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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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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这里,可教我一通好找!”
一个男声自支起的衣架后传来,起身晒衣的小纤一见来人,身体立刻抖得像筛子。
“慧少爷。”小拂见状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唐慧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向澹台月,双手背在身后,微弯着腰在她耳边道:“那件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澹台月厌恶地偏开头,冷冷道:“多谢慧少爷美意,不过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那天她去讲武堂送完梨羹之后,唐慧紧接着就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去自己的院子里贴身服侍,被她一口回绝。
唐慧不甘心,就说给她几天时间考虑,算是变相威胁了。
“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过是个下人,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我劝你……”
“我说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澹台月眼神骤变,一字一句地盯着唐慧道,扼制住了他未完的威胁。
唐慧顿觉浑身僵硬,半点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却一点儿声音也发布出来。
“滚。”
澹台月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
被一个下人当众羞辱,唐慧怒火中烧,想要动手给她点颜色瞧瞧,可脚下的步子却不听使唤地离开了浣衣房。
“喵”一只猫从房梁上经过,像是感受到了唐慧的恨意,三两步跳到了澹台月脚边。
唐慧走后,小拂和小纤看澹台月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们不再主动找她说话了,甚至有点躲着她的意思。
她明白,她们是不想惹祸上身。
澹台月抱起那只她用来练习安魂术的花猫,兀自出了浣衣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掌门大弟子唐慧被一个下人羞辱的事情很快在派内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状似无意地出现在澹台月面前,为的就是一睹芳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竟能令唐慧受了如此大辱还念念不忘。
知那传言不虚后,也没有敢与唐慧争抢,只能暗地里献献殷勤。
下人进藏书楼的禁令解除后,澹台月经常去那里,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日送她伞的男子。
她虽不知那男子是谁,但也能猜出一二。能随意更改派中规章的人,除了掌门还会有谁呢?
这天,天空中又下起了雪,澹台月出门前瞥见了角落里那把一看便不是这间屋子该有的伞。
她走过去,将那柄红伞拿在手里,那日藏书楼前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这柄伞是这间屋子里唯一鲜亮的颜色,与她,也是生命中第一抹亮色。
澹台月走到柜子前,将里面的胭脂取了出来。
老旧的珐琅盒子已经有些斑驳,但里面盛着的胭脂却依旧鲜艳,指腹抹上去,油油滑滑的,点在唇上,如雪中梅花,凌寒自开。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藏书楼,而是转了方向,去了大殿。
澹台月还未走近,便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蜷着身子跪在殿外的台阶上,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跪在这里?”澹台月走近问道。
“还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副掌门,自己在掌门那里受了气就拿我们撒气,明明就是他自己走路不看路滑了一下,非要说我们没把雪扫干净!真是可恶,活该他一辈子都比不过掌门!”小拂说话时牙齿直打颤,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
“你不想活了?这里可是大殿!”小纤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那又怎么样?反正被一刀杀了是死,在这里活活冻死也是死,我宁愿死得轰轰……见过掌门。”小拂狠话还没放完,头已经磕下去了。
大殿的门大开,里面温热的风钻了出来,拂在脸上,吹乱了发丝。
唐慧看到澹台月,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神色异常紧张,“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师兄你认识她?”君不顾认出那是他从竹林中救回的女子,朝唐慧问道。
今日是例会,除了提前离会的副掌门,寒山派有头有脸的人都在,所以唐慧固然胸中恼怒但也不敢发作,只低声道:“这里不是你一个下人能来的地方,还不快走!”
澹台月连一眼都不给那唐慧,径直走到人群中央那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面前,将那柄红伞递过去,“还你。”
云城的目光自红伞移向澹台月,道了声“无妨”便抬步离去。
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容颜,他的目光也不曾有丝毫的停留。
既如此,又何以赠她红伞,为她修改规章呢?
