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伤，我自己收拾》且听浅夏

1、第 1 章

　　一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好。我们一刀两断。”

　　满月不看涂然身边烟视媚行的女子。

　　寂小朵踩着七寸细高跟鞋走到满月面前。她看满月的眼神那么疼。

　　“满月……”她怯怯地唤她。像十年前市中心医院里她紧紧抓住满月的手，泪流不止：“我……会不会……死？”

　　曾经，满月是寂小朵的救命稻草。

　　只是稻草。

　　所以，十年后可以弃之如敝履。

　　满月看着街角变幻莫停的红绿灯，疲倦的闭上眼。

　　涂然，这场红灯停绿灯行的游戏里，黄灯只是间隔，短暂的休止符，无关紧要的你和小朵貌合神离的牺牲品。

　　死掉的，只是她满月的爱情。

　　满月忽然很想念苏和煮的番茄鸡蛋方便面，他说，他这一生只会为三个女人入厨房。苏妈妈，未来的苏囡囡，和……抬头望天时小彼得潘一样寂寞的满月。

　　满月吸吸鼻子，眼睛不争气的红。

　　“小朵，涂然，祝你们幸福。”

　　满月转身离开。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小小的柔韧不拔的白杨。绝望过后，依然倔强生长。

　　只是，满月、涂然、寂小朵，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所有的伤，自己收拾。

　　二

　　满月来到绿园A单元308室。L大附近的居民住宅区。

　　她的合租人苏和早已经不在。两室一厅的房子，只四十多平米，此时空荡荡仿佛巨大的缺口。

　　满月用电饭煲煮方便面。

　　没有番茄，没有鸡蛋，光秃秃一碗阳春面。

　　头俯在碗里的瞬间，眼泪忽然落下。

　　原来哭泣的时候，可以只这样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哭给自己看。

　　满月一边掉眼泪，一边把面吃得精光。

　　片甲、不留。

　　满月走到阳台上，五月天的傍晚，暖橙色的阳光匍匐在墨绿色的植物上，又温暖又稳妥。彼此相亲相爱，为的不过片刻陪伴。

　　可是寂小朵，满月陪了你整整十年，在你飞扬跋扈的青春里不离不弃，你却依然舍了友情取了姑妄言之的爱情。

　　可是涂然，高中三年，是谁和你同仇敌忾，面对所有人流言蜚语的伤害。你却依然，一句“不喜欢”，背弃了曾经双手紧握的温度。

　　一如，阳光，那么轻易，从一枚叶片跃到另一枚叶片。当中，全无留恋。

　　满月禁不住，泪如雨下。

　　三

　　三年前，涂然是寂小朵不要的男生。

　　十六岁的寂小朵，mini裙、吊带装、烟紫色眼影，没有流海，额头洁白荒凉。是整个八中最活色生香的少女。

　　所有男生冲她吹口哨，除了涂然。

　　所有女生冲她翻白眼，除了满月。

　　满月是寂小朵自孩童起唯一的朋友，她看着寂小朵从一个寂寞的小孩成长为妖娆芳甜的美少女。当中的坚忍曲折，别人不知，满月悉数奉陪。

　　九岁。三年级。同班同学。

　　某个太阳无比美好，空气中爬满蔷薇清香的暮春早晨。尖锐的汽车刹车声后，一个倒在血泊中触目惊心的小小身躯，柔软鲜红仿佛只是渴望拥抱的布娃娃。

　　小学生的满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她跑到公用电话亭打110。她沉着嗓子一句一顿：“解放路和胜利路交叉路口发生一起车祸，被撞的是水心二小三年级的寂小朵。”

　　她打完电话跑到寂小朵面前，蹲下来看昏迷过去的小朵。

　　满月第一次发现，在班级里清高洁癖的小朵有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初绽花蕾一样洁白生动。

　　满月的心，微微疼起来。

　　她不希望，这么好看的寂小朵死掉。

　　市中心医院。

　　小朵的妈妈白衣胜雪。

　　她看小朵的眼神清冷疏离，隔了一层脆薄的流冰。仿佛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女儿是任意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丁。如若擦肩，也不会掀起半分波涛。

　　只有满月一直守护在寂小朵的病床前。

　　她想，破掉的娃娃一样的小朵一定很疼很疼，疼得旁边的满月也跟着疼起来了。

　　“寂小朵，如果你好起来，满月以后一定对你很好很好。”

　　绝不、食言。

　　小朵醒过来时，满月坐在一边安静地看语文书。明亮的阳光打在她天蓝色的水手服上，小精灵一样闪着暖暖的光。小朵看得呆滞。

　　一瞬间，小朵身上的疼排山倒海袭来。

　　九岁的小女孩，哭泣的声音细细小小像受伤的小猫。

　　满月抬起头望着攥紧被角隐忍哭泣的小朵，内心兵荒马乱。

　　那么骄傲的寂小朵也害怕疼。

　　“寂小朵……”

