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法国之行2 ...
-
车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浅蓝长发的女孩飞快地跳出来。呼，好险...光顾着和镜夜聊天了，差点坐过这站。一边埋怨着才通过话的人，她花了几分钟环顾四周，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小心地挑出最后一张展开，却在看清了上面唯一的一句话后愣在原地。
什么叫做“从现在开始就全靠你自己的努力和运气了”啊！？抑制住重新打电话回去质问某只狐狸的冲动，水森嘴角抽搐地将纸张塞回口袋里。明明之前的指示都写得清晰而详细，怎么这最后一条就成了这样？没办法，在这个转了四次火车、两次公共汽车才抵达的地方，还真只有靠自己了。
很快，她发现语言不通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此处实在太偏僻，走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野生动物倒有不少：头顶上排成一列飞过的野鹅，不远处山丘上站得笔直的几只土拨鼠，还有身边草从中活泼地跳来跳去的蟋蟀之类的小虫。
走了四十多分钟后，女孩终于找到了同类，——一名戴着宽沿草帽赶着牛车的农民。比划了好一会儿，那法国人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水森挫败极了，正打算放弃，却见他招招手示意她坐上车来，顿时感激地笑了。
临近中午的阳光热度十足，女孩感受着牛车有节奏的颠簸，很快就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被农民大叔推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一个临近的小镇。用勉强记得的一句“merci”感谢过这位好心人，她好奇地观察着四周的建筑，然后拿出空间所剩不多的相机选择性地拍照留念。
但这番闲情逸致只是暂时的，女孩很快从游客的身份中走出来，开始继续执行原定的任务，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有语言障碍的难处。连着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很热情地想要帮忙，却苦于无法顺畅地交流。几经周折，当她来到小镇东边的一条街道上时，已是又累又饿。
水森靠着一道洁白的篱笆坐下，打算稍事休息后再继续搜寻。可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上方传来的女声：“Bonjour,êtes-vous perdus? （你好，你迷路了吗？）”
她有些费力地抬起头。问话的女性虽然已近中年，但依旧保持着高挑的身段和秀美的容貌，挽起的长发如墨，深棕色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疑问，最奇特的是她周身的气质，比起偏远小镇里热情豪爽的农妇，更像豪族世家里矜持高贵的女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水森总觉得她看起来很眼熟。
“Sprechen Sie Deutsch? （您会说德语吗？）” 浅色长发的女孩站起来面朝着她问道。
那中年女性一脸困惑。
女孩再次尝试，“Do you speak English? （会讲英文吗？）”
这次她微笑了，“Yes I do. Are you lost, darling? （是的，我会讲。你迷路了吗，亲爱的？）”
水森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希望的表情，“日本語が話せますか？（会讲日语吗？）” 上了这么久国中，她对日本人说英语的独特口音分外熟悉，眼前的人发音虽然已经很标准了，但还能分辨出一些残余的口音。
那位女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换成了日语，“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日本人，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女孩友好地微笑着，“事实上，我是来找人的。” 她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我在找这个男生的妈妈。”
一看见照片，日本女子的神态立即变得冰冷，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上了警惕，“你是谁？是须王家派来的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须王家？这个人居然知道须王！不顾女子的敌意，水森兴奋地一把拉住她的手，“您一定认识环的妈妈吧！请带我去见她！” 见她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女孩有些着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跟须王家没有任何关系，我是环的朋友。”
