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笼（短篇惊悚）》成于乐cyber

15、第 15 章

　　楼梯间里，程谨侧身站在台阶上，用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脚下，后背贴住墙，横着脚步一级一级往上迈。

　　其他几个人也都在做和他一样的动作，没人敢背对着他们身后那扇已经不安全的安全门。三层的嘈杂声已听不到了，叶言把那群失控者引到了远处。可这只是暂时的，谁也说不准下一波失控者什么时候会出现。

　　他们现在一共有五个人，除了程谨和老铁之外，还有上班族男人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幸存者。程谨和老铁打头阵，一男一女断后。上班族男人在最中间，每走一步，眼珠就像钟摆似地左右晃动几次，提防着上下两个方向的突发情况。

　　好在会议中心虽然面积很大，却并不高，包括顶楼的餐厅和超市在内，一共只有五层。不然的话，光是这样用螃蟹步爬楼，就能把人给累死。

　　在程谨的感觉中，这些楼梯简直漫长得没有尽头。他没数到底走过了多少级台阶，只知道当“四层”的标识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他后背的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又往上挪了两阶，程谨的心突然一沉。他看见，四层的安全门是半开着的。

　　这就让人有点作难了。

　　如果门紧闭着，说明没有失控者从这里进出过，因为失控者不会有那份好心肠替他们关好门。

　　如果门完全敞开，程谨能借着荧光指示牌的微光观察后面有没有人。

　　可现在这样半开半闭，看不清门后的状况，是最可怕的。

　　程谨停了下来，用手机照着自己的脸，以眼神询问自己身后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也发现了安全门的状况，他们的眼神告诉程谨，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谨怀里抱着叶言的背包。他把手探到背包的侧袋处，触摸着里面的一罐碳酸饮料。在天桥上，他曾见到叶言用另一罐砸翻了一群失控者。要是把这罐饮料丢出去，倒是可以起到探路的作用，可就怕弄巧成拙，把原本在远处的失控者给引过来。

　　思量再三，程谨收回了手。他们几个都是普通人，谁也没有叶言那样的身手。楼梯间无处躲藏，就算能提前发现失控者，他们也跑不过对方。所以，探路的意义其实不大。

　　程谨心一横，决定只管往上走。

　　老铁跟随着程谨，继续往楼上移动。而上班族男人的脚步则明显慢了下来，在两三级台阶之间磨磨蹭蹭，速度几近停滞。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要等到程谨和老铁平安无事地经过了那道安全门之后，他才会放心地跟着走。

　　他一停，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也只好都停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程谨和老铁的动作，既期望他们快一点，又害怕他们突然快起来——那说明有情况了。

　　队尾的男人留着寸头，他前面的女人留着波浪发。这两个人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就算到了这会儿，也还是手牵着手。他俩今天到会议中心是来看场地的，要是没发生这场意外，他们原打算预定楼顶餐厅举办婚宴。

　　寸头的位置最接近三层的安全门。他看着程谨离四层越来越近，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一手拉紧了波浪发女人，一手扶着身后的墙壁，下意识地作好了一有情况立刻逃回三层的准备。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楼上，冷不防扶着墙壁的那只手上传来古怪的触感，好像有类似头发的物体擦过他的手背。

　　在这么高度紧张的时候受到突如其来的刺激，寸头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就已经“嗷——！”地嚎出了声，同时条件反射地猛然抽手，往自己身后看去。

　　程谨屏着呼吸，正要接近四层的安全门，忽听下方楼梯的队尾处乱了起来。紧接着，就见寸头拉扯着波浪发女人，火烧屁股似地蹿上了楼梯。

　　不用看也知道，三层有漏网之鱼发现了他们。

　　“跑！”程谨喊了一声，不再用螃蟹步，转过身拔腿就往上跑。事已至此，往上跑是唯一的办法。要是真的遇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那也只能认命了。

　　程谨一直是这几个人当中表现得最冷静的，他一跑，其他人也全都跟着跑了起来，唯恐落后。

　　万幸的是，掠过四层的安全门时，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失控者从那扇半掩的门后面跳出来。

　　在缓步平台上转弯的间隙，程谨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后面果然追着几个失控者，不过他们的身躯都残缺不全，只能半跑半爬，速度不快。大概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跟着叶言离开。