　　满月伸出手，轻拍小朵的肩。

　　虚弱的小朵用尽全身气力紧握住满月的手。“我……会不会……死。”她眼里的惊恐像漫长的霉湿雨季，从九岁一直浅蛰到十九岁。

　　小朵的妈妈在支付完医疗费后优雅地转身离开。她精致的鬓角不曾凌乱，白色的雪纺裙亦没有一丝褶皱。

　　很多年以后，成长起来的满月想起小朵妈妈离开时的背影，心，透彻地凉。

　　四

　　苏和贴在冰箱上的便笺上写着：“不好好吃饭你就死定了。"下面一个大大的笑脸。

　　满月倒水喝的时候，盯着那张便笺数秒钟的恍神。

　　仿佛苏和，一直没有离开。

　　2004年。高一。

　　班级迎新会上，眼睛像星子一样明亮的少年安静地唱朴树的《旅途》。

　　“梦到一个孩子
　　我梦到那个孩子
　　在路边的花园哭泣
　　……

　　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台下的满月，如痴、如醉。

　　怎么会有人，将朴树的歌唱得如此动人。

　　满月甚至，不敢看少年过分明亮的眼。

　　十六岁的满月的心，在2004年9月2日的晴朗秋夜里呼啦啦开出漫山遍野浅粉色的花。

　　涂然，唱《旅途》的涂然，眼睛明亮地不像话的涂然，注定在满月的青春旅途里浅吟低唱。

　　寂小朵跳《天鹅之死》的时候，满月看到少年眼里盛开出大片五彩缤纷的花。妖妖娆娆，照得满室生辉。

　　如果是一场劫难，不要管谁是谁的劫。因为他她阿猫阿狗还有上帝，在爱的罅隙里，悉数难逃。

　　涂然表白的时候，小朵正挽着满月的手大口的吐着烟圈。她装作看不到满月紧蹙的眉。

　　“寂小朵，你很特别。”

　　涂然挡在楼梯口，阳光在他身后铺开一条金色的甬道。

　　满月的身子瞬间僵直。

　　小朵微微侧过头看面无表情的满月。

　　白色烟雾里满月的样子，为什么这样势单、力薄。

　　“涂然，我是程嘉林的人。”

　　小朵把烟头弹得老远。转过头不看涂然不看满月不看人来人往的整个八中。

　　这一刻的寂小朵，寂寞至死。

　　五

　　苏和是大三的学长。

　　校摄影协会会长。能把墨绿色植物拍得像少女一样栩栩生动。把浅金色的流云拍成壮观的大海。飞翔的黑色大鸟有孤单的微蓝羽翼。

　　仰头看烟紫色鱼鳞纹天空的满月披了浅浅的暖金色夕阳，小精灵一样闪着柔软的光。

　　苏和“卡擦——”一声拍下了他大学期间唯一一张人物照片。

　　这是满月和苏和的初次见面。

　　以后的几多岁月，满月再也想不起不那时的自己有那么好看的孩童一样洁净单纯的目光。

　　满月翻遍屋子怎么样也找不到那张照片。她颓然坐在到处都是苏和气息的空旷房间里。头发垂下来的时候，仿佛看到欢快啼鸣的鸟雀从窗口一掠而过。

　　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便是永别。旷日持久的思念只是演给自己看的煽情戏码。小朵，涂然，微笑时日光一样温暖的……苏和，是再也不会有的此去经年。

　　亲爱的苏和，你一定知道，满月多么多么想念你。

　　相思、成疾。

　　流言四起时，只有满月坚定地站在涂然身边，斩钉截铁对所有人说“不，涂然不会。”

　　彼时，寂小朵跟着程嘉林在八中风光无俩、不可一世。

　　高三的程嘉林，小混混的领袖，在水心街据说有神秘的社会背景。

　　他搂了小朵不盈一握的腰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他吻小朵的样子又粗鲁又霸道。他对涂然挥起的拳头铁一样坚硬。

　　流言里说：涂然找程嘉林单挑，涂然像个懦夫一样跪在程嘉林脚下，涂然俯下头求程嘉林放过他。

　　唱着《旅途》的涂然是多么意气风发的美少年啊，即使天降红雨六月飞霜，满月也不相信涂然会对程嘉林下跪。不管为了接近寂小朵，或者保全他自己。

　　自尊、都不要。

　　满月主动握住涂然的手。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涂然，我喜欢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她眼里视死如归的决裂的光隐在深深若海的眸子里，望得见一马平川的表相，猜不透内里是浓稠的黑暗还是汹涌的暗流。

　　没有人看见，远处纷纷扬扬的纯白花絮下，寂小朵黑色的超短裙飞扬在风里，翩跹若蝶。

　　六

　　满月搬进绿园A308室时，她看到寂小朵别开脸时眼角碎玉一样晶亮的泪。

　　2004年——2007年，满月紧握涂然的手。她不管他和程嘉林的暴力和耻辱。

　　她只要，满月和涂然在一起。

　　2007年高考。涂然背着满月偷偷抄了寂小朵的志愿书。满月背着所有人偷偷抄了涂然的志愿书。

　　于是，原本可以上重点的满月，为了十六岁时的一曲《旅途》义无反顾来到这所二流大学。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涂然，半满的人生旅途里，满月和你风雨同舟。

