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ircle【O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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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巴乔夫先生，打开这扇门。”
“戈尔巴乔夫先生，推倒这堵墙！”
收音机里还在回放着那段激情四溢的演讲，似乎罗纳德•里根还站在那堵灰色的柏林墙下。
沉闷的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在这片土地上响起，由远及近，像极了那被困在牢笼中的兽，挣扎着，低声咆哮着，企图摆脱束缚，奔向渴望已久的自由。
园子里，开满了花，一大片，一大片的。
含羞晕染的桃红，胜似飘雪的浅白，浅浅淡淡带着相思的粉蓝。
看着那大片大片的紫阳花，在阳光中汲汲吸取着养分，绽放着不同的色彩，虽然没有玫瑰那般的华丽，却一样有夺人炫目的光彩。
是的，即使是小草，也有它骄傲的灵魂呢。
想到那个骄傲的人，曾经站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对着自己回眸一笑。
也许就是那个笑容，被自己深深地刻印在骨子里，再也无法放弃吧。
“签字吧。”一纸书约放置桌上，那略带沙哑的女声带着疲惫的无奈，唤回望着窗外已然神游的男子。
女子看着男子那苍蓝色的发丝已染上了些许灰白，可是为何依然不减当年的风采，就连那镜片之下的冷淡也一如既往，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从未走进这个男子的心中。
当初那疯狂的迷恋，随着飞梭的岁月，一点一滴地消失殆尽，徒留无尽的绝望夹杂在生存的缝隙中，也许放手，才是对这场荒唐的婚姻最大的救赎吧。
看着那纸书约，忍足侑士那静如一滩死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波动，只是淡定地抬头，望向那名义上的妻子，不发一语地等待她的答案。
只看到希波尔的嘴角轻轻一勾，将忍足侑士的反应尽收眼底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苦涩埋藏在永不见天日的心扉里。
漫天飞扬的沙尘中，森严冷酷的城墙轰然倒塌，仿若一个世纪之久，隐隐能听到墙里悲戚的低鸣。
终于，一个时代就这样薨灭在一片废墟之中，所有的一切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留下的只有那些满是灰尘的手，还有无法抑制的哭泣。
少去往日里对合约的细细校对查看，毫不犹豫地签字，然后看着希波尔离去，回味着她留下的最后那句话语，忍足侑士缓缓的闭上眼睛。
那个人，那道华丽的身影，依旧满满地占据在自己的脑海里。
犹如过去的那28年里，一样清晰。
再次张开眼，望着园子里那大片大片的紫阳花，略微恍惚的眼神聚焦在那片花海的尽头，像是等待着什么。
汽车驶过那道曾经隔阻了东西柏林的遗址，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残垣断壁不过是历史的见证而已。
心却早已随着墙的消失飞到了东柏林的那头。
即使，脚上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车子驶进熟悉的道路上，像每次梦里都会回到这里一样，忍足侑士在车子还未完全停稳的时候，早已等待不及地推开厚重的车门。
只是脚落地时，才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那原本白色的墙壁，那原本华美的屋子，如今早已被多年的灰尘所覆盖。
拄着拐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唯一不变的是，那鲜艳欲滴的娇红，依旧绽放着。
站在种满玫瑰的院落里，忍足侑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回到了那个浪漫的青春年少。
那个只属于他和迹部景吾的似水年华。
“嗯哼，又是哪个野小孩来本大爷的园子里偷花了？”华丽的声线高调地扬起，却掩饰不掉语气里的一丝宠溺。
“哼哼，小小年纪的，净不学好，偷摘本大爷的玫瑰送女生，还不知道要稍作掩饰，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啊嗯？”
看着半掩的院门，刚刚从街区里买回食物的迹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想着八成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又往自己院子里来偷摘玫瑰了。
虽然不反对他们偶尔为之的行为，毕竟那群懂事的孩子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不碰伤院子里的玫瑰花，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连门都不关，还是第一次呐。
只是没想到，推开门后，那道站在玫瑰花丛中的人影，却让自己站在院门口怔忡了片刻。
仅仅是片刻而已。
“啊嗯，回来了？还不过来帮忙。”冷淡的语气，仿若过去的那些灰色岁月从不曾发生，说着便独自走过院子，往屋子里走去。
唯有掏出钥匙的手，微微颤抖着，无法克制着让自己稳稳当当地插上那平时闭上眼都能摸索到的钥匙孔。
背后袭来一阵久违的温暖，那个曾经将自己锁在双臂之间的怀抱，又一次回来了。
几乎在那一瞬间，迹部景吾祈祷着：上帝，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
不要再让眼前的这个人消失了，这个让自己一直梦牵魂绕的人。
“我回来了。景吾。”简短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那低沉的声音因着岁月的无情带着沧桑，却是再温柔不过的言语。
松开了手中的纸袋，回身紧紧拥住那个人，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和当年离去时一样不曾变过，还是那只属于自己的味道。
