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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丧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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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锦十年,金贵妃薨。
对方生前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死后却草席卷起,在一个黑夜里被人抬出了宫外。
烟青色的纱幔忽然松了金钩垂落。
外面的人守在门口的影子还在窗纱上晃动,若隐若现。
“走吧,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可那位生前在宫里一向又跋扈,怕是没人来看了。”
宫人打着哈欠,在廊下打着灯笼渐渐远去。
那身影落在了窗纱上,越拉越长,像个鬼影。
小小的陵玉躲在纱幔后抱住自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母妃死的那天,天上下着大雨,每个人都好像在哭,又好像是脸上被雨淋了,神情都好生奇怪。
就连一向都宠爱母妃的父亲也都没有来过了,他一个人好怕好怕。
轰隆——
一道惊雷劈开夜幕,树影晃动,风声哀嚎。
“呀……”陵玉小小的叫了一声捂住耳朵便跑了出去。
长廊玉石下的灯都被豆大的雨水打灭,陵玉迈着小短腿哭着往前跑,脸上的眼泪也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他跑出了回廊,跑出了大门,凭着直觉跑到了西边大院。
“二哥开门!”
红木雕花的门被他敲得嗙嗙作响,片刻门方打开。
一个大他不了多少岁的男孩脸色冷淡,似乎刚刚睡醒。
“陵玉,这么晚了,你跑过来做什么?”盛钦的声音很低,似乎不想惊动旁人。
“二哥,我怕!”陵玉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惊恐苍白的小脸止不住抽搭,“我想跟二哥睡。”
盛钦垂眸看着那只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手,眉头皱起,似乎猜测着在不引来旁人的情况下将对方的手指掰开的可能性。
许久,他道:“进来吧,你轻点。”
陵玉顿时松开了整张脸,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悄声道:“二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屋里熏着暖炉,和屋外的寒冷截然不同。
小陵玉衣服几乎都被淋湿,他见盛钦走到床边躺下,便也将衣服脱了爬上床去。
“你干嘛!”
床上的盛钦吓了一跳,像个弹簧一样又弹坐了起来,目光防备地看着陵玉。
陵玉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条裤衩和肚兜,平时睡觉都是这样的,没什么问题啊。
“二哥……”
“把这件穿上。”盛钦翻了件白色的亵衣给他。
陵玉乖乖套上躺在盛钦身边,低声道:“二哥是怕我着凉了吗?”
盛钦睁着眼睛望着顶帐不说话。
“二哥,我好想母妃啊……”陵玉缠着他的胳膊低声说话,似乎又有了哽咽的倾向。
“陵玉。”盛钦忽然叫他。
“嗯?”陵玉顿住。
“你真的很想你的母妃吗?”黑暗中,他的神情有些莫测。
陵玉瑟缩了下,道:“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母妃,她打过你……”
他的脑海里不禁想到先前自己路过窗外时候,正好看到一向温柔的母妃忽然变得狰狞打了二哥一个耳光。
后来母妃告诉他,是因为二哥做错的事情。
盛钦扯了扯唇角,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你为什么没有长毛毛虫吗?”
陵玉听到这个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二哥……为什么啊?”
他的心思一下子从母妃身上抽离。
他有看到过二哥和其他男孩子尿尿,他们、他们竟然是和自己都不一样。
“因为你是个怪胎。”盛钦闭上眼睛说道。
“啊?”陵玉吓得声音都变颤了,“二哥,你、你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你和宫里的公公太监都是一样,蹲着撒尿,你父皇要是知道了,肯定讨厌你,其他人知道了,也一定再也不敢和你说话了。”
“那怎么办啊?”陵玉又忍不住呜咽。
盛钦想了想,道:“衣服穿厚一点。”
“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吗?”陵玉眨着小扇子般的长睫天真问道。
盛钦摇了摇头,勾起唇角道:“这样别人拿石头砸你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痛了呀。”
在陵玉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笑容狡黠也恶意。
陵玉瞪圆了眼睛望着他许久,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如同那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垮了大坝,嗷嗷哭了起来。
哭到最后,他竟还是靠在盛钦的怀里睡着了。
就在那一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正是这一切的发生让陵玉走上了一条和旁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以至于若干年后,当陵玉提着沾血的长剑立在盛钦面前的时候,一切却也都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