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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春猎 ...

  •   薛麟“嘎嘣”嚼着小半截胡瓜递给阮旸,“你知道西州七公主吗?”

      “有过耳闻。怎么,她终于找到她的心上人了?”

      薛麟冷哼一声,“大海捞针的,哪有那么容易。”

      田辅尧因为找不到人甚至罚了俸,本是风头正盛的征西将军,实在是在这件事上憋屈的不行。

      相比起来,西州七公主那边倒是没过多为难他,只是认定了自己惊鸿一面的心上人,说什么都得找到人。

      “听说再找不到那个人,陛下打算把七公主指给你。”

      阮旸估计是以为薛麟在开玩笑,头都不抬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公主能愿意吗?人家花骨朵一样的姑娘,不怕刚进了喜堂就守寡?”

      薛麟已经开始学着对他嘴里“生啊死啊”的话听而不闻。

      “我也不知道……但韦有信说,七公主愿不愿意并不重要,只要西州王愿意就行。”

      七公主是现西州王的侄女,先西州王的女儿。她父母哥哥全死得早,婚姻大事十有八九全得靠西州王安排。

      “不过你要小心”。薛麟皱了皱鼻子,不太情愿地提醒说,“听说她父王也是你爹杀的”。

      因为朝中将领的办事不利,为了哄西州七公主高兴,也为了向其他的地方宣扬国威,今年难得加了次春猎。

      皇帝不喜弓马,也没有相关的经验,于是春猎的筹备便推给了齐王和华阳公主。

      为了参加春猎,西京的公子贵女们都快快乐乐地准备着——这几天市集坊市尤其热闹。

      薛麟也淘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光放自己那里,也往阮旸这里堆。

      “你们现在的关系挺好的。”

      姚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歪七扭八的壶。

      “凑合。”

      阮旸字练到一半,抬眼看见姚赫从门框后面悄悄探出头来。

      “怎么了?”

      姚赫左右看了看,语气有些期待,“今天姐夫没来看你吗?”

      阮旸向他招了招手,把他按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误会,但我爹已经死了,他不会来看我的。”

      “我知道。”姚赫白着脸点头,“这种事不能随便跟别人说——我只是很想他。”

      ……随便你吧。

      姚赫抱着膝盖,在阮旸旁边看了没多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你要让姐夫跟阿姐合坟吗?”

      他想了想,一点一点打算,“阿姐葬在朔川,离西京有些远,我要回去得跟公主说一声……”

      “不”,阮旸头也没抬,“等我把身体也拿回来再说。在那之前,我不打算频繁的去扰娘亲的安宁”。

      姚赫的眼睛亮了,“那我们是要去打宣陈了吗!”

      阮旸这才抬头,忍不住给他泼冷水,“怎么可能?楼盈和顾追那帮人又不是吃干饭的,能随便吓唬一下就能听话”。

      姚赫立时卸了劲,“可不打又怎么拿回来?大周交涉过那么多次,陈人从来都不肯还……”

      阮玄沧死后身首异处,头被人割下带去了漠海,其余身躯落到了南边的宣陈人手里。宣陈皇室专门修了座镇魂塔安置它,年节上当作恶神拜一拜,盼望着能吓退世上其它的邪祟。

      阮旸摇了摇头,“不会很久的。”

      姚赫不明白,但是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相信阮旸。

      清明刚过,天气回暖。万物生长至此时,皆清洁明净,故谓之曰“清明”。一年之端始于春,年有开端,人有始发。

      大小兽物们都跑了出来。它们刚熬过了一个冬天,能吃的东西少,都饿着,连地皮都啃得干净。

      姚赫叫人炒了锅黑豆,满满装在布包里,给阮旸怀里也揣了两个。

      薛麟看着,有点奇怪。

      “镇北军打猎的老惯例了。”姚赫掂了掂布包,眯着眼睛笑,“说起来还是因为有一次,阿姐看见了一只鹿……”

      猎场在南,那里暖和雨下得也多,草和树都绿得比北边快些。

      他们跟在皇帝的銮驾后面走。

      杜皇后殡去日短,国却不可一日无母,礼部呈上的折子压在阮天宥案上,纵然薛麟替他烧过一次,到底也会有躲不过去的一天。

      阮旸这些天见过他两次,回回都揉着太阳穴皱眉,神情疲累的不行。

      他看着阮旸往往欲言又止,阮旸也只能每每把话题岔开。

      南方猎场水草丰美,天高云淡,水中有白色水鸟,长嘴高腿,灵动似仙。苇草纤长,青碧且韧,在微风里轻轻招摇,如墙如幕,铺散在水上,挡着一户户的野鸭人家。萍草开着紫白色的小花,被鱼儿慢慢地推到岸边。

      河上波光粼粼,正午的阳光投射下来,远处水里的人披着一身的水光划破水面,像一尾漂亮的鱼。

      华阳公主主春猎,姚赫作为华阳公主府的驸马,没办法一直陪着阮旸闲逛。

      “你不要乱跑,别离禁军太远……”他事无巨细地嘱咐阮旸,“这次宣陈也来人了,别让他们把你抓走了。”

      他最近莫名的啰嗦。

      阮旸刚想点头,却听身后有人悠悠说,“看姚将军这话,像是我们是吃人的妖怪一样。”

      这人嘴角天生带笑,粉面含春,威严内藏——黑白分明一张脸,祸国殃民一双眼——眼仁黑到发红,细看之下很有几分邪性。

      姚赫咋舌,“楼盈。”

      楼盈客客气气地向他行礼,“姚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教,不愧是镇北军的野人。”

      镇北军一开始确实是像名字所说那样,只镇北部边防,不管南方争端。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宣陈那边冒出了个楼盈。

      此人邪得很,之前一直没人听说过他,刚一出世就当上了贞威将军,联合顾追和刈军将军袁公绩几路并行交错行军,历十七战,定十二城,生生把有军武优势的阮周打入了边境线一大截,人也水涨船高,一路升迁。

      “要不是武帝调了魏王过来,我们想必能一路打到西京。”

      “武”在所有的美谥中,是罕见的有暗贬用法的谥号——刚强理直曰“武”,威彊德敌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

      孝武帝的“武”,半是开疆拓土,半是穷兵黩武,都与阮玄沧脱不开关系。

      楼盈说话时看着阮旸,像是在笑。

      “这便是小魏王?久仰久仰。”

      阮旸在宣陈有那么一点名气。

      他刚出生不久时,宣陈人折了刈军将军——他们打不过镇北军,于是骂人的话翻来覆去的出了花,说镇北军是:狾狗狂极,无所不噬。

      于是阮旸有个类似于外号的小名。小时候镇北军的叔伯们找不见他时,都扯着大嗓门在旷野里大喊,“狾儿——”

      楼盈笑的时候笑意并不达眼底。

      “狾儿巡国门,敌皆恐惧噬其身——给人挫败却无可奈何只能嘴上找补,却反被人当个笑话讲,实在是宣陈的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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