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再遇韩秀秀 ...
-
“你怎么了?”
谈歌牵着马,朝身旁一直默默不语的徐叔夜道,“你在担心你师父?”
“我跟随师父近二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
谈歌索性停了脚步,“那就回去看看,反正我们现在还没有走远。”
徐叔夜却只是摇头,“若我现在回去,他一定会命我杀了你。”
谈歌忽然紧张起来,“那你会吗?”
徐叔夜回头,静静地望着那个站在清河滩旁的女子,“杀师祖的是澹台月,毁寒山的也是澹台月,错的人是她,与你有何相干?”
“若有一日,我也做了错事呢?”
谈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若西域与中原真的开战,中原人定会恨她入骨。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相信她,维护她吗?
“不会那么一天的。”徐叔夜别过脸去,在谈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情异常坚定,“因为我一定会在你犯错前,阻止你。”
那后面的一句谈歌没有听见,她不敢想象,若丘慈王一意孤行,这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西洲村之行虽然并不愉快,但总算知道了澹台月究竟是什么人,只是寒山派之乱已过去六十多年,寒山派覆灭后,澹台月去了哪里?月姬又是谁?她为什么要把澹台月的记忆种在她身上?
这一切,怕是要等到九月见了月姬口中的中原皇帝才会有答案。
此次南巡,皇帝会在江宁落脚,所以她需要早做安排。
江宁富庶,无论是名流商贾还是江湖草莽都喜欢聚集于此。
谈歌被归园庄发了江湖令,若是在旁的地方,她倒不会如此在意,只是如今这里为了迎接中原皇帝的南巡,治安方面抓的很严,如果她与那些人起了冲突,势必会影响到她后面的行动。
她在中原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不能被这些琐事耽搁。
有关月姬和那中原皇帝的事她并没有向徐叔夜透露,中原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的?此事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何必拖他下水?
因此徐叔夜问她为何要来江宁时,她这样答道:“虽说我来中原多半是为了调查澹台月,但是接了延远司的活儿总不能空手回去吧?瓷器有殷千山,茶叶可以找祁芳,这丝绸,自然要来江宁找了!”
她答完反问道:“那你呢,你既然不是四海帮的弟子,当初在天水城为何要隐瞒身份?又为何要与我一同来江宁?”
这件事情谈歌越想越觉得没理由,徐叔夜又不像她,出身芙香宫,一报家门就人人喊打,他是江湖神话君不顾的弟子,身份一亮,横着走都行,何至于借个四海帮的名头?
徐叔夜贴好嘴上的假胡子,道:“我此番出来是为了帮师父找一个人,不过此事不宜声张,所以只能借那四海帮的名号一用。师父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自然要顺着线索来江宁查一查的。”
那匹黑马太过亮眼,很难不引人注意,但是谈歌又舍不得把它丢了,所以他们扮成卖马的商人混进了江宁城。
“你要找谁?”谈歌随口问道。
问到这个,徐叔夜倒守口如瓶起来,“此事事关师命,我不能告诉你。”怕谈歌不开心,又补了一句道:“不过你放心,此事与你无关,与澹台月亦无关。”
谈歌看他解释的样子,好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她忽然想起在天水城时,他一看到她就避之不及的样子。谁能想到,这才半年不到,就被她训得服服帖帖了。
“既是找人,你为什么不问问程……”提到程松雪,谈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程姑娘玲珑心思,若请她去查,很难不被看出端倪。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徐叔夜的回答谈歌其实也能猜到,她没有找程松雪查澹台月的事,怕的也是这一点。
九月还未到,江宁这边已经热闹了起来。除了九月末皇帝亲临,月初时,富甲一方的宋家还有两件喜事,一件是宋家老太太大寿,一件是宋家大少爷的小公子满月。
为了给皇帝南巡创造良好的治安环境,宋家两件喜事合为一件,要赶在那之前办完。
是以这才八月中旬,各地商贾和江湖人士就已经开始扎堆在江宁出现了。
江湖人多起来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住在寻常的客栈里,保不齐被几个想接江湖令的人认出来,到时候动静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二人特地选了一间江湖人不敢造次的客栈,没错,就是小沁楼。
小沁楼是无方园的产业,无方园的风评本来就不好,加之燕七娘声名在外,没有几个江湖人这么不识相自己主动来找死,所以对于谈歌来说,这里是最好的落脚点。
小沁楼虽名为楼,但更像是一座园林,每个客人都有独立的院子,地方宽敞,环境清幽,当然了,价格也很不菲。
“听说你杀了归园庄的人?还气得他们发了江湖令?”他二人与燕七娘虽算不上熟识,但也算打过几次照面。
“人不是我杀的。”
燕七娘却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你不必同我解释,我又不会把你供出去。我只是听见归园庄的人倒霉就忍不住要开心开心。那帮冠冕堂皇的伪君子,表面上装的大义凛然,背地里脏着呢。”
归园庄为了垄断生意,联合当地官府,一连拔了她无方园十几处产业,教她怎能不恨得牙痒痒?
