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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宽容 ...

  •   阮旸对瞿怀肃有种超出常人的宽容,倒也不是人们意料之中因为阮玄沧所产生的移情。

      所谓移情,无非是一份感情尚未来得及消亡便失去了着落,最后自己找了个理由,以期安置自己的过去。而阮旸是个心性很坚定的人,他的每一份感情都有归处不会空悬。

      所以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对瞿怀肃比较好而已。

      瞿怀肃于是问阮旸,“我能给你做点什么吗?”

      平时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人,此时竟难得有一点紧张。

      这世上的事都是交互的,物品需要交易,感情需要维护——你种一棵树,就要给它浇水捉虫。

      瞿怀肃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少,只因为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给人的东西。

      他低声下气地求阮旸,“可我这次真的很想要啊”。

      柏水清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对着拦着他的吕贺通撸袖子。

      “你起开!我要揍这个装可怜的王八蛋一顿!”

      吕贺通给他张牙舞爪地误伤了一拳头,疼的呲牙咧嘴的。

      阮旸见他在这里,问他,“有什么事?”

      吕贺通连忙把柏水清放开,小声求着他让自己先把自己的事情上报完再论说其他事。

      “扶摇……之前叫人医治的那个人醒了。”

      路府之前的一队侍卫队长没死,吕贺通在帮逄宪准备东西的时候看见了他,认出来是自己的熟人,于是为他求了个人情。现养在路府上的一处小院子里。

      他们这些人给路红玉招了大麻烦,路红玉又跟他们划了关系,府上之前相熟的侍卫也就为了避嫌没来看望他,倒也落得清静。只有吕贺通有时间便过去打量两眼。现在人醒了,便过来禀报给阮旸,看他下一步处置。

      之前打过的交道里一队长看起来功夫不错,心思也还算得上缜密。

      阮旸问吕贺通,“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

      吕贺通语气很诚恳,“但凭小主人决断”。

      薛麟临回西京之前偷偷拉着阮旸的袖子,“要少杀人啊”。

      于是阮旸说,“先去看看人吧。”

      到底曾经也算下属,路红玉也跟阮旸一起过来探望。

      一队长还没能下床,但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身上披了件衣服,隐隐盖着被包扎过的伤口,正在脸色苍白的向给自己喂水的小婢女道谢。

      小婢女看见他就笑,对着阮旸他们也笑,笑的时候有一颗小虎牙。

      一队长轻微咳嗽了一声,“给郎君添麻烦了”。

      他们大闹了一场,闹完还得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子。给镇北军军费和华阳公主钱的事已经尘埃落定,路红玉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生气,便只是摆了下手。

      “小的差一点伤了薛郡王,就算少将军想要我的命也无可非议。请让小的介绍一下自己,这样就算死了也有名字,不至于做孤魂野鬼。”

      他在床上行了个礼,“在下祁扶摇,祖籍太原。家父名策,字之筹”。

      他说话时,阮旸抬起眼来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气质温和,俊眉修眼,气韵内藏——比寻常的武人更多两分文气。

      阮旸这边没什么反应,倒是路红玉眼睛差一点要瞪出来。

      “祁三?!”他几乎是要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显然没想到自己府里之前还藏了这么个人,“不是,祁三还有个儿子?他临死的时候不是发疯把自己全家的男人都杀了吗!”

      祁扶摇又咳嗽了两声,什么都没说。

      在场众人里只有吕贺通完全不在状况,他左右来回看了半天,才发出一个单音来,“啥?”

      祁策祁三郎,阮玄沧前一任镇北将军祁崇的长子,比阮玄沧要小上一岁,跟阮玄沧一向亲厚。

      这人死的早,阮旸印象里没见过面,也就不好评说——但听说他跟姚睿关系不怎么好。

      姚闻理未被革职流放之前,曾痛骂镇北将军和他手下的这帮人乱臣贼子霍乱朝野。檄文传到朔川,祁策气得好几天都没能吃得下饭。

      “指桑骂槐知不知道?”阮玄沧说起这事来心有余悸,“不光骂我们,还把当时的大将军做过的不少事也套在我们身上骂,文采又好骂的又狠,好些人都受不住哭了,半晚上惊醒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包藏祸心……”

      后来姚睿到了朔川,祁策拿这事嘲讽她。

      其实姚睿跟她亲爹也不是很对付,但对子骂父实在无礼,再加上姚睿性子有点护短,两个人便吵了起来,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之后也互不相让,你来我往——直到祁策死了两个人才消停。

      阮旸问祁扶摇,“你怎么证明身份?”

      祁扶摇沉默了片刻,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石平安扣,托在手心里递给阮旸。

      平安扣质地细密,圆润饱满,隐隐生光,靠着圆孔处精心刻着一个“桓”字。

      阮旸把东西收在手里,站起身,“我会找人查证”。

      祁扶摇点点头,看着阮旸走到门口,轻声问,“少将军不杀我吗?”

      阮旸语气随意,“再说吧”。

      他们这边暂且这样,路红玉这边也不能当自己刚才的话没听见,他又问了祁扶摇两句话,唏嘘着叫小婢女多带几个人来伺候。祁扶摇伤还没好,暂时就在他这里养伤,不与前侍卫长一起送往官府了。

      他之前没怎么在意过这个一队长,只知道这人说话少干事麻利,现在打眼细瞧,倒真瞧着他跟祁策有三四分像。

      若是阮玄沧还活着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也不过是让镇北军多添一双筷子一个碗。可现在阮玄沧已死,镇北军分崩离析,阮旸中了毒后只剩了半条命……这当口出了个前镇北将军的血脉子孙——镇北军还虚弱着,一个不留神权柄就有可能落在别人手里了。

      也不知道祁策那样心眼跟马蜂窝一样又小又密的人,若能见到今天的局面,是觉得出乎意料,还是能得偿所愿,或者干脆暴跳如雷。

      路红玉唏嘘,可惜也没人知道确切的答案了。

      瞿怀肃在门口探了下头,见阮旸出来便跟着他走出一段,才凑近小声问,“要我帮你杀了他吗?他现在伤着,我偷偷的,不会留下痕迹的”。

      阮旸停下来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暗沉沉的,直看得瞿怀肃心里发怵。

      “怎么……”

      “手伸过来。”

      阮旸把刚从祁扶摇那里拿到的平安扣绑在了瞿怀肃的左手上,看着合适极了。

      瞿怀肃举起手腕来在眼前晃了晃,不明所以地看着阮旸,“你这样做,屋里躺着的那个不会生气吗?”

      阮旸白他一眼,将他甩在了身后,“这次再把东西丢了你也跟着滚蛋”。

      “别啊!”瞿怀肃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那尊佛陀玉像,连忙牵了马追了上去,“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看来阮旸不想他插手这个事。

      瞿怀肃猜,是留下预备给逄宪练手的吗?他也不管逄宪愿不愿意接这个手……也就是逄宪不会抱怨,其他人全当这是器重。

      虽然谁都不曾说过,甚至朔川的人不愿意承认,但阮旸真的是个说一不二,隐藏很深的控制狂,受不了别人不按他的想法来:薛麟是这样,路红玉是这样,逄宪以后也会是这样。

      ——听起来像是某种很可恶的家族遗传。

      瞿怀肃意识到这点,心里胃里烧灼一般的难受。

      但他还是面上未显,语声轻快地对走在眼前头的阮旸喊,“你等等我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瞿怀肃:你知道“狂”的意思吗?
    阮旸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鄙意的“王”?
    瞿怀肃摇头:不是这个。是“狾犬”,跟你的小名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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