　　所以，可以硬起心肠假装没有看到，妈妈留下的惋惜的泪。

　　寂小朵几乎以逃亡的姿势从水心街飞奔到L城。

　　她终于逃离程嘉林。终于。

　　程嘉林，他怎么困得住心比天高的寂小朵。曾经，为了某人，她甘愿低眉顺眼。

　　可是现在，她是完全自由的鸟，有丰满而硬朗的羽翼，乘了风飞上九万里高空。再不回，给她耻辱和痛苦的水心街。

　　高中三年，除了满月，再没有人给过她零星温暖。

　　他们只看到穿着超短裙的寂小朵跟在程嘉林身边怎样怎样风光无限，怎样怎样盛气凌人，怎样怎样践踏得整个八中永无宁日。

　　他们看不到，寂小朵的忍、辱、负、重。

　　为了你，就算死，寂小朵也愿意。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人。

　　所以，在L大遇见涂然时，她只冲他微微点头。

　　她早知，他会来。

　　涂然，满月的涂然，朗声高唱《旅途》的涂然，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生命里盛满太多的爱和顺从，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除了……

　　所以，他只会伤害满月，和，满月的爱情。

　　只有傻满月，拘禁在爱的城堡里，耳听，听不见；眼看，看不分明。

　　小朵在L大看见满月，眼里的泪，哗啦啦流淌成密集的溪流，冲花脸上精致的妆。

　　傻姑娘。傻姑娘。傻姑娘。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七

　　为什么要搬进A308室呢？

　　因为涂然住在307室。她想看着他守着他日日夜夜永不停息。

　　因为涂然，微笑时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男女授受不亲啊。”一句话，把满月摒弃在他的世界之外。

　　高中三年，是谁牵你的手，你怎么不知亲疏礼法？

　　甚至，看见她和苏和住在一起也无动于衷。

　　涂然，他不急不躁不羞不恼，他视之不见安贫乐道。

　　满月的心，凉了半截。

　　再没有比苏和更好的人。他无条件收留满月；他为满月洗手作羹汤；他每晚为满月弹奏贝多芬的<>.

　　他说，满月是迷路的彼得潘，在没有梦幻岛的现实世界里横冲直撞，早晚要受伤。他只想，给哭泣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满月多一点的温暖。

　　苏和苏和苏和。亲爱的苏和，你怎么可以不在我的身边。

　　如果时间倒流回半年前，满月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每天给你最棒的笑容。让寂小朵和涂然统统见鬼去。

　　苏和……

　　L大没有程嘉林。所以涂然，在无数个漆黑如盲的夜里守望在寂小朵的寝室楼下。全全想不起，308室望眼欲穿的满月。

　　满月眼睁睁看着涂然对寂小朵穷追猛打锲而不舍。她只能望着旁边阳台上晾晒着的涂然的白T恤，眼泪漫延无穷无尽。

　　她终于明白，307的另一个房间是为寂小朵准备的。从头到尾，没有满月的立锥、之地。

　　涂然……寂小朵……满月又算什么？

　　只有苏和。只有苏和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眼里荡漾着细细密密的疼。

　　那时的满月看不见。

　　或者，假装看不见。

　　八

　　满月回到屋子里。随手关上身后火烧火燎的夕阳。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时，她和寂小朵相亲相爱。小学、初中、高中。

　　高中三年那么难熬，满月都没有放弃你。亲爱的小朵，你却，率先放弃了满月。

　　可是。

　　只要你幸福，满月愿意赴汤蹈火。这是九岁的满月的承诺，十九岁的满月绝不、食言。

　　只要你觉得幸福。

　　满月来到苏和的房间，蜷缩在苏和温暖柔软的床上，一夜睡到天明。

　　梦里，没有寂小朵，没有涂然，只有苏和的吻蝴蝶一样落在满月的额上。

　　“我不要满月伤心。所以，放过他。”

　　小朵跪在程嘉林面前，微仰着头，姿态骄矜不容侵犯。

　　旁边，趴着看不清脸的涂然。

　　寂小朵，骄傲得无可救药的寂小朵，将整个八中的男生都不放在眼里的寂小朵，对着程嘉林屈下你高贵的双膝，为了满月，还是涂然？

　　一些事情，小朵以为她不知，涂然以为她不知，她便装做什么都不知。

　　流言的真相，或者，程嘉林的不择手段。

　　亲爱的表哥嘉林，你怎么可以伤害小朵和涂然？你怎么可以拿满月要挟心高气傲的小朵？你怎么可以对她说“满月，她很优秀，优秀得让人想毁了她。”你怎么可以对你最疼的表妹说“帮我。或者，让小朵看清楚你的虚伪。”