　　程谨猛地在楼梯拐弯处站住，掏出背包侧袋的那罐碳酸饮料，拿在手中摇了摇。他不能让那几个失控者跟着他们跑到楼顶去，否则一定会引来更多失控者。

　　“你们快点上来！”程谨对后面的几个人说。上班族男人根本不用他催促，早就脚不沾地地从他旁边跑了过去。程谨等其他几人也都跑过来之后，拉开拉环，一甩手把罐子丢了出去，正砸在一个失控者的脸上。失控者的平衡感本来就不如正常人，加上身体残缺，不容易稳住重心，当即被砸倒，连带着后面的几个失控者一起乒乒乓乓滚下了楼梯，摔到了四层的安全门前。

　　寸头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放声嚎叫的那一嗓子太丢面子，此刻突然英勇，上去就是两脚，把几个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失控者踹进了安全门内。老铁马上把门关了，上锁。这门挡不住大量的失控者，不过挡住这几个还是足够的。

　　危机暂时解除。五个人不敢停留，借着眼下这股来之不易的勇气，一口气冲上了顶楼。

　　顶楼没有会议室，只有两个主要区域，餐厅和超市。超市前面有一道铁栅门，比别处多了一道屏障。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安全区了。倘若连这里也被突破，程谨不知道他们该往哪里去。但愿在那之前，救援可以到来——如果还有救援的话。

　　程谨用钥匙打开了那道铁栅门。但要进入超市，还需要再打开一道卷帘门，程谨没有钥匙。

　　程谨正想对那几个人说，等叶言来了再想办法打开这道门，就见上班族男人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了一把钥匙，上前打开了卷帘门。

　　见此情形，寸头和波浪发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都有些复杂。安保队长发狂时，他们也在场。当时所有的人都在惊慌逃命，这个上班族男人竟然还能从安保队长身上拿到这把钥匙。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肯定没有时间仔细翻找，也就是说，上班族男人肯定早就留心观察过，知道安保队长把钥匙放在了哪个口袋里。

　　可他这么留心干什么？

　　难道他认为，安保队长不会长久地持有这把代表物资分配权的钥匙？

　　往这个方向深想下去，似乎有些可怕。

　　——假如安保队长没有发狂，那他是不是会突然在无人之处发生一些什么别的“意外”？

　　进超市的时候，寸头和波浪发不着痕迹地与上班族男人拉开了距离，跟在程谨和老铁身后。

　　超市里一片漆黑。几个人费了一番工夫，找到了应急照明的开关。灯光幽幽，打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可以想象往日的热闹，如今只剩冷清。

　　确认了超市里是安全的，上班族男人准备关闭卷帘门。

　　“等一下。”程谨制止了他，“我要出去找我的同伴。”

　　“哦？”上班族男人眼神莫测地看向程谨，“你确定你要出去？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

　　“我肯定会回来。”程谨直接打断了他，“如果到时候你不给我们开门，我们就强行破门。搞得动静太大的话，会发生什么，你也是知道的。这里和三层，就隔了一层楼。”

　　上班族男人的脸色微微僵硬。程谨没再理他，弯腰钻出了卷帘门。

　　从刚才开始，程谨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叶言出事了。

　　不是被那些失控者攻击，而是叶言自身出事了，就和程谨在二层的洗手间里短暂陷入失控的情形一样。

　　会议中心三层，叶言带着一大群失控者，在环形的走廊上绕圈子。

　　然而他现在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于失控者。他在努力对抗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他明白，这是失控的前兆——强烈的憎恨、迫切地想要杀死某个人的欲.望，会把一个人的理智侵蚀殆尽，使这个人陷入疯狂，最终变成和这些失控者同样的存在。

　　有好几次，叶言几乎要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与那些失控者厮杀一场。就算失去理智也无所谓，他只想释放体内的杀.戮冲动，那让他兴奋得颤栗。

　　使他克制到现在的唯一原因是程谨——如果他失控了，就没有人能保护程谨了。

　　我要保护程谨。我要保护他。叶言反复对自己说。我不能失控，至少现在不能。

　　他回想着程谨倚靠在他肩头上安静睡着的情景，狂躁的心中浮现出一点温柔。他希望，今后的日子里，这个情景还能重现。

　　身后陡然有疾风声。无需回头看，叶言本能地闪身避开。一个身影从失控者群中蹿出，尖齿长爪，目光凶戾，是个体能变异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