燕七娘转身欲走,步子还没迈开,又折回来,犹豫了一下问道:“宋家那小子,腿怎么样了?”
以前不提没发现,现在一提,谈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初上官雷死时她便发现宋天敬与燕七娘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后来在蜀地,燕七娘又独将十一鹤的消息透露给了他,而今竟还惦记着他的伤腿,看来他们之间,有故事啊!
“有医仙叶横亲自诊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你若不放心,不妨去宋府问问,他们应该比我们到得早才对。”
谈歌说前半句时,燕七娘心里暗松了口气,听到后面,一双柳眉登时竖了起来,“年纪不大,嘴巴倒是不饶人。”燕七娘冷哼一声离开。
徐叔夜在旁的事上都是观察力超群,可要论女人的心性,那是拍着马也及不上谈歌的。
“她什么意思?”
谈歌轻笑一声,推门进了院子,“还能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了呗。”
谈歌他们所住的院子位于小沁楼的中心地带,是景观最好的一处院子,她放好行李之后打算开窗通通风,谁知竟又看见一个熟脸孔。
“韩秀秀?”
徐叔夜闻声也看过去。
当时天水城行云镖局的那场婚礼太过戏剧化,但凡经历的人都很难忘记。
挤挤挨挨的碧荷池塘对面是一方凉亭,凉亭下,一个女人侧身而座,她的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不过被栏杆挡住了,看不真切。
以燕七娘的脾气,怎么会容韩秀秀在这小沁楼里?
谈歌想不明白,出了院子,朝对面的凉亭走去。
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个女子竟真是韩秀秀,不仅如此,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韩秀秀见有人靠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他睡着啦!”而后主动抱着孩子走到谈歌和徐叔夜身边,“你看我的孩子,他可爱吗?”
谈歌嘴巴动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吕崇武才死不久,韩秀秀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孩子?看来她是真的疯了。
“很可爱。”
一直不曾说话的徐叔夜出声道。
他看向韩秀秀怀里那个熟睡的婴儿,眼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初见时,觉得他冷漠、不好打交道。同行后,又觉得他自负,心高气傲。清风草堂中,他挡在前面,好像能顶住一切的风暴。如今才知道,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笑,会恼,会心生怜惜啊!
韩秀秀很开心,抱着婴儿轻轻摇了几下,扬起脸笑道:“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谈歌瞥向徐叔夜的神情骤然拉了下来,耳根烧得通红。
“哎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疾步走过来接过韩秀秀手里的孩子,把包着婴儿的小棉被拆开,“这么热的天还裹那么多层,孩子要给你捂出痱子了!哎!”
韩秀秀听了立刻紧张起来,手足无措地望向那个给孩子“松绑”的男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她说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是我害了他,是我!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就不会死。是我杀了他!我是凶手!我是凶手!”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身子不停地颤抖。
男子一见她这个样子,懊悔地打了一下自己,“我这臭嘴!”
而后将穿着单衣正在熟睡的婴儿塞到了一旁的谈歌手里,按住韩秀秀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谈歌顿时整个人都不敢动了,那个婴儿的身子又热又软,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孩子给摔了。
“徐叔夜!快!快!快把他抱走!”
谁能想到,一个怼江湖令都不眨眼的人会被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吓成这样。
好不容易等那男子安抚好韩秀秀,谈歌像扔烫手的山芋一样赶忙把孩子还了回去。
正欲骂两句,忽瞥见孩子似乎要睁眼了,怕把孩子给吓着,只能咬咬牙把话吞了回去,回头瞪一眼徐叔夜,“你给我等着!”
徐叔夜:“?”
那个男人忙完这一通才发现面前这两个人竟然是不认识的,还主动问道:“你们谁啊?”
“你又是谁?和韩秀秀是什么关系?”一想到这个人把孩子塞到她手里害得她一动都不敢动,谈歌就一肚子火。
男子听闻他们认识韩秀秀,既惊又喜,“你们认识她?是患者家属吗?点苍派终于良心发现来接她了?”
解释了一番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叫陆日今,是个大夫,治疗韩秀秀的失心疯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韩秀秀的事,于点苍而言是个污点,所以即便他曾通知过点苍的人韩秀秀在这里,他们也只当不知道,任她自生自灭。
“那这个孩子?”
“锦娘的孩子咯。”陆日今摊手,“小燕就是嘴硬心软,都是女人,为难她有什么用呢?锦娘又不会活过来。哎,恩恩怨怨,又有谁是赢家呢?都是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