　　你怎么可以，让满月为虎、作伥。

　　哦，我忘了，你爱她，你爱亲爱的小朵。你愿意为她用尽手段伤害所有人，你为她在所、不惜。

　　所以，你让我羁绊住涂然，你让我保持沉默，你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小朵爱涂然。

　　你以为满月不爱涂然。

　　你只猜对一半。

　　你毁了所有人。

　　九

　　“对不起，满月。

　　小朵错了，小朵不应该伤害最最亲爱的满月。小朵不应该和涂然在一起。小朵不应该自私任性冥顽不灵。

　　昨晚我梦见苏和。

　　苏和的目光那么忧伤，他望着我一直一直不说话，他的眼里是哭泣的满月，满月的泪落下来掷地有声。

　　就算死，苏和牵挂的依然是你。

　　我一千遍一万遍告诉自己，一切只是意外，全中国每天有无数的车祸发生。有些人死去，有些人活着，自有天数。

　　你胃疼。

　　苏和心急如焚。

　　他去买药；他过马路；他没有看到疾驰的车；他飞翔的样子小鸟一样轻盈。

　　苏和，全世界最好的苏和，上帝舍不得他，急急招他回天堂。可是天上没有满月，所以他一点也不快乐。

　　我想起九岁那年。

　　寂小朵被车撞飞。寂小朵看见浑身金灿灿的满月。寂小朵疼得直哭。

　　寂小朵，愿为满月舍生、忘死。

　　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人。

　　可是苏和，他是我发誓用一生去爱的人。

　　满月，为什么总是要有人离开？为什么离开的是苏和？为什么我们最终落得个彼此伤害？

　　妈妈离婚后日子变得很艰难。她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可是她没有谋生能力。她只能再嫁。她视拖油瓶的女儿为眼中钉。

　　她，不爱我。

　　我若告诉你，九岁那年的车祸是妈妈的精心策划，你信吗？

　　呵呵。我也不信。

　　即使寂小朵只是不能生育的妈妈为了牵绊住爸爸抱养的孤女，她也不会那么狠心，对吗？

　　十二岁那年，妈妈离婚结婚再离再结。多复杂的妈妈的婚姻史啊。我只是没有人要的破小孩，从一个家庭匆匆路过，再赶往另一个男人的家。

　　也许那一年台风特别大，所以见不得光的寄生虫也可以看见绚丽的彩虹。

　　寂小朵在面对第三任继父的儿子递过来的粉色糖果时，心，溃败如倾倒一整座繁华宫坻。

　　苏和，那么干净那么温暖的苏和，他是寂小朵整场青春的秘密。满月也不可以知道。

　　他是一个天使。

　　天使只会爱上天使。

　　不管我怎么隐瞒怎么破坏怎么从中作梗，苏和都会爱上满月。

　　命中、注定。

　　可是，苏和死了苏和死了苏和死了。

　　寂小朵愚蠢而固执的认为是满月害死了苏和。所以她挽着涂然的手，她和涂然在街角接吻，她要让满月心如、刀狡。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满月，我错了。

　　曾经我发誓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到头来只有坏女孩寂小朵拼了命伤你的心。

　　苏和不会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寂小朵。”

　　满月眨眨酸涩疼痛的眼。没有泪。

　　Ctrl+A。Delete。

　　小朵发过来的E-mail瞬间空白。

　　对不起，小朵，满月也不会原谅自己。

　　十

　　爸爸，警察局副局长的爸爸，你从满月七岁起教育她在面对坏人，面对一切突发事件时保持沉着勇敢。唯独没有教她在面对小朵，面对爸爸的女儿时，小孩子的满月，或者长大的满月，该做怎样的九九乘法。

　　寂小朵，所有属于满月的幸福原本是你的不动产。这是满月整场青春的秘密。只有你不知道。

　　所以十六岁那年，程嘉林轻巧一句话逼压得满月再无退路。

　　就算颠覆掉这个世界，满月也不会让你知道这么残忍的事实。唯一的朋友的妈妈抢走了自己的爸爸。从此，亲情凉薄无人问津。

　　为了守住秘密守住小朵，满月亦在所、不惜。她是和程嘉林一样为了爱的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偏执狂。

　　所有人以为满月为了涂然坐毁自己的前程。他们不知，一开始满月便明了涂然心里只住得进寂小朵。他看小朵的眼神是淬了火星的飞蛾，从无半点遮掩。

　　一切不过是阴谋，寻了看似得体的借口，千里迢迢追逐小朵至L城。

　　她欠她的、她答应她的、她要怎样还给她她的幸福？

　　如果没有苏和，没有苏和的离去，事情会不会别有洞天？

　　那日浅金色的夕阳底下，满月望着偷拍她的苏和，心，溃败如倾倒一整座繁华宫坻。

　　苏和，他是任何人都会爱上的天使。他的身上有一种光明而高贵的力量。让心里有伤口的人，得到抚慰与救赎。

　　为了接近苏和，所以才费尽心机借了涂然之名住进308室。她想……好好地、好好地……爱一个人。

　　用最黑暗的方法去寻找一道纯白色的微光。

　　那些在暗夜里散发温暖光亮的泪，是对小朵的亏欠与无能为力。

　　她爱苏和。胜过亲爱的小朵。

　　原来，爱是如此自私和疼痛的事。

　　所以，你看，满月并不是天使。

　　满月永远无法和真正的天使苏和在一起。

　　满月一个人，作茧、自缚。

　　三年前，程嘉林猜对一半，满月不爱涂然。

　　程嘉林猜错一半，小朵也不爱涂然。

　　美少年涂然，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笑话。

　　她们爱上同一个人。

　　她们都爱苏和。

　　她们再也回不去十九岁之前的相亲相爱。

　　所有的伤，被伤害的，或者自找的，全部自己收拾。

　　}

　　你给的伤，我自己收拾
　　一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好。我们一刀两断。”

