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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金蝉脱壳 ...

  •   又一阵风吹过,殿中的烛火瞬间被扑灭大半,不待玄龙军有任何动作,风势大涨将剩余的烛火也扑灭了。灵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那些胆小的女眷立刻害怕地尖叫起来。立刻有随时戒备的玄龙军守到灵柩边,黑暗中有人慌乱地想往外跑,他们迅速关紧殿门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趁着混乱,有两道身影动了——
      轻盈的身体飘忽如鬼魅,眨眼间便到了灵柩边上。纤细的丝线绑着银针无声抛出,钻入胡苏预先在棺木上打的小孔里,另一只手一拉一撬,将盖子开了一条缝。素手轻轻撑住那沉重的金丝楠木,不待进行下一步动作,那近在身侧的玄龙军似乎察觉到这里有人就要动手——
      “此处可有异常?”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似乎是个少年郎。
      “原来是江大人,此处没有异动。”这些玄龙军果然十分敏锐,襄雪大气不敢出,双手撑住棺盖一动也不敢动。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她吓了一跳,勉强矮下身子探手一摸,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襄雪一瞬间被吓得气息有些不稳,才刚刚打消疑虑的玄龙军顿时厉声喝道:“什么人?”
      “长公主殿下小心!”城歌弯身一扶,将手边的尸身往襄雪那边推了推。襄雪定了定神使力拉过,手上撑着的棺盖却忽然一轻。她知道这人是来帮她的,当下飞身跃起将棺木中的人迅速抱了出来。
      “快把灯盏都点亮!”这个玄龙军首领终究觉得不安,这种时候任何异常都不该放过。听到他的催促,襄雪手下动作更加麻利,将那女尸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扔给城歌,自己又动手快速地给熙澜解她身上的冕服。这边解衣那边收拾,襄雪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重新给女尸穿戴好,终于在烛火重新点燃之前将她送进了棺中。城歌将棺盖重新盖好,襄雪背着衣衫单薄的熙澜跃上了房梁。
      “烛火来了——”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一片烛焰自黑暗中飘出,多少让人看到了朦朦胧胧的人影。殿中的白色灵幡在这微弱的光亮下鬼影僮僮,四处慌忙逃窜的人如群魔乱舞,照在墙壁上的黑影狰狞可怖。那手持烛台的内监不知是吓得腿软还是被谁绊了一下,在堪堪接近一片灵幡的时候突然往前栽了下去!
      “啊!!!”不知是谁惊恐地叫了一声,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火舌肆意地卷上灵幡,就在灵柩附近烧了起来。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滚烫的浓烟和烧焦的臭味迅速弥漫开来。
      “主上,那里走水了!”正往这边而来的云归和陶枫看到远处隐隐有火光,正是灵堂的方向!
      “玄龙军是干什么吃的!”云归暴怒之下尽是惊恐,明明已经防着走水了,为何还能让这些宵小得手?他们想救走贺兰闳,在人最多的外殿制造混乱就足够,为何要烧了前殿?他不敢拿他的阿兰去赌,他们为何还是要找上门来!
      捏成拳的骨头咔咔作响,云归阴鸷的双眼似酝酿了巨大的风暴,蓄势待发。
      “救命,救命!”
      被火舌包围的众人惊恐万状,其实殿内火势本没有这么大,但场面的混乱无疑放大了他们的恐惧。越在高处越是容易窒息,襄雪将身上的外裳脱下来把熙澜身子裹住,将殿顶的琉璃瓦搬开一些,上面早有胡苏接应了过来。
      “好了——”襄雪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刚对着自家师父露出笑容,下面就传来人们更加惊恐的声音。襄雪低头一看,满殿浓烟中隐约看得见有几个刺客作乱,应是丞相叛党的人。
      “此地不宜久留,云归很快就会过来了,走!”胡苏再不迟疑,背起熙澜带着襄雪从另一边潜逃出了皇宫。
      云归赶到灵堂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满殿一片狼藉。可最显眼的,还是停在正中央的棺椁灵位。
      云归心里再次被狠狠划了一道大口子。
      原本尊贵华丽的金丝楠木被火烤得微微发黑,棺盖被人胡乱地打开扔在地上,棺里面的那人,棺里面的那人……
      他不敢想象她遭到了怎样的对待。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晚了一步?又是为什么,向来运筹帷幄的他在她的事上屡屡失算?
      他迈开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这一看,几乎叫他魂飞魄散。她的脸上布满了新鲜而狰狞的刀痕,腐臭的血水顺着肿胀的脸流淌而下,糊得棺内脏乎乎一滩。她的面目已辨不出,身子膨得很大,将那身华贵威严的冕服撑得紧绷,再不能掩盖她半分凄惨。
      云归只觉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偏偏越桀在这个时候过来向他禀报,贺兰闳被那个褐衣人劫走了。这是泄愤,这是报复,剖棺毁尸与挖坟鞭尸无异,与要将人挫骨扬灰的恶毒无异!
