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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粟麦 ...

  •   阮旸把麦穗放在阮玄沧的灵位前。

      瞿怀肃在他身后伸长了脖子看他动作,笑了。

      “前几天看见你给王妃堆了好多东西,这是才想起魏王殿下来吗?”

      阮旸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一回事。”

      阮旸踹了瞿怀肃一脚,示意自己没有厚此薄彼,威胁他再笑就把他扔出去。

      “给娘亲的那些是我的生辰礼。她和爹以前说过,我的出生日是她生命中又一个成就日,因为她在那一天勇敢非凡,所以我的生辰礼全都要归她,用来恭贺她的光荣。”

      这听起来有些任性,不符合世俗意义上对一个母亲应有举动的要求——哪有跟孩子抢生日过的,但又好像莫名有几分道理。

      瞿怀肃两手托脸,看上去有一点羡慕,“听上去你跟你娘好熟啊”。

      他胡言乱语多了,阮旸便当作他什么都没说。

      可瞿怀肃还没消停,拉了旁边的杨偗问,“阿泰,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问到,杨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自己是被伯父一手带大的,生身母亲对待他已经如同对待下一任家主,见面的时候客气又拘谨,生怕在他面前说错了话。

      于是他下意识回道,“是啊……阿泰?”

      阮旸有些无奈,“你不用顺着他说话”。

      应杨偗的要求,阮旸带他去看朔川的粮场。

      朔川这样的粮场不少,这里是最大的一个。

      偌大的空地上堆着成堆的锥形的粟米,还有另半数是麦子。粟米虽然耐旱耐瘠,但产量却低,周期又长,相比起来,还是麦子更能让人吃饱些。

      这天太阳很好,是个晴天。风也很好,既不会太小,也不会太大,刚好用来扬粟扬麦。

      粟麦已经被碾过一遭,长的秸秆被收拾起来堆在一旁,等着做牲畜的饲料或一些其他的东西。

      粮场上的农人们哼着轻欢的调子,顶着风向,高高地将粟麦扬起。轻的糠秸被风吹走,重的粟和麦原地落下,分门别类的堆在一起。

      在农人的笑眼里瞿怀肃捧起一把麦子,看它们黄金粒一样从手掌中滑下去——昔年神农手植九穗谷,来年穗谷沉沉,想来也是这样,人皆欢欣。

      瞿怀肃抓着一颗麦子丢进嘴里咬碎,煞有介事般评价说,“甜的”。

      背对着他的阮旸便笑了——是很轻松的那种笑法,不出声音,却带着一点发自内心的愉悦。

      一种类似于荒谬感的晕眩袭击了杨偗,让他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就好像面前的两个人本该是一个,于是喜怒都像是能联通起来。

      他听见阮旸对身后不远处的柏水清说,“阿柏,去跟应守心说,今年给下面的税再减一成”。

      柏水清应了声,走之前看了杨偗一眼,眼神算不上多和善——杨司农跟阮玄沧有旧,旧的却不是多亲近,当年朔川被围困时没有伸过援手,现在跟朔川往来也不过是因为利益而已。

      杨偗躬身等在一边。半晌,听见阮旸那不轻不重的声音离自己近了一点。

      “烦请长史回去之后告诉大司农——朔川人辛勤劳作一期,所得顶多能养活自己,救治过往灾民已是竭力,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匀去给别人了”。

      杨偗点头,说好。

      阮旸打量他片刻,笑了声,“给长史添麻烦了”。

      杨偗不愿受他的感谢,一板一眼行了回礼,“我与殿下皆是职责所在,没有什么麻烦的”。

      他看着君子端方,实际上倒是相当会说话,配着不卑不亢的仪表态度,一派芝兰玉树,华茂春松——杨文仲那老狐狸眼光毒,也难怪在那么多的子弟里选中他。

      阮旸赞许道,“杨司农培养长史估计费了不少心思,我要是他,不会轻易将你这样直接放在人前”。

      这话听着真是要命。

      杨偗却并不害怕,语调甚至放得比刚才还轻快了些,话里带着三分傲气,实是风华俊逸。

      “在下多年修武习文,自诩英雄才高却仍需用武之地,若瞻前顾后敝帚自珍反而不美。若殿下不弃,杨偗愿为殿下所用,效犬马之劳”。

      杨偗走了之后,阮旸又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晒了会儿太阳,半晌突然睁开眼,踹了路过的瞿怀肃一脚。

      “你看看人家。”

      “你对我原来期望那么高吗?”瞿怀肃拍了拍腿上的鞋印,表情很是无辜,“我爹都没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还没等阮旸问他“令尊是希望你长成不谙世事小精灵吗”,去应守心那边的柏水清先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一点难堪。

      “这么快就回来了?”瞿怀肃坐在地上仰着脸,用天真的语调问他,“是应守心给你吃闭门羹了吗?”

      柏水清没搭理他。

      他俩的关系现在有点微妙。瞿怀肃对柏水清最开始还有点怵头,因为不太清楚这个人什么时候再针对他发疯,但在他发现柏水清对阮旸惟命是从到能没有个人意志而阮旸又对他存在一点特有的宽容之后,逐渐变得有点肆无忌惮起来——甚至会当着阮旸的面对柏水清开玩笑。

      阮旸曾隐晦地表达过自己的态度,“我不建议你这样作死”。

      瞿怀肃没听。

      不听就不听吧,他能长这么大个怎么也不能全靠天公开眼。

      阮旸问柏水清,“应守心那边怎么说?”

      柏水清抿了下嘴,看样子跟应守心那边有过番争执,“应少卿说,你善心能免百姓的税赋,可朔川又哪来的钱养兵马做政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边得开源,他那边才能做好节流。”

      旁的话没再多说,但也能猜得到,左右不过是些上头决定不管下头死活的抱怨。

      阮旸沉吟了一下,说,“也是”。

      朔川确实缺钱,这点也用不着应守心找理由搪塞他。

      柏水清眼睁睁地看着阮旸把一边坐着摆弄石子的瞿怀肃拽起来往外走,同时在他有所反应前叮嘱他,“跟阿宪说一声,我出去一趟”。

      ***
      逄宪最近是有点闲,除了练兵之外也就陪陪薛麟在朔川到处逛逛。

      日子闲了人也得变咸,眼见柏水清风风火火地冲他过来,还能心平气和的给他递果饮,“怎么,瞿怀肃又惹你了?”

      “没有……”

      柏水清抱着胳膊打量他半晌,神情困惑里又透着点不甘愿,“你跟少主是不是又瞒了我点什么?”

      “怎么这么问?”

      柏水清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最后便泻了气,“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少主说他出去一趟,叫你带人候着”。

      逄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柏水清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坐到逄宪旁边,没话找话般问,“薛郡王最近怎么样了?”

      逄宪这次没说话。

      柏水清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虽然人心难测,但小郡王真的是个好孩子……”

      逄宪只是垂着眼,用虎口缓慢摩挲着手里那把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刀。

      ——你就犟吧,犟种一个,谁他娘的犟得过你啊!

      柏水清忿忿想,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瞿怀肃:君子三省其身——三杨开泰——阿泰!
    杨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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