　　满月不看涂然身边烟视媚行的女子。

　　寂小朵踩着七寸细高跟鞋走到满月面前。她看满月的眼神那么疼。

　　“满月……”她怯怯地唤她。像十年前市中心医院里她紧紧抓住满月的手，泪流不止：“我……会不会……死？”

　　曾经，满月是寂小朵的救命稻草。

　　只是稻草。

　　所以，十年后可以弃之如敝履。

　　满月看着街角变幻莫停的红绿灯，疲倦的闭上眼。

　　涂然，这场红灯停绿灯行的游戏里，黄灯只是间隔，短暂的休止符，无关紧要的你和小朵貌合神离的牺牲品。

　　死掉的，只是她满月的爱情。

　　满月忽然很想念苏和煮的番茄鸡蛋方便面，他说，他这一生只会为三个女人入厨房。苏妈妈，未来的苏囡囡，和……抬头望天时小彼得潘一样寂寞的满月。

　　满月吸吸鼻子，眼睛不争气的红。

　　“小朵，涂然，祝你们幸福。”

　　满月转身离开。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小小的柔韧不拔的白杨。绝望过后，依然倔强生长。

　　只是，满月、涂然、寂小朵，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所有的伤，自己收拾。

　　二

　　满月来到绿园A单元308室。L大附近的居民住宅区。

　　她的合租人苏和早已经不在。两室一厅的房子，只四十多平米，此时空荡荡仿佛巨大的缺口。

　　满月用电饭煲煮方便面。

　　没有番茄，没有鸡蛋，光秃秃一碗阳春面。

　　头俯在碗里的瞬间，眼泪忽然落下。

　　原来哭泣的时候，可以只这样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哭给自己看。

　　满月一边掉眼泪，一边把面吃得精光。

　　片甲、不留。

　　满月走到阳台上，五月天的傍晚，暖橙色的阳光匍匐在墨绿色的植物上，又温暖又稳妥。彼此相亲相爱，为的不过片刻陪伴。

　　可是寂小朵，满月陪了你整整十年，在你飞扬跋扈的青春里不离不弃，你却依然舍了友情取了姑妄言之的爱情。

　　可是涂然，高中三年，是谁和你同仇敌忾，面对所有人流言蜚语的伤害。你却依然，一句“不喜欢”，背弃了曾经双手紧握的温度。

　　一如，阳光，那么轻易，从一枚叶片跃到另一枚叶片。当中，全无留恋。

　　满月禁不住，泪如雨下。

　　三

　　三年前，涂然是寂小朵不要的男生。

　　十六岁的寂小朵，mini裙、吊带装、烟紫色眼影，没有流海，额头洁白荒凉。是整个八中最活色生香的少女。

　　所有男生冲她吹口哨，除了涂然。

　　所有女生冲她翻白眼，除了满月。

　　满月是寂小朵自孩童起唯一的朋友，她看着寂小朵从一个寂寞的小孩成长为妖娆芳甜的美少女。当中的坚忍曲折，别人不知，满月悉数奉陪。

　　九岁。三年级。同班同学。

　　某个太阳无比美好，空气中爬满蔷薇清香的暮春早晨。尖锐的汽车刹车声后，一个倒在血泊中触目惊心的小小身躯，柔软鲜红仿佛只是渴望拥抱的布娃娃。

　　小学生的满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她跑到公用电话亭打110。她沉着嗓子一句一顿：“解放路和胜利路交叉路口发生一起车祸，被撞的是水心二小三年级的寂小朵。”

　　她打完电话跑到寂小朵面前，蹲下来看昏迷过去的小朵。

　　满月第一次发现，在班级里清高洁癖的小朵有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初绽花蕾一样洁白生动。

　　满月的心，微微疼起来。

　　她不希望，这么好看的寂小朵死掉。

　　市中心医院。

　　小朵的妈妈白衣胜雪。

　　她看小朵的眼神清冷疏离，隔了一层脆薄的流冰。仿佛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女儿是任意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丁。如若擦肩，也不会掀起半分波涛。

　　只有满月一直守护在寂小朵的病床前。

　　她想，破掉的娃娃一样的小朵一定很疼很疼，疼得旁边的满月也跟着疼起来了。

　　“寂小朵，如果你好起来，满月以后一定对你很好很好。”

　　绝不、食言。

　　小朵醒过来时，满月坐在一边安静地看语文书。明亮的阳光打在她天蓝色的水手服上，小精灵一样闪着暖暖的光。小朵看得呆滞。

　　一瞬间，小朵身上的疼排山倒海袭来。

　　九岁的小女孩，哭泣的声音细细小小像受伤的小猫。

　　满月抬起头望着攥紧被角隐忍哭泣的小朵，内心兵荒马乱。

　　那么骄傲的寂小朵也害怕疼。

　　“寂小朵……”

