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才刚刚开始》湛然

3、命运的邂逅

　　 为什么会去那个海滩？也许是因为好奇吧——
　　 夏日的午后，那天空气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压抑和潮湿。从海的另一端滚滚而来的黑色云海，还有那震怒般的雷鸣……暴风雨快来了吧——叹了一口气，自诩为流浪的艺术家的费雷无聊的把手交叉在脑后：难道就没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么？
　　 赛德斯是一个安静到有些寂寞的海边村子，没有丰富的物产，没有出名的风景，也没有名人为她增添名气，加上交通不便，要去最近的集市也要走上两天：先是蜿蜒崎岖的山路，然后才能沿着年久失修的小道走到那里。如此没有天时地利，人和自然也是不可能的……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的离开贫穷落后的家乡，去远方寻找自己的梦想，现在留在村子里的只剩下些年逾花甲的老人。相较之下，年轻的费雷显得是如此不协调。年轻，不仅仅是年轻，他还有着如大海般的发色和夏日森林似的眼眸，清俊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融入骨髓一般笑容总是优雅从容，淡定自若……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人们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个在一年前到来的男子给人的那种感觉，也许，也许就像大海吧——
　　 就在睡眠精灵准备造访这位有着蓝紫色头发的艺术家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天空传来。倏地睁开绿色的眸子，他看见了仿佛《启示录》中描述的世界末日的景象：一个闪着刺目光华的火球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伴着焰火般的流火从天而降，瞬间陨落在远处的海面。在一声轰鸣中，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景象归于平静。
　　 由于天气的缘故，这种景象并没有被其他人看见。在费雷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豆粒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刷刷的砸在大地之上。
　　 暴风雨来了。
　　 …… ……
　　 一个小时后，雨势减缓，最终止住了。看着从屋檐滴落而下的水珠，费雷突然有了一种想去海边走走的兴致，而他也不打算为这种突然涌上心头的兴趣辩解。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披风，出门了。
　　 如果是走在繁华都市的街道上，一定会有人认出这件看似平淡无奇的白色披风实际上是由只在维科顿的嘉尼织造厂才能生产的华锦裁制而成，但，这里是赛德斯，一个安静到寂寞的渔村……
　　 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和时间，费雷翡绿色的眼睛里就映入了傍晚海滩的景色：死气沉沉的白色沙滩，无线延伸的海平线，风中带着自己熟悉的灾难过后的气味……
　　 还是没什么变化呀——这种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想法只在他的头脑中出现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因为，他看见了光。
　　 是的，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能在瞬间抓住人目光和呼吸的气息，能将周遭一切都湮没的气息。
　　 在傍晚的海滩伫立着一位面对大海的女子，湿漉漉的黑发贴着单薄的身体，裙摆下纤细的小腿浸在海水中，波浪亲吻着她白玉般肌肤。虽说还是夏季但是晚来的海风还是有着深深的凉意，女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柔弱的仿佛会被风吹散一般。
　　 似曾相识的景象让费雷那抹标志性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迷惘的孩子。不自觉地上前几步，他看见了红色，女子轻柔的白纱裙上开放着朵朵红色的杜鹃。血色杜鹃从破损衣襟一直盛开到她从衣服破损处露出的雪色肌肤上。
　　 这妖艳而美丽的色彩连同西风带来的气味勾起了被费雷藏在脑海最深处的某个记忆：
　　 大雨过后的街道，青色的大理石板上积着浅浅的水洼，红玫瑰的花瓣散落其上……
　　 娇丽的红唇盈盈浅笑，穿着白色蕾丝裙的少女灿烂的笑着……
　　 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宁静的表象，有另一种的红色渐渐将清澈浸染……
　　 白色的衣裙伴着三种红色，揉碎零落……
　　 ……
　　
　　握紧双拳，费雷强迫自己从对过去的回忆中清醒。可能感觉到他的出现，女子缓缓转过身子，仿佛清晨第一缕阳光般纯澈的眸子直视费雷的双眼。多美的眼睛呀——费雷在心底暗暗赞道：安静，如同夏夜般深邃；柔和，似午后的清风～～但更多的是一种柔而不弱的坚韧，充满了生机……就像，就像盛放的海棠。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女子转回头继续望向海的那端。她看着远方的时候，眼中有种和空洞类似的色彩，和迷茫不同。看着看着，一道泪痕沿着女子白皙的脸颊悄然而下。

　　莫名的心痛让费雷打破自己一向不主动找人说话的惯例，他走上前站到女子身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讷讷地摇摇头，女子回答道：“不知道。”平缓的语调只在述说事实。

　　“不知道？”

　　“不知道。”喃喃地说着这番话，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哭呢？”

　　“不知道～”女子的话停了停，“只是觉得胸口闷。”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怕对方不了解一样继而补充了一句：“就是想哭。”

　　“既然想哭的话那为什么现在又笑呢？”

　　费雷的让女子低头思考了好一阵子，最后她抬起头对着面前高出自己两个头的男子粲然一笑，“不知道耶——就是笑嘛，不可以呀！”

　　女子的回答让费雷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撞墙的冲动。按住发痛的额头，费雷无奈中带着一丝阴晦地说道：“从没见过什么都记不起来还那么高兴的人。”

　　“现在不久见到咯？”女子伸出带着斑斑淤血的手臂拎干裙摆，边说边朝费雷走来：“心痛是真的，记不起过去也是真的……但，我还活着，还在呼吸。”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能这样自由地呼吸多好。”

　　“呼吸和活着并不能划上等号！”费雷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度，翡绿色的眸子中腾燃着愤怒的火焰。

　　被费雷突然的愤怒惊到，女子反射性地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内敛的情绪被对方挖出来的费雷突然不敢去看女子夜空般的眼睛，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迷失在那里。

　　突然一只微凉的小手贴上他的脸颊，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遗忘不好么？失去的也许只是令人难过的回忆。”

　　救赎般的声音让费雷再次有勇气去面对女子坚定的眼睛，就像溺水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他紧紧地握着女子的手，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怕自己的鲁莽伤害了她。

　　阳光从乌云后透射下来，圣洁的金色霎时染上她乌黑的长发。这就是费雷第一次见到葛萝瑞娅的情景。就在一刻，这位拥有夜色般美丽却带着阳光气息的女子走进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