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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了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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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毅静静地站在书房中,神色复杂,目光深远而又悠长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慕容渚刚刚来找过他,虽然没有求情,但他知道,慕容渚内心还是想让他放过白术的。
凭心而论,若没有十年前的事情,仅是今天白术的所作所为,他会放了他,可如今,十年前他是主谋,卿若也因此而死。
还有泠儿,她很在意这件事情。
正当他想得头疼的时候,“咚咚——”敲门声响起。
“爹,是我。”千夜的声音传进来。
“进来吧。”
千夜端着一壶茶进来放在窗边的小几上,“爹,我泡了茶。”
慕容毅走到她对面坐下,“今儿这么有兴致?”
“恩。”她点点头,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沉默一阵,“爹,那些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不用顾虑我。”
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些日子她的情绪他自然看在眼里。慕容毅欣慰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泠儿长大了。”
千夜看着他仍旧如此温和的样子,忆及他这些年来都是独自一个人守在卿园,心里不免又是一阵酸涩,“爹,娘她…”
“我早就知道了。”慕容毅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难过,故作轻松道。千夜回来一直没有提卿若的事情,他也就佯装不知。
不过,终归是要面对的。
诧异地看着他,千夜以为他是猜到的。不想他却是早早地知晓了此事,“什么时候?”
“她一走我就知道了。”当时,他真的万念俱灰,就想随卿若一起去了。
可是后来,他想到了他一双年幼的儿女。虽然都不在身边,甚至还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便又决心活了下来。不然,他就是下了也无法面对卿若啊。让两个孩子失去娘又没了爹,卿若怕是要生气的吧。
他不忍自己疼爱的孩子,从此变成了孤儿。
更不忍他最疼爱的泠儿,还要一个人独自面对一个牛鬼蛇神都有乱糟糟的凤栖谷。
“不说这个了,让睿儿回来吧,我也许久未见他了。”慕容毅佯装轻松地转移话题,“他如今可还像你娘?”
“九成像,而且和娘一样,弹得一手好琴。还被江湖人成为‘第一公子’呢?”千夜也不再纠结,配合地说起弟弟来,“我明日就给他写信让他回来。”
慕容毅想起儿子小时候怕极自己的样子,说来也怪,明明那么像卿若的儿子,他偏狠得下心去骂他。“那臭小子,从小就不学好。”
“他志不在此,爹你到时候可别把人骂走了。”千夜从小就知道凤栖谷是自己的责任,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弟弟,就该随性自由些。
所以,千夜从小就纵着他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知道了。”慕容毅不自在地端起茶杯,“对了,泠儿,趁着大多管事都回来了,我想向他们正是宣告你少谷主的身份,正好你祖父也在谷里。”
千夜明白他这是想为自己巩固地位,慈父之心,她当然不会拒绝,“好。”
“婚事要不要一起办了?等过几年你适应了谷里事务,我还可以给你带孩子。”慕容毅本意是想调侃一下女儿,说到后面,越来越觉得这事可行。
“我听您的。”说到成亲,千夜难得的有些羞涩,“时候不早了,爹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
慕容毅看着她消失得极快的身影,半晌,他突然笑起来。端起茶杯喝完杯中茶水,起身回房。
卿若,我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翌日。
仍旧是在议事的前厅里,慕容毅做出了对白术一行人的处置。
白术受鞭刑五十,逐出凤栖谷,并且抹去他在谷里的一切,从长老的位置上除名。此生不得再入凤栖谷一步,从此与凤栖谷再无任何一丝的联系。慕容毅还给他下了一种叫半月的蛊,每半个月发作一次。
至于能不能解蛊,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紫苏受鞭刑三十,也被逐出凤栖谷,从此死活与凤栖谷无关。
黄荆的处置算是比较轻的,受鞭刑二十,失去了长老之位,发配到一间凤字号的医馆去当大夫。
还有一些白术的心腹,或轻或重都受了一些处罚。
与黄连齐肩的白前,不再是凤祥医馆的总管事,成为了一家医馆的小管事。
凤栖谷的鞭刑不同于其他,这种刑罚是当所有人的面执行的。鞭子也浸染了无数药草,伤口会比一般鞭刑好的慢,疼痛感也加倍,是难捱又难堪的一种刑罚。
白术和黄荆都对这些惩处悉数接受,只是求慕容毅可以善待他们的弟子。紫苏则是要求带走紫河车,慕容毅都答应了。
与这些人的处置一同告知谷内众人的,是三日后千夜正式以少谷主的身份与谷内外管事一齐议事。
慕容渚对他做出的处罚很是满意,虽然白术身中半月,但好歹还是有命在。
“你说什么?紫苏想见我?”千夜有些怀疑地看着雾临,在她眼里看来,紫苏在离谷之前想见她爹一面倒是有可能。
见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雾临再次确定地点头,“她说她在紫苏园等你。”
易寒对上她满是狐疑的双眸,“我陪你一起看看看?”
“恩。”千夜点头,两人起身便往紫苏园走去。
“等等我。”雾临赶紧跟上他们。
一行人走到紫苏园,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少谷主大驾光临,真是失敬。”
“有事?”千夜可一点也不想与她多说废话。
紫苏看着她,没有回答,倒是轻笑着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的眉眼真漂亮。”她凝神看了千夜片刻,“其实你还很小的时候,我抱过你的,你还没长大我就知道你会像他多一些。”
这里的他,毫无疑问说的是慕容毅。
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千夜冷声,“说完了?”