没等那中年女性回答，她的身后突然传来话音，“弥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峙的两人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屋门口站着一个身材更为娇小的女子，金发及肩，紫水晶般的眼瞳里闪着柔和的光辉，她看起来比黑发的女性要看起来更年轻一些，同样是容貌精致，气质出众，只脸色有些苍白，但更为她添上几分病弱的美感。
“Charlene，你怎么出来了。” 弥生的语气带了点责备，上前去扶她的动作却轻而小心，明显透出关爱之意。
水森站在白色的篱笆外，向两位女性微微躬身，然后抬起头直直看向金发的那位，朗声说道：“非常抱歉打扰你们。但我来这里是为了Tamaki René Richard de Grantaine的事情。”
她一说出环的全名，那两人都愣住了。随后Charlene de Grantaine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惊喜和激动，她向女孩友好地微笑着，“进来说吧，孩子。” 既然屋主这么说了，弥生便不再阻拦，水森便跟着她们走进屋内。
屋子里的装潢摆设很朴素，但细节处处彰显着屋主的品味。三人在餐桌边坐下，水森坐在两位女性的对面，正要开口，却听见“咕噜”的声音，不由得尴尬地低下头去。
弥生和Charlene对视一眼，同时善意地笑了起来。“忘记招待客人，是我们的错呢。” 金发女子起身去了趟厨房，不多时便端出一盘糕点，弥生也拿起桌上的瓷壶，倒了三杯茶。
“谢谢。” 浅蓝长发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接着将手里的小纸包放到桌上，推向Charlene，自我介绍的同时重复了一次来意，“我叫水森，虽然没有和环在同一间学校就读，但也是他的朋友。这次有事来德国，就想着顺便来拜访您一下。”
Charlene欲言又止，女孩却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想，向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是以纯粹的个人名义来的，除了那个给我提供指示帮我找到这个地方的人，连环也不知道我会在这里。” 从动画里得知以及跟镜夜确认过了，当时须王家的老太婆资助破产的de Grantaine家的条件，是不准环与他妈妈见面，虽然各方面的直接联系也在那老太婆的命令下被切断了，但像第三方出于个人意愿传递他们之间的消息的情况，她是没法禁止的。
弥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女孩。Charlene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包，从中拿出厚厚一叠照片，每一张都有同一个男生，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被樱兰女生们簇拥着，或者被公关部的众人环绕着，每一张都很生动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像王子一般微笑，被双胞胎逗得大笑，被春绯一句话说得满头黑线，被镜夜否决提议然后缩到角落里用小狗的眼神祈求，还有弹钢琴时展露的真情...
金发的女子一张张仔细地翻看着，时不时露出怀念的微笑，那双和环一模一样的幽紫色眼睛里隐约有水光在闪烁。那是一个母亲才有的表情和光辉，此刻的Charlene让水森无法移开视线。
她没注意到，弥生看其中一些照片的神色同样专注，间或展现的表情同样是母性的温柔。
女孩抬起手，默默地去擦自己脸颊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却惊讶地看见黑发的女子递来一方香槟色的女式手帕，感激地接过，想要道谢却不知如何才能礼貌地称呼。
“我是鹤见弥生，你可以直接叫我弥生，这位是Charlene de Grantaine，不过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黑发褐眼的高贵女子在看见女孩的泪水之后放下了原有的提防，“很感谢你带来这些照片。”
那时，水森只当她是在替Charlene道谢，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金发女子也满含谢意地看过来，像在等待对这些照片的解析。女孩只会意地微微一笑，便开始向Charlene介绍公关部的来源和组成人员。
“环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呢。” Charlene欣慰地说，“特别是这个孩子，名字是叫做春绯吧？很可爱呢。”
果然因为是妈妈的缘故，所以对儿子的感情问题很敏感么。水森思考着，不忘说明春绯是男扮女装。
“呵呵，是因为公关部的需要吧，水森桑你也是这样？” Charlene饶有兴趣地看着照片里一身黑色男生制服的女孩。
水森诚实地回答：“我平时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穿的。因为觉得女生的裙子太短了，冬天会很冷...”
