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离开 ...
-
是夜,大雨滂沱。
街道上已无行人踪影,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片黑暗。
温禅站在长长的屋檐下,将一块糕点填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抬起头,目光顺着一个方向看去。
出了这条街往南走,经过三条街道和一个小湖,再向东走四百七十五步上下,就是梁宴北的住宅。
为什么温禅知道是四百七十五步?因为他闲着无聊时数过,虽然不怎么细致,也许是四百七十三或者是四百七十七,但是也差不离。
温禅最怕的就是别离,好在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就算没能练出一身钢筋铁骨,至少也学会了将最恐惧的东西深深藏在心底,让旁人看不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雨水倾斜,些许落进屋檐下打湿了温禅的脸,他抬手用袖子擦同时往里面退两步。
嘴中的糕点全部咽下去时,阿福撑着油纸伞快步走来,低声对温禅道,“公子,马车已备好。”
他微微点头,抬步走进阿福的伞下,“可有问车程多久?”
“小的问了,不过那车夫说不拉长途,让咱们去宏平城找,说是那里有专门拉去五月岛的马车。”阿福小心翼翼的给他打着伞,自己身子大半都在外淋着雨。
“去宏平城要多久?”
“约莫三日。”
“让车夫加快速度,两日后我们必须要坐上去往五月岛的马车。”温禅语气略微沉重,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有必要就加银子。”
“公子,咱们为什么要赶那么急?”阿福疑惑不解。
温禅撇他一眼,“你当我们是出门避暑?三日之内上头那位必会发现我们失踪,介时肯定派人搜寻,若我们被抓回去……”
后面的话没说了,但阿福已经能想象出来,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什么也没再问,带着温禅来到马车前。
琴棋书画两人已经等候在那,见到温禅来了,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将他迎进棚子下。
车夫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皮肤黝黑,穿着粗麻布衣站在一边,一见到温禅就立马凑上来憨笑着道,“这位少爷,何时启程?”
“现在。”温禅抖抖身上的水珠,掀开帘子钻进马车中。
车厢很大,上方四角都有一盏小烛灯,还算亮堂,里面有两张窄榻和一排软座,中间放一张木桌,桌上有一盘瓜子一盘花生,虽然比不得他平时出宫的马车,但也过得去。
温禅坐在里面那张窄榻上,解开披风放置一旁,片刻后阿福和琴棋书画也进来,三人挤在一排软座,将包裹都放在另一张窄榻上,车夫一声呼喝,马车便动起来。
“公子,都说好了,那车夫不要银子,只不过要我们帮忙赶车,这样他好有休息的时间。”阿福压低声音说。
温禅轻轻应一声,微微闭上眼睛休息。
前几日回到皇宫后,温禅就一直计划着悄悄出宫前往五月岛,阿福和琴棋书画都是自小跟着温禅的人,得知他的计划之后,除了阿福无力的劝说两句后,没人反对。
琴棋书画两人的忠心,温禅一点都不怀疑,有他们贴身跟着,他也会安全很多,此次前往五月岛,温禅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神归教教主。
当然,他也没打算自己能够活着回来。
在一切悲剧发生前就将悲剧的源头切断,这是温禅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倒不是他有多么厉害,只是前世的拼死斗争中,温禅将这个神归教摸得七七八八,最起码他知道神归教的藏身之地在何处,总有办法对付。
琴棋觉得身边坐着的阿福衣裳湿了,便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倒是拉近了和书画的距离,书画撇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书画有些心事重重,他不知道协助温禅逃出京城此事对不对,但自小他被安排道温禅身边时,被下达的命令就是一切都听从温禅的指令,对于他们这种护卫来说,忠心就够了。
他又偷偷看了温禅一眼,后者依旧在闭目休息,略有些稚嫩的脸上沉稳平静,透着一股老沉之气,自从过完年后,书画觉得温禅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身旁传来的骚动将他的思绪打断,琴棋还在往他身上挤,书画低低瞪他,直到把他瞪老实。
一刻钟后,温禅和三个小下属所坐的马车驶出京城。
大雨打在车厢上,发出“砰砰”轻响,声音持续了大半夜,待到后半夜雨停了,马蹄踏过泥泞草地,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
有琴棋书画帮忙驾车,赶到宏平城甚至用不了两天的时间,晌午过半,温禅等人进了城。
车夫收了银子之后还多做善举,将温禅等人带到一片车棚前,找来了自己的朋友,信誓旦旦的保证去五月岛找着人准没错。
有人帮忙自然也就省去很多麻烦,温禅也不在乎赶马车的人是美是丑,于是打算再宏平城用过午膳后上路。
宏平比京城要热一些,吃过饭后,温禅顺手买了一把画着山水画的扇子,坐在马车旁的小板凳上慢悠悠的扇着,等待着琴棋归来。
阿福见了,连忙也去买了扇子,为自己主子出一份力。
车夫坐在马车上,看着温禅一身奢华行头,主动搭话,“公子可是前去五月岛参加天下英雄会的?”
温禅抹了一把鼻尖上的小汗珠,疑惑道,“什么天下英雄会?”
