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成轩》梵卓

26、第二十六章

　　“嗑、嗑”
　　客房的门响了两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照在窗纸上。
　　“客官，有位自称知日的先生求见。”
　　正坐在床沿边闭目的人慢慢睁开眼，过了半晌，当店小二以为房里的客人早已熟睡时才悠悠传来一声“带他过来吧”。
　　敲门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少了一份恭谨与多了一份熟念。
　　“唉……”在来人推开房门的同时床畔那人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地叹息。
　　来人看着那在烛光摇曳中朦胧的容颜，心中升起股怒意：“当年那人伤你如此深，现下到好，你却于心不忍了！”
　　淡褐色的眼眸在听闻这句话后闪了闪：“那是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你说有正事才来找我，难道就是这些？”
　　来人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开口：“当然不是，当年处死璇玑公主……领命的正是你和……”说到此处来人顿了一下，又看了那人一眼，似是有着不确定。
　　“洛将军。”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可无人知晓在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心中又有着怎样的痛楚。
　　“是……我先前接到皇城的密报，上头改变主意了。”来人把话说到此处再一次的顿住。
　　那人听到这番言语心中一紧，虽然眼中的神色不变，可那原本平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在了一起。
　　“还不够吗……这样了还不够吗？”终究那淡褐色的眼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为朝廷办事，半分由不得己。”
　　“好！好！半分由不得己！我已写了那孩子的生世，而且也放到他们那儿了，还要怎样？”床上那人突然激动地站起，胸中涌动的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你又希望我怎样，诸葛智！”
　　从来那人都不会如此连名带姓的叫唤自己，就连当年也是如此，可是现在他却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动怒，诸葛智难免心中有着不平：“我希望怎样，我还能希望怎样？那孩子看了那张纸合着玉崔嵬远走高飞，再也不出现是最好，当年的那件事你、我、还有洛翮，哪个不是跪着求情，可最后又是怎样？！”
　　一口气说出如此激动的话让诸葛智激烈地喘息着，可那事实也早已随着之前的那口气一涌而出，突然之间，整个房间安静了。
　　诸葛智知道，他提到了禁忌，那个盘亘于曾经亲如兄弟的三人之间，永远的禁忌。
　　曾经一同朝夕相处，曾经一同壮志凌云，曾经一同仗剑天涯，曾经一同醉卧沙场……可惜，那一切不过是曾经，而那情分，更经不起功名利禄的诱惑，让原本有志一同的人变为现今漠然而过的路人。
　　“所以……现在的你，是哪份心？”说完那人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诸葛智。
　　“我为陛下效力……”说至此，诸葛智沉重的闭了闭双目，再睁眼就是绝然，“那就是要抛却一切人情、人性。”
　　“如此，你是一定要领命杀了赵圣香、玉崔嵬和那个孩子。”
　　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动，可诸葛智知道，按那人的脾性这次……看来是真的要兵刃相见了。
　　“我已替你写了那张纸，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从此两清，之后的事……各自立场不同。”
　　“立场不同？”诸葛智冷笑着反问，“你真舍不得那孩子的话就不会写那张纸了，其实，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放下过，你真正不忍心的，是看见洛翮会因为那孩子和玉崔嵬而难过，你真正舍不得的是洛翮！千珏，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爱他！！”
　　听着诸葛智的话语千珏没有说话，他说的自己何尝又不明白，只是他们是再没机会相守到老了，既然他们没有机会了，那不论怎样也要让那孩子和玉崔嵬不至后悔……而现在他要去那个十几年都没有回过的家、国，去完成那个心结，心愿。
　　“智，你走罢，再见就是敌人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切情意不复存在，从此他们就是敌对的两方人，不会再有任何情面。儿时，夫子曾说过，男儿铮铮铁骨，志在四方，为家为国为天下，可谁又知道那铁骨铮铮下，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算了，就让那曾经的情谊，随着秋风一阵，远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