澹台月的心中泛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失落,像是难过。
她触了触微颤的嘴唇,那抹红色,现在一定很可笑。
一届下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敢肖想掌门,这样的嘲笑澹台月不知听了多少。别人的议论,于她而言并不重要,真正能乱她心者,唯有那个人而已。
她问他何以赠伞?何以改章?他答举手之劳,人皆有学习的权利,非为一人而已。他的话不失礼数,却异常决绝。
“你以后不要来给我送东西了,师父不会见你的。”君不顾看着眼前的各色吃食,丝毫不为所动。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来?”君不顾真是搞不懂了。
“他见不见是他的事,我来不来是我的事。”澹台月收起食盒,朝那阁楼上望去。
“师父他心无旁骛,唯一的愿望就是治理好寒山派,你又何苦执着?”
“当真如此吗?”
“是。”
这个回答来自于阁楼上的那抹青色身影,他站在栏杆边,飒飒的风吹起他的袍子,猎猎作响。
澹台月默了良久,“我知道了。”
如果一切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那么他们之间或许也不必那般收场。
“咦?以前天天来这儿摇尾巴的那条狗怎么最近不来了?”
小拂端着一碗剩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经常来蹭吃蹭喝的那条小狗。
“果然猫啊狗啊的都是一路货色,春天一到就跑没影了,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说着还“哼”了一声,朝一旁的小纤道:“你还记得前年咱俩一起喂的那只小野猫吗?也是一开春就不见了。”
一提到那只小野猫,小纤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一直到了晚上,也没再见到小纤的影子。
“跑哪儿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明日还得早起担水呢!”小拂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有些担心又不肯表露出来,“小月,要不咱们去找找她吧,省的她明天偷懒把活儿都推给咱俩。”
见澹台月一言不发,小拂只好自己出去找。
自打小月被掌门拒绝了之后,跟失了魂似的,跟她说话也不理人。
春天一到,许多动物都进入了发情期,所以一到晚上,经常能够听到它们的叫声。可是今日的这声音似乎有些奇怪?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纤战战兢兢地将一小束野花放在山道边一棵树下,欲走时,忽见树影绰绰处有猫儿的呜鸣,很是微弱。
她刚想走过去察看,一抹白光猛地一闪,猫儿长嘶一声,她听见刀刃划开肚皮的声音,她听见内脏在手中挤压的声音,两年前的那场噩梦,又一次在眼前上演。
小纤想逃,可是双腿像灌了铅,半点动弹不得。
“谁?”
树影间的人有所警觉,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地上,握着那把白晃晃的小刀,如鬼魅一般走来。
是他!是他!
唐慧!
两年前的那只小野猫,也是被他这样一刀一刀活活虐死的!
那柄刀还在往下滴着血,小纤吓得脸话都说不全了,“慧……慧少爷饶命,我……我不会出去的!”
唐慧的脸上早已没了白日里人前的假兮兮,而是如一只食着腐肉的秃鹫,阴鸷非常。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的声音里满是对猎物的不屑和玩弄。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两年前也是在这里……我……我一直守口如瓶。”
唐慧眯了眯眼,“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慧少爷饶命啊!”
唐慧扔了小刀,一脚踩在那束野花上,绕至身后,带着血的手轻轻抚上小纤的嘴巴。
“看来你很心疼那些畜生啊?别急,我这就送你去见它们。”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筋骨断裂的声音,小纤目眦欲裂,瞳孔骤然涣散,顺着唐慧的身子跌到了地上。
“啊!”
猛地见着这一幕的小拂惊叫出声,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走,唐慧提气,飞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呢?”
唐慧扼住了小拂的喉咙将她提了起来。
“救……救……”
唐慧没有给她说出那第二个字的机会,手指发力,手上的人便再没了动静。
澹台月准备入睡时发现那两人竟不在屋内,才想起有这么件事来。
虽说平日里总嫌这两个人吵闹,但自己刚来时也算承了她们的照顾,遂也出去找了找。
她才走到一处山道边,便听附近似有人声,待走近时,陡然看见小拂竟被人活活掐死。
而那人,竟是唐慧?!
澹台月屏住呼吸,侧身躲在树后一动不动。
她不会武功,此处又昏暗非常,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得了唐慧,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眼睁睁的看着唐慧将小拂的尸体丢进了一旁的池塘中,随即又扛起另一个,也扔到了池塘里。
澹台月认得那衣服,是小纤。
为什么?唐慧为什么要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