抬头，胶着的视线里只剩下彼此，紧接而来的是那令人窒息的吻，只能用那灼热的亲吻，来倾诉彼此的思念，即使是一辈子不见，也不会轻易放弃想念的浓烈。
许久之后，只是立在那屋外紧紧地相拥，不再言语，似乎只要如此便可地久天长。
坐在那个曾经欢爱无数的沙发里，环视着客厅里的摆设，一切就像那天离开时一样。
自己钟爱的大琉璃花瓶里插着从院子里精心挑拣的玫瑰。
壁上的油画依旧是那副明亮的向日葵。
一边的茶几上摆着的是自己和迹部的合影。
似乎岁月并没有在这个屋子里留下痕迹。
只除了那个从厨房里端出两杯红茶的人，虽然多年不见之后卸下了年少时的青涩和狂妄，但是却不曾将那种雍容华贵从那张瘦削清秀的脸上褪去，反倒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地内敛起来，即使多年来生活的清苦让忍足侑士止不住地心疼和责备。
景吾，这些年里，没有我在身边的你，是如何度过这噬心的寂寞。
依旧是静默无语的一室。
红茶里袅袅升起的雾气，迷蒙了彼此的双眼。
只是安静地品着那略微苦涩的红茶，少了当年的香浓，连甜味都几不可见。
“怎么，本大爷可是很少给别人泡茶的。”
冷然地开口，那华丽的声线里带着不可一世的语调，却偏偏让忍足侑士的心微微抽痛。
“景吾，你这些年……”
带着些许沙哑的颤音，未竟的话语含在口里。
“喂，忍足侑士，你这不华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嗯？”轻抿一口渐渐转凉的茶，依旧是不甚习惯地皱眉，看到那副带着心疼和不舍的表情，终究是忍不住打断。
本大爷是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的。
尤其是你，忍足侑士。
眼角撇到一边时，注意到了那从见面就不曾离开忍足的拐杖。
疑惑地抬起眼，望向忍足，一抹带着威逼的询问直射而至。
轻笑出声，景吾还是和以前一样呐，即使关心都带着那君临天下的高傲。
浅浅地摇头，淡然地说道：“前些年出了场车祸，留下的病根。”
说话的同时，手忍不住抚上微微发疼的膝盖。
那一年，曾经以为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对面的那个人了。
想到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定和迹部在一起时，就搬离了西柏林。
在东柏林的这里，用仅剩不多的钱，买下这里。
于是，在东柏林各自找寻了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以为一辈子就如此，和迹部共度，即使平淡，也无怨。
那一天，父亲的急症飞奔回西柏林，却不曾想一别经年。
望着那一夜而成的围墙，铁蒺藜围成的路障，隔离了东柏林和西柏林的一切往来，也将自己和迹部景吾隔离在了这堵墙的东西两边。
即使是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不曾再见，连最起码的通讯都无法获知。
于是，那时候，无法想象失去迹部景吾的疯狂，促使着自己，踩下油门，犹如狂奔的野牛，朝那堵企图分割自由的墙，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忍足侑士永远无法忘记，当子弹射穿车厢，当车厢撞上铁栅栏，鲜艳的红色从他眼前划过，只有唯一的信念支撑着自己，躲过死神的镰刀。
景吾，景吾。
“景吾，和我回去吧。”
在这个屋子里，和迹部景吾像当年那样平淡而简单地生活着，只是这样的日子一天天流过，忍足侑士却不得不想起有些被自己抛诸脑后的责任，比如忍足家，比如迹部家。
站在屋子外，看着细心呵护玫瑰的迹部景吾，忍足终是开口了。
迹部父母临终前，终究还是将整个家族的产业托付给了忍足，也许他们认为这个让自己儿子甚至不惜背叛整个家族的男人，大抵是值得托付的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是，忍足得到的答案却是迹部景吾少有的摇头沉默。
从玫瑰花丛中起身，迹部景吾走过忍足的时候，顿住脚步，“你回去吧，我已经适应这里了。”
头也不回地进屋，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映在那墨蓝的眼眸中。
“为什么？”看着那纸薄薄的不代表任何意义的离婚协议书，忍足只是淡淡地问着。
对于答案，却并不执着。
“我想要自由。”希波尔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那句早该在结婚时就说的话。
当年趁着忍足伤重初愈，自导自演地设计了忍足，以为从此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去爱，自然可以虏获忍足的心，却不曾想多年来忍足的不闻不问只带给自己无尽的悔恨与伤痛。
“忍足，你也该去寻找自己的自由了。”
从书房里退出的时候，希波尔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也许这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吧。
即使青春年华早已不在，但是作为一名医师，她想，自己也许还能找到生命的真谛。
站在那片紫阳花的园子里，深呼吸，可以闻到稀薄的花香。
景吾，多么想和你一起来看这片花海。
你看了，会说什么呢？
呵呵，一定会说，这么不华丽的花怎么配得上本大爷，全部换成玫瑰。
呐，景吾，你一定不知道，在这个没有你的园子里，我不愿将你与他人分享。
东柏林的玫瑰，只能属于我们两个人。
景吾，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说那句话时，嘴角的笑意真的一点都不华丽呐。
但是，景吾，我还是听你的话了。
当你对我说，“忍足侑士，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人的一生很短，六十岁大概已经足够了吧。
当独自一人回到西柏林活到60岁时，忍足躺在摇椅里，闻着紫阳花浅淡的花香，如是想着。
人的一生很短，所以我只能爱你一个。
迹部景吾，此生唯爱。
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ircle【O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