　　满月伸出手，轻拍小朵的肩。

　　虚弱的小朵用尽全身气力紧握住满月的手。“我……会不会……死。”她眼里的惊恐像漫长的霉湿雨季，从九岁一直浅蛰到十九岁。

　　小朵的妈妈在支付完医疗费后优雅地转身离开。她精致的鬓角不曾凌乱，白色的雪纺裙亦没有一丝褶皱。

　　很多年以后，成长起来的满月想起小朵妈妈离开时的背影，心，透彻地凉。

　　四

　　苏和贴在冰箱上的便笺上写着：“不好好吃饭你就死定了。"下面一个大大的笑脸。

　　满月倒水喝的时候，盯着那张便笺数秒钟的恍神。

　　仿佛苏和，一直没有离开。

　　2004年。高一。

　　班级迎新会上，眼睛像星子一样明亮的少年安静地唱朴树的《旅途》。

　　“梦到一个孩子
　　我梦到那个孩子
　　在路边的花园哭泣
　　……

　　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台下的满月，如痴、如醉。

　　怎么会有人，将朴树的歌唱得如此动人。

　　满月甚至，不敢看少年过分明亮的眼。

　　十六岁的满月的心，在2004年9月2日的晴朗秋夜里呼啦啦开出漫山遍野浅粉色的花。

　　涂然，唱《旅途》的涂然，眼睛明亮地不像话的涂然，注定在满月的青春旅途里浅吟低唱。

　　寂小朵跳《天鹅之死》的时候，满月看到少年眼里盛开出大片五彩缤纷的花。妖妖娆娆，照得满室生辉。

　　如果是一场劫难，不要管谁是谁的劫。因为他她阿猫阿狗还有上帝，在爱的罅隙里，悉数难逃。

　　涂然表白的时候，小朵正挽着满月的手大口的吐着烟圈。她装作看不到满月紧蹙的眉。

　　“寂小朵，你很特别。”

　　涂然挡在楼梯口，阳光在他身后铺开一条金色的甬道。

　　满月的身子瞬间僵直。

　　小朵微微侧过头看面无表情的满月。

　　白色烟雾里满月的样子，为什么这样势单、力薄。

　　“涂然，我是程嘉林的人。”

　　小朵把烟头弹得老远。转过头不看涂然不看满月不看人来人往的整个八中。

　　这一刻的寂小朵，寂寞至死。

　　五

　　苏和是大三的学长。

　　校摄影协会会长。能把墨绿色植物拍得像少女一样栩栩生动。把浅金色的流云拍成壮观的大海。飞翔的黑色大鸟有孤单的微蓝羽翼。

　　仰头看烟紫色鱼鳞纹天空的满月披了浅浅的暖金色夕阳，小精灵一样闪着柔软的光。

　　苏和“卡擦——”一声拍下了他大学期间唯一一张人物照片。

　　这是满月和苏和的初次见面。

　　以后的几多岁月，满月再也想不起不那时的自己有那么好看的孩童一样洁净单纯的目光。

　　满月翻遍屋子怎么样也找不到那张照片。她颓然坐在到处都是苏和气息的空旷房间里。头发垂下来的时候，仿佛看到欢快啼鸣的鸟雀从窗口一掠而过。

　　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便是永别。旷日持久的思念只是演给自己看的煽情戏码。小朵，涂然，微笑时日光一样温暖的……苏和，是再也不会有的此去经年。

　　亲爱的苏和，你一定知道，满月多么多么想念你。

　　相思、成疾。

　　流言四起时，只有满月坚定地站在涂然身边，斩钉截铁对所有人说“不，涂然不会。”

　　彼时，寂小朵跟着程嘉林在八中风光无俩、不可一世。

　　高三的程嘉林，小混混的领袖，在水心街据说有神秘的社会背景。

　　他搂了小朵不盈一握的腰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他吻小朵的样子又粗鲁又霸道。他对涂然挥起的拳头铁一样坚硬。

　　流言里说：涂然找程嘉林单挑，涂然像个懦夫一样跪在程嘉林脚下，涂然俯下头求程嘉林放过他。

　　唱着《旅途》的涂然是多么意气风发的美少年啊，即使天降红雨六月飞霜，满月也不相信涂然会对程嘉林下跪。不管为了接近寂小朵，或者保全他自己。

　　自尊、都不要。

　　满月主动握住涂然的手。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涂然，我喜欢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她眼里视死如归的决裂的光隐在深深若海的眸子里，望得见一马平川的表相，猜不透内里是浓稠的黑暗还是汹涌的暗流。

　　没有人看见，远处纷纷扬扬的纯白花絮下，寂小朵黑色的超短裙飞扬在风里，翩跹若蝶。

　　六

　　满月搬进绿园A308室时，她看到寂小朵别开脸时眼角碎玉一样晶亮的泪。

　　2004年——2007年，满月紧握涂然的手。她不管他和程嘉林的暴力和耻辱。

　　她只要，满月和涂然在一起。

　　2007年高考。涂然背着满月偷偷抄了寂小朵的志愿书。满月背着所有人偷偷抄了涂然的志愿书。

　　于是，原本可以上重点的满月，为了十六岁时的一曲《旅途》义无反顾来到这所二流大学。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涂然，半满的人生旅途里，满月和你风雨同舟。