      城歌在人群中看着云归只觉得心惊胆寒,这人恨得眼都红了,他从没有在谁眼中看到过如此刻骨的恨意。若是他从此性情大变,他们这些人难辞其咎。现在想想,他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他此刻在云歆身边站着,不也是将她当作了自己的挡箭牌?
      满殿的人鸦雀无声,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丁点儿动静。硬生生压下心中那头即将撞出牢笼的兽,云归转身,双眼缓缓地将众人扫过一遍,“关闭宫禁,封锁消息,自此刻起禁止任何人出入皇宫,违者,杀无赦。”
      站在人群里的叶白瑶眼皮跳得厉害,襄雪已经离开皇宫,不知会不会被他察觉。
      “把他们都带到偏殿,饮食上不要短了他们的。”他的命令一下,纵是城歌也成了他软禁的对象。很快,这里只剩下了他的人。
      “把宫里所有地方都排查一遍,但凡还有没逃出去的老鼠,都直接灭口。”
      “是!”有玄龙军领命下去了。
      “把军中缝合伤口最好的大夫带过来,吩咐季容秘密再备一身冕服。”云归又下一道命令。
      “是!”这次是越桀和陶枫亲自领命去办。
      云归定定地看着棺中的尸身许久,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个褐衣人能从皇宫救走贺兰闳已经是他有意放水的结果,他又怎么还有余力闯入有重重守卫的前殿灵堂?再者,纵火与毁容,这两种法子无论单取哪一种都能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两种都用了反倒多余,风险也更大。
      这里面,定有什么隐情。
      帝京城内,褐衣人带着虚弱的贺兰闳趁着城门尚未来得及戒严抓紧时间出逃。从皇宫到城门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路,褐衣人拖拽死狗般对贺兰闳很是粗鲁,即使他喘息得再痛苦也视若无睹。
      “侍者,慢、慢一点……”贺兰闳被他这么折腾得老命去了半条,“好、好歹已经出了城不是……”
      褐衣人看了看四周,目之所及都是破烂死寂的村庄。他转首给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几人各自选了一个方位守着。他看了看眼前胡子花白了许多的贺兰闳,视线再一次落到了他沾了红印泥的右手指肚上。那个地方显眼可见的已经被用力揉擦过多次,红色已经变得暗淡不规整,若不仔细点还真看不出。
      “那好,你且坐下,我来问你几个问题。”褐衣人也不走了,有些事现在就得问清楚,若有什么不对必须尽快报与家主知道。
      “哎呦——”贺兰闳眼见不妙立即痛心疾首道:“我也正有要紧事要与侍者说呢,你看我这满身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之前被燕氏竖子严刑拷打出来的咳咳……他逼我妥协,要我去做他在西祁的卧底,”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褐衣人,“我不从,他就真个要往死里打杀我——”眼下他的虚弱倒不是装的,血气不足的他无力地抖动着灰白干裂的唇,“……现在,他手里有一份逼我写下的契书,上面按了手印。此事非同小可,请侍者代为转告静修兄,以求能在圣上面前保我一命!”
      褐衣人静静地审视他半晌,“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天色渐亮,重华宫里还是没有动静。军中善缝合的大夫看了看棺中女尸的情况,心下有了判断:“主上,若想恢复如初已不可能,卑职只有尽力一试,但也需要至少两日时间。”
      云归沉默。
      简宁知道大夫为难,“主上,此事毕竟绝不可泄露出去,不如丧事照办,让他们先抬空棺出宫,至于这边……”
      “就按你说的办。”云归打断他,“把她从里边抬出来,小心点儿,从侧门抬回寝殿。”
      “主上,已经清理干净了。”有人匆匆进殿附耳向他禀报。
      “把那些人从偏殿放出来,丧仪继续。”灵堂迅速被重新清理出来,换上了新的灵幡,就连金丝楠木棺都重新换了椁。待偏殿里的人们重新回了灵堂,几乎半点儿看不出曾经混乱的痕迹。
      “辰时到,起灵——”
      哀乐鸣起,巨大尊贵的帝王棺椁由八八六十四人一同抬出大殿,送葬的队伍每出一道宫门都会扩大几分。临出皇宫,大多数女眷各自退下,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渐远去。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濛濛细雨。
      微风拂起临街柳,乳燕低飞归巢去,春意正浓。云归走在队伍里,将长街一眼望去,沿途两边都是跪拜的百姓。虽然知道他们不过是依规矩行事,但总也有几分真心吧?从始至终,她最不曾辜负过的就是百姓。
      现在,她还在他手里。不过不忙,他倒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此事背后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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