“年轻人就是性子急。”紫苏转而看向易寒,打量了一番,“你唯一像你娘的就是找男人的眼光,都不错。”
见紫苏还提及她娘,千夜顿时不客气道,“我和我娘可都是别人上门求来的。”
“是啊,这点还真是令人嫉妒呢?”紫苏脸色不改,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也都无所谓了。
“你是该嫉妒,费尽心思我爹也不曾看过你。我娘即使走了这么多年,我爹心心念念还是她。”千夜冷漠地看着她。
一旁的雾临和易寒都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紫苏一顿,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听闻少谷主好事将近,我准备了一份贺礼,现在提前送给你了。”
说罢,她轻拍两下手掌,两个人便抬着一个男人出来了,身边走着的是与慕容毅有几分相似的紫河车。
见到他,千夜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是我之前偶然救下的,现在是我的药人。身体各方面都不错,请少谷主笑纳。”紫苏大方而又坦然地看着她,仿若送的真是只是一件礼物而不是一个人。
正说着,人也到了跟前。
“清风?!”雾临不经意间扫了人一眼,只见有些眼熟,定睛一看终于看清楚那张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脸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可不就是清风?只是他现在太过消瘦,千夜一下子还没认出来。他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无知无觉,不用说,肯定是被下药了。
千夜淡淡地扫了一眼,面上没有任何波动。易寒不着痕迹地扯了雾临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身侧拳头死死握紧,努力不让自己再失态。
“原来还是少谷主师兄的旧识啊?”紫苏感叹了一句,状似惋惜地说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能用来做药人了呐…”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为了能见识一下少谷主的医术,我可是刚给他下了摄魂呢?哎,早些知道他与你们有这样的渊源就不下毒了。”
她的口气里并没有多少可惜的意思,唇角还挂着恶劣的笑意,“我是没眼福亲眼看到他醒来了,倒是让谷里的人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她是故意的,离开之前,她故意要再给千夜添一次堵。
紫苏的性格向来如此,即便自己已经失去所有,也要在最后让别人也不好过。她知道,如果千夜解不了这毒,慕容毅肯定会出手的。那样的话,他应该会记得她曾经做过这么一件事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雾临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撕下她的笑,可他现在只能忍耐着。
“啊…”身边的紫河车突然发出一句大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额间细细密密的汗足以说明此刻正在遭罪。
然而,他似乎知道此刻的情况,除了第一声之外,没再发出其他的声音。
紫苏见此哪会不知道是千夜下的手?心里一惊,她完全不知道千夜是何时下的手,见紫河车这般忍耐,心里终是有些不忍。
“少谷主…”
她刚叫了一声就被千夜抬手打断了,“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你们将人给我送到卿园去。至于我的回礼,就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收下了。”
说完,她也不让紫苏多说什么,领着人就离开了。
紫苏即将离谷,即便她知道千夜下的是什么毒,也没有条件去帮他立刻调配解药。千夜此举可谓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思及此,紫苏脸色瞬间难堪了许多。
她终究还是太过低估慕容泠了。
青果一来便看见她正脸色不虞地站着。
“你来干什么?”紫苏哑着声音,微红着眼看他。她的处罚只是鞭刑之后被逐出谷,应该是他的功劳吧。
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幼年时两人在一起学医制毒的时候,终究他们还是越来越远,从此就要陌路了。
“送送你。”青果看着她,发现这个在他心里这么多年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已经陌生到他认不出来了。
明明还是一样艳丽的脸,可是其他都变了。
“不必了。”紫苏蹲下身,喂紫河车吃了一粒药丸,见他不再痛苦便站起身。最后,她深深地看了青果一眼,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她走得极快,仿佛在他面前想要留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紫河车不声不吭紧跟着她的脚步。
青果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盛开得极其妍丽的紫薇花,转身离去。
微风缓缓而过,那一树的花兀自在枝头灿烂。
白术离开凤栖谷后发现白凡正在路上等着他,之前他还颇有些遗憾临走前都不能再见最后一面了,不想他竟然在此。
“你在这里做什么?”短短几日,他似乎苍老了很多。
“师父,我已经向谷主说明了,弟子要跟着你。”白凡上前,自然地接过他那根本没装多少东西的包袱。
“胡闹。”白术瞪了他一眼,咳了几声,“赶紧回去。”
白凡状似苦恼地说,“已经来不及了,回去谷里也不会再要我了。何况,我来找您是老谷主亲口答应的,我想谷主应该不会拂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怔了一下,白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看到他小时候,又似乎才惊觉当年的孩子已长大了,“那你师弟师妹们怎么办?”
“白止会照顾他们的。师父,你现在有空了,我可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呢?”白凡笑得明朗。
他也笑了,点点头,“走吧。”
“恩。”
看来他做人还不算太失败,余生他本来是要准备走遍大江南北,开阔眼界,救死扶伤的。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路上。
上苍对他,还不算太差。
黄荆在一个清晨悄悄地走了,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只给他的徒弟们留了一封信。
他去了边境柳州的凤祥医馆,安分地当一名大夫。不久之后,便凭借着高超的医术名声鹊起。人人口耳相传柳州来了神医,他性子不错,对待其他大夫也耐心指点。
长年累月的,成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夫。
这一生,他都未离开过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