　　所以，可以硬起心肠假装没有看到，妈妈留下的惋惜的泪。

　　寂小朵几乎以逃亡的姿势从水心街飞奔到L城。

　　她终于逃离程嘉林。终于。

　　程嘉林，他怎么困得住心比天高的寂小朵。曾经，为了某人，她甘愿低眉顺眼。

　　可是现在，她是完全自由的鸟，有丰满而硬朗的羽翼，乘了风飞上九万里高空。再不回，给她耻辱和痛苦的水心街。

　　高中三年，除了满月，再没有人给过她零星温暖。

　　他们只看到穿着超短裙的寂小朵跟在程嘉林身边怎样怎样风光无限，怎样怎样盛气凌人，怎样怎样践踏得整个八中永无宁日。

　　他们看不到，寂小朵的忍、辱、负、重。

　　为了你，就算死，寂小朵也愿意。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人。

　　所以，在L大遇见涂然时，她只冲他微微点头。

　　她早知，他会来。

　　涂然，满月的涂然，朗声高唱《旅途》的涂然，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生命里盛满太多的爱和顺从，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除了……

　　所以，他只会伤害满月，和，满月的爱情。

　　只有傻满月，拘禁在爱的城堡里，耳听，听不见；眼看，看不分明。

　　小朵在L大看见满月，眼里的泪，哗啦啦流淌成密集的溪流，冲花脸上精致的妆。

　　傻姑娘。傻姑娘。傻姑娘。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七

　　为什么要搬进A308室呢？

　　因为涂然住在307室。她想看着他守着他日日夜夜永不停息。

　　因为涂然，微笑时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男女授受不亲啊。”一句话，把满月摒弃在他的世界之外。

　　高中三年，是谁牵你的手，你怎么不知亲疏礼法？

　　甚至，看见她和苏和住在一起也无动于衷。

　　涂然，他不急不躁不羞不恼，他视之不见安贫乐道。

　　满月的心，凉了半截。

　　再没有比苏和更好的人。他无条件收留满月；他为满月洗手作羹汤；他每晚为满月弹奏贝多芬的<>.

　　他说，满月是迷路的彼得潘，在没有梦幻岛的现实世界里横冲直撞，早晚要受伤。他只想，给哭泣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满月多一点的温暖。

　　苏和苏和苏和。亲爱的苏和，你怎么可以不在我的身边。

　　如果时间倒流回半年前，满月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每天给你最棒的笑容。让寂小朵和涂然统统见鬼去。

　　苏和……

　　L大没有程嘉林。所以涂然，在无数个漆黑如盲的夜里守望在寂小朵的寝室楼下。全全想不起，308室望眼欲穿的满月。

　　满月眼睁睁看着涂然对寂小朵穷追猛打锲而不舍。她只能望着旁边阳台上晾晒着的涂然的白T恤，眼泪漫延无穷无尽。

　　她终于明白，307的另一个房间是为寂小朵准备的。从头到尾，没有满月的立锥、之地。

　　涂然……寂小朵……满月又算什么？

　　只有苏和。只有苏和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眼里荡漾着细细密密的疼。

　　那时的满月看不见。

　　或者，假装看不见。

　　八

　　满月回到屋子里。随手关上身后火烧火燎的夕阳。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时，她和寂小朵相亲相爱。小学、初中、高中。

　　高中三年那么难熬，满月都没有放弃你。亲爱的小朵，你却，率先放弃了满月。

　　可是。

　　只要你幸福，满月愿意赴汤蹈火。这是九岁的满月的承诺，十九岁的满月绝不、食言。

　　只要你觉得幸福。

　　满月来到苏和的房间，蜷缩在苏和温暖柔软的床上，一夜睡到天明。

　　梦里，没有寂小朵，没有涂然，只有苏和的吻蝴蝶一样落在满月的额上。

　　“我不要满月伤心。所以，放过他。”

　　小朵跪在程嘉林面前，微仰着头，姿态骄矜不容侵犯。

　　旁边，趴着看不清脸的涂然。

　　寂小朵，骄傲得无可救药的寂小朵，将整个八中的男生都不放在眼里的寂小朵，对着程嘉林屈下你高贵的双膝，为了满月，还是涂然？

　　一些事情，小朵以为她不知，涂然以为她不知，她便装做什么都不知。

　　流言的真相，或者，程嘉林的不择手段。

　　亲爱的表哥嘉林，你怎么可以伤害小朵和涂然？你怎么可以拿满月要挟心高气傲的小朵？你怎么可以对她说“满月，她很优秀，优秀得让人想毁了她。”你怎么可以对你最疼的表妹说“帮我。或者，让小朵看清楚你的虚伪。”

