏不住人，伪装就能将他们骗过去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城歌捏紧了拳头，飞身赶紧在这府中翻找起来。
　　脚步声短暂一停又接着响起，玄龙军已经进府了。襄雪一把扶起熙澜将她背在背上用绳子系紧，出了屋门一下跃上房顶，等着胡苏他们找到藏身之处再过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