一见温禅不知道,车夫顿时明了:哦,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抬手一指,指向不远处的一行马车,“公子瞧见没有,那边都是去往五月岛的马车,五年一度的英雄会就在六月中旬在五月岛召开,像咱们这种离得远的,就要提前一个多月赶路。”
“英雄会是作何的?”温禅扫去一眼就收回目光,心中猜测这难不成是神归教招教徒散出的传言?
“这个就说来话长啦,江湖上的儿女快意恩仇,肆意洒脱,英雄层出不穷,不知何时起,有人创建了英雄阁,所有有头有脸的英雄皆会名列在内,而英雄阁阁主则有号令天下英雄的权利,所以五年一度的英雄会,前去争夺阁主之位的人数不胜数。”车夫一提到江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激昂,似乎他也是英雄阁的一员一样。
温禅听了这一番话,心想这不是这英雄阁阁主不就是武林盟主吗?难不成这些江湖人嫌弃武林盟主这名字不好听,给自己改了个气派的名字?
还在沉思中,那车夫仿若洪水开了闸,滔滔不绝,“五年前姚堡主力敌群雄坐上英雄阁阁主之位,将天下豪杰压制在脚下,转眼间英雄会又到了,不知这次姚堡主能不能保住阁主这个位置。”
温禅远在宫廷,对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少,一听这英雄会似乎跟神归教没什么关系,就觉得要是前去五月岛,必然要了解一些,于是他道,“江湖中难道还有比姚堡主还要厉害的人?”
“那可多了去了,单撇开了五月岛内的不说,咱们西凉的门派门宗可不少,蜀地唐门,金陵司徒,大兴松华还有冯川的云宫,都是不可小觑的大门派。”
这其中也就司徒温禅熟悉一点,他就认识一个姓司徒的,恰好也住在金陵。
“唉!这个我知道。”一旁突然插进来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公子,他搬个小板凳往书画脚边一坐,兴致勃勃道,“唐门善毒,司徒善医,传闻唐门的毒只有司徒能解,是以两派关系一直不好,五年前的英雄会,唐门门主就毒死了司徒家两个弟子,两家一见面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唉——这位公子,此言差矣!”车夫拉了个长调,表示不赞同,“前些年的确流传有凡是唐门的毒司徒都能解的传言,但是这几年出了一个例外。”
年轻公子双眼一亮,“什么例外?”
“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暗袖藏针绝英雄’?”车夫身子往前倾,神神叨叨的压低声音。
“你是说……暗袖阎王?”年轻公子疑惑。
“正是。”车夫道,“那暗袖阎王用的毒,司徒家的人至多能解一半。”
温禅听后也微扬眉毛表示震惊,“这个暗袖阎王这么厉害?”
“嘘——”车夫连忙将食指抵在嘴边,“咱们可不能那么大声的议论他,小心把阎王招来了。”
年轻公子有些怀疑,“大哥,你说的话可信吗?”
“那当然!好赖我以前也是百晓门里面的人。”车夫神色极其严肃,仿佛怀疑他话的真假就是在侮辱他。
“这百晓门……又是什么门派?”温禅发挥不耻下问良好品质。
“西凉百晓门,凡是在西凉境内,就没有百晓门里的人不知道的事,只要你给的银子够多,就连皇帝……”也许是觉得不妥,车夫僵硬的停住,又道,“就连皇子们今夜穿什么颜色的亵裤就寝的,你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真是个厉害的门派。”温禅嘴上称赞,手却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大腿。
还有这种门派?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拿着金子去找百晓门的门主,直接问出神归教的老窝,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自己去找了。
车夫颇为自豪,“自然!自然!”
“那百晓门门主这次岂不是要跟姚堡主争个高低了?”
“非也,百晓门从不参与江湖斗争,所以就算有百晓门的人前去五月岛,也只是奔着看热闹去的。”车夫大手一挥,豪气道。
说完他又迷惑的问温禅,“不知公子你要去五月岛作何?”
“去探亲,我姑母在那里,几年未见了。”温禅信口胡诌,车夫也并未起疑,还要说话,温禅便看见琴棋远远走来,他道,“可以上路了。”
随后站起来,意外发现自己的衣袍被小板凳上的木缝夹住,他刚想伸手就见阿福动作极快的将衣袍一扯,把衣袍扯出,小板凳扔在一旁。
温禅看他一眼,阿福连忙笑着撩开车帘,“公子请进。”
车夫将一块毛巾搭在脖子上,应道,“好嘞!公子您上马车,咱们这就出发。”
那年轻公子见两人不再聊天,有些兴致缺缺,搬着小板凳又往别处凑去了。
琴棋将温禅从宫中带出来的金叶子金豆子之类的小玩意换成了银票和些许银锭子,当做盘缠用。
四人走的着急,温禅就只让阿福收拾了三套衣服,琴棋书画两人更是一切从简,就带了银子和武器,连衣服都没带。
虽说三个下属带的盘缠也不少,但是温禅毕竟是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吃不得贫穷的苦,多备些银两总是好的。
四人坐进马车里,出了宏平城,踏上前往五月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