　　你怎么可以，让满月为虎、作伥。

　　哦，我忘了，你爱她，你爱亲爱的小朵。你愿意为她用尽手段伤害所有人，你为她在所、不惜。

　　所以，你让我羁绊住涂然，你让我保持沉默，你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小朵爱涂然。

　　你以为满月不爱涂然。

　　你只猜对一半。

　　你毁了所有人。

　　九

　　“对不起，满月。

　　小朵错了，小朵不应该伤害最最亲爱的满月。小朵不应该和涂然在一起。小朵不应该自私任性冥顽不灵。

　　昨晚我梦见苏和。

　　苏和的目光那么忧伤，他望着我一直一直不说话，他的眼里是哭泣的满月，满月的泪落下来掷地有声。

　　就算死，苏和牵挂的依然是你。

　　我一千遍一万遍告诉自己，一切只是意外，全中国每天有无数的车祸发生。有些人死去，有些人活着，自有天数。

　　你胃疼。

　　苏和心急如焚。

　　他去买药；他过马路；他没有看到疾驰的车；他飞翔的样子小鸟一样轻盈。

　　苏和，全世界最好的苏和，上帝舍不得他，急急招他回天堂。可是天上没有满月，所以他一点也不快乐。

　　我想起九岁那年。

　　寂小朵被车撞飞。寂小朵看见浑身金灿灿的满月。寂小朵疼得直哭。

　　寂小朵，愿为满月舍生、忘死。

　　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人。

　　可是苏和，他是我发誓用一生去爱的人。

　　满月，为什么总是要有人离开？为什么离开的是苏和？为什么我们最终落得个彼此伤害？

　　妈妈离婚后日子变得很艰难。她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可是她没有谋生能力。她只能再嫁。她视拖油瓶的女儿为眼中钉。

　　她，不爱我。

　　我若告诉你，九岁那年的车祸是妈妈的精心策划，你信吗？

　　呵呵。我也不信。

　　即使寂小朵只是不能生育的妈妈为了牵绊住爸爸抱养的孤女，她也不会那么狠心，对吗？

　　十二岁那年，妈妈离婚结婚再离再结。多复杂的妈妈的婚姻史啊。我只是没有人要的破小孩，从一个家庭匆匆路过，再赶往另一个男人的家。

　　也许那一年台风特别大，所以见不得光的寄生虫也可以看见绚丽的彩虹。

　　寂小朵在面对第三任继父的儿子递过来的粉色糖果时，心，溃败如倾倒一整座繁华宫坻。

　　苏和，那么干净那么温暖的苏和，他是寂小朵整场青春的秘密。满月也不可以知道。

　　他是一个天使。

　　天使只会爱上天使。

　　不管我怎么隐瞒怎么破坏怎么从中作梗，苏和都会爱上满月。

　　命中、注定。

　　可是，苏和死了苏和死了苏和死了。

　　寂小朵愚蠢而固执的认为是满月害死了苏和。所以她挽着涂然的手，她和涂然在街角接吻，她要让满月心如、刀狡。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满月，我错了。

　　曾经我发誓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到头来只有坏女孩寂小朵拼了命伤你的心。

　　苏和不会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寂小朵。”

　　满月眨眨酸涩疼痛的眼。没有泪。

　　Ctrl+A。Delete。

　　小朵发过来的E-mail瞬间空白。

　　对不起，小朵，满月也不会原谅自己。

　　十

　　爸爸，警察局副局长的爸爸，你从满月七岁起教育她在面对坏人，面对一切突发事件时保持沉着勇敢。唯独没有教她在面对小朵，面对爸爸的女儿时，小孩子的满月，或者长大的满月，该做怎样的九九乘法。

　　寂小朵，所有属于满月的幸福原本是你的不动产。这是满月整场青春的秘密。只有你不知道。

　　所以十六岁那年，程嘉林轻巧一句话逼压得满月再无退路。

　　就算颠覆掉这个世界，满月也不会让你知道这么残忍的事实。唯一的朋友的妈妈抢走了自己的爸爸。从此，亲情凉薄无人问津。

　　为了守住秘密守住小朵，满月亦在所、不惜。她是和程嘉林一样为了爱的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偏执狂。

　　所有人以为满月为了涂然坐毁自己的前程。他们不知，一开始满月便明了涂然心里只住得进寂小朵。他看小朵的眼神是淬了火星的飞蛾，从无半点遮掩。

　　一切不过是阴谋，寻了看似得体的借口，千里迢迢追逐小朵至L城。

　　她欠她的、她答应她的、她要怎样还给她她的幸福？

　　如果没有苏和，没有苏和的离去，事情会不会别有洞天？

　　那日浅金色的夕阳底下，满月望着偷拍她的苏和，心，溃败如倾倒一整座繁华宫坻。

　　苏和，他是任何人都会爱上的天使。他的身上有一种光明而高贵的力量。让心里有伤口的人，得到抚慰与救赎。

　　为了接近苏和，所以才费尽心机借了涂然之名住进308室。她想……好好地、好好地……爱一个人。

　　用最黑暗的方法去寻找一道纯白色的微光。

　　那些在暗夜里散发温暖光亮的泪，是对小朵的亏欠与无能为力。

　　她爱苏和。胜过亲爱的小朵。

　　原来，爱是如此自私和疼痛的事。

　　所以，你看，满月并不是天使。

　　满月永远无法和真正的天使苏和在一起。

　　满月一个人，作茧、自缚。

　　三年前，程嘉林猜对一半，满月不爱涂然。

　　程嘉林猜错一半，小朵也不爱涂然。

　　美少年涂然，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笑话。

　　她们爱上同一个人。

　　她们都爱苏和。

　　她们再也回不去十九岁之前的相亲相爱。

　　所有的伤，被伤害的，或者自找的，全部自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