弥生突然笑了，“但是和服或者浴衣的话没问题吧，” 她指着Charlene手里的一张照片，“像这张这样。”
“诶？” 完全不明白她在讲什么的女孩疑惑地探头过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有拍过这张啊？”
两位女子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她当然没拍过，因为她自己就在照片里，身着淡紫色镶嵌深蓝碎花的浴衣，浅蓝的发丝梳成高高的马尾，手里拿着扇子，有些不知所措地仰着头，视线所及处，一身蓝灰色条纹浴衣的男生站在她面前，正抬高了手臂去整理她发间佩戴的花饰，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但镜片后墨黑的眼眸里暗藏着欣赏之意。
水森想起来了，那应该是她唯一一次在公关部穿女装。当时环突发奇想打算弄个夏日祭烟火大会的场景，但春绯一句 “烟火大会什么的果然适合在室外吧？”让他放弃了这个主意，负责服装设计的双胞胎有些失望，便提议说既然衣服都准备好了，至少试穿一下看看效果，当听到为春绯准备的是女式浴衣后环立即答应了。因为不太熟悉衣服的构造，她是最后一个换好的，才跨出帘子就见镜夜上前来，手指在她头顶拂过，接着退后一步说“这样就可以了。” 最后公关部还是没有采用这个概念，但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张照片，留下了当时的这个情景。
陷入回想中的女孩没看见，黑发的女子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笔，飞快地在照片的背面写下几个字母。
不对，女孩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就算有这张照片，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当时她跟莲华说的是“把公关部所有有环的照片都发给我”，但这张照片上并没有环啊？她凑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看见她和镜夜的斜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公关部部长的半个身子...
莲华那个笨蛋！这样也算吗？水森突然很想冲到巴黎去找到公关部的经理，然后跟她好好理论一番。唉早知道应该把这些照片都审核一次再带过来的，还有，要是大前天忙着捡照片的时候自己没在走神的话，大概就会发现并剔除这张照片了。
“看来这张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Charlene的话将女孩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她下意识地接过金发女子递到自己面前的照片，直接放回到包里。“抱歉，这张不应该在这里的。”
“别这么说，那是张很漂亮的照片。” Charlene微笑地看向身边的好友，澄澈的紫色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芒，“弥生就非常喜欢呢。”
水森不解的目光转向弥生，黑发女子但笑不语。
“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水森桑就陪我们一起用晚餐吧，愿意的话在这里多留几天都好。” Charlene瞥了一眼窗外，向女孩发出邀请。
女孩遗憾地摇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恐怕要离开了。” 再晚的话就没有公共汽车了，而且她答应了部长今天晚上就回去的。她起身道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相机，向金发的女性提问：“可以给您照一张照片吗？环要是能看到您的近照肯定会很开心的。”
Charlene点点头，眼睛里再次泛起泪光。在女孩照完后，她从一个抽屉找出一小叠信封，托女孩带回日本。
水森将相机暂时搁在桌上，腾出双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只觉得这些轻如羽毛的纸张里沉甸甸地满载着思念。收好信封后，她伸手去够自己的相机，却被弥生抢先了一步。
弥生将相机递给Charlene，然后向一脸惊讶的女孩走去，“跟我照张合影可好，水森？” 没等女孩反应过来，白光一闪，合影已经留存在了相机里。
“走吧，” 弥生笑着拍拍女孩的肩膀，将相机还给她，然后提起沙发上的手提包，“我送你去车站。”
离开的时候水森回头看去，金发紫眸的女子倚在门边，温柔地笑着向她挥手道别。
总有一天，Charlene会和环团聚的。看着小屋的门缓缓关上时，她这么想。
站着等了没多久，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停在女孩身边，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黑发的女子招呼她上车。水森瞪着这和法国偏远郊外的小镇形象严重不符的豪华车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弥生将女孩直接送往火车站，这样便省下不少时间，但这期间她像在做问卷调查一般，问了不少问题。水森虽然怀疑，但想到她是环的妈妈的好友，又是自己的长辈，便一一如实答了，只在提及身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时有所停顿。
到达车站时弥生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我们会再见的”便开车离去。
很久以后，她无意间在当天穿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弥生给她的那块手帕，不由得感叹自己的粗心，弥生的真正身份其实只要仔细看一下手帕就能知道了。
但那个时候，直到列车抵达德国，水森还是没能弄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法国之行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