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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有一层渐变的云雾，从天的那一头缓缓延伸到另一头，从远处看去，云朵均匀的铺在那些建筑上。
秦年换了身衣服，两手插在口袋，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
等过了一个拐角以后，叶岁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叶岁看见他显然也是一愣，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错过身走了。
秦年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嘴角逐渐蔓延上一丝笑意。
……
晚上十二点，叶岁猫着腰和秦年一前一后贴着墙走，办公楼的夜晚寂静的不可思议，似乎连风声都被玻璃窗阻隔在外，叶岁跟在秦年后面闷着头走，突然前面的秦年停了，叶岁当时没注意，一下撞在他后背上。
叶岁后退两步，捂着鼻子满脸委屈。
秦年回过头，手指轻轻在她鼻子上点了下，眼睛在黑夜里似乎盛满了闪耀的笑意，叶岁盯着他瞧，恍然觉得他似乎说了一句：“乖。”
“到了。”他压低了嗓子，两人凑得及近，他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脸上，叶岁当时脑子就有点懵懵的，稀里糊涂的点头。
然后等秦年小心翼翼的把门弄开了，回头一看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愣愣的半蹲在那里。
所以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这里，是李校长的办公室，根据秦年的记忆来看，李校长的办公室和施教官的办公室是挨在一起的，并且施教官有李校长办公室的钥匙。
李校长解决完外面家长闹事的事之后就去外面做戒网瘾演讲了，这几天学校基本是施教官管着的。
刚才由叶岁挑衅施教官，再让秦年去和他打了一架，实际上借机偷走了他身上的钥匙。
施教官恐怕会觉得很奇怪，这所学校的学生们都千方百计的避开他，唯独一个叶岁，不知悔改的天天在他跟前晃荡，不怕死一样的总想着激怒他。
叶岁其实也没想干什么，她只是想找到一个东西——楚苏的资料。
楚苏，那天从施教官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名字，叶岁一直想知道她是谁，可是无论她想尽了各种办法施教官也一个字都不肯再吐，问了几个学生要不是不敢说要么是不知道。
她也清楚，学生们大部分有畏惧心理，而且不是一般的畏惧，任何学校不允许的事情都不敢做，几次尝试无果之后，她就把主意打到李校长那里去了，刚好李校长最近都不在，家长探视也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罢了，除了叶岁的母亲，都顺利回到了家里。
叶岁的母亲……提到这个，叶岁就忍不住叹气，她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这也就注定了她没有原主对母亲的那种感情，如果她能感知到原主的情绪的话，那她应该是又爱又恨的吧，母亲对她很好，把她当成自己生命里的唯一，但她又是有些病态的在对待女儿，看见女儿和另一个女孩子关系亲密就觉得女儿是同.性恋，强行把女儿送进了这个吃人的地方，还抱着能把女儿“治好”的希望。
原主是在这个学校里死的，而她本来就一点问题都没有，连叛逆都称不上，她听话又乖巧，甚至完全没有怀疑过一个被生活逼疯了的母亲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叶岁很难真正意义上做到心无芥蒂的对这个母亲好，听她絮絮叨叨说些忏悔的话，因为那些话已经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她的女儿叶岁已经死去了，被她亲手送进了地狱，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叶岁实际上是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可她却也没办法真正冷下脸，做到完全的漠视，每次看见叶母哭得通红的双眼她也会觉得难受，只是无论如何理智上都做不到替原主原谅她。
她没有办法，又急于找到线索，找到那个叫做楚苏的女孩子，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施教官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是走了还是……死了？
最后，只能把主意打到李校长身上来了。
他看起来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年人，尽管他鬓上还没有白发，可他一直以来经营的就是一个德高望重老者的形象。但实际上，在这所学校里，他是最高权力，包括施教官在内的人都不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尊敬。
这其实非常畸形，他在这个人人平等的社会愣是营造出了阶级主义，并且自己像个土皇帝一样，接受所有人的崇拜和敬仰，每个人，只要是和他意见相悖的，或是在他眼里“坏”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他认为同性恋不好，应该医治，就把你拉过去一顿电击，你被折磨到意识模糊，哭着承认了自己有错，他就放下武器笑眯眯表示“没关系，生病了不要害怕，加入这个大家庭让我们一起治疗你吧。”
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都要这样做。
等几个月后，他拍着你的手说：“恭喜你，你的病已经治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变得冷漠虚伪，出了学校之后会过的非常痛苦，在学校的那段时间就像一个纠缠不休的噩梦，在你平静的生活里疯狂搅动，再带来一滩滩脏污的垃圾，扔都扔不掉。
更悲哀的是，你发现该喜欢同性的还是喜欢同性，电击也不能改变你的性向，网瘾严重的，出了一款新的游戏还是会去玩，甚至因为和家里的关系破裂，变本加厉的泡在网吧里。
那段黑暗的时光带给你的只有噩梦和恐惧。
叶岁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是哪来的胆子去偷李校长办公室里的资料。
因为不敢开灯，秦年负责翻找，叶岁就蹲在门口把风。
借着月光叶岁能看见这间办公室不算特别大，装扮也不是很豪华，甚至有些八十年代的风格，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办公桌，旁边是透明的资料柜，柜门没锁，能看见里面一排排的全是档案袋。
在办公桌上翻找难度太大也容易被发现，秦年只是大概看了几眼就把目标转到了旁边的资料柜上，只是月光实在亮度有限，才翻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酸胀。
毕竟学校有几百名学生，还不知道这一个柜子里的是不是全部。
“秦年——”叶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生怕走廊上窜出个什么人来，秦年终于翻完了第一排，一无所获。
“你过来，我来。”叶岁说。
秦年不太放心，不甘心的又找了找，还是找不到，只好过去把风了。
叶岁一过来的方法就和他不太一样，他是从第一排找起，叶岁是从第三排的右边找起，而且还是只看放在里侧的。
这里其实有个小技巧，叶岁把风的时候就注意看了，李校长似乎有些强迫症，大部分东西都是放在右手边的，她觉得李校长放档案应该也是这样，再加上李校长的身高大约一米七出头，秦年的身高一米八多，这个资料柜挺高的，秦年来放还差不多，他放第一排就得垫脚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叶岁从第四排左边前面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资料，她在这个学校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样子，这学校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大学校，不可能经常有学生来，她自己的资料在左边，那就是说是从右边放起的。
果然，不过十分钟左右，叶岁在右侧的最里面找到了楚苏的名字。
她兴奋的舔舔嘴唇，抽出来一看，里面夹了两张纸，一张是入学资料，上面贴了相片和一些基本情况之类的，这些都没什么好看的，她也没有长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叶岁直接翻到最下面，那里有一句话：该学生因个人原因，在学校内突发疾病，不治身亡。
不治身亡？
死了？还是病死的？
叶岁翻着资料，瞪大了眼睛。
她很快翻到了第二张纸，那是一张医院出示的死亡证明，叶岁毕竟不是医生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大部分句子都看不太懂，但也能看出就是心脏突发疾病的意思，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
叶岁放心资料，抿抿唇。
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不然施教官不会说那句话，那句话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威胁，威胁她……如果再不知收敛的话，就会像楚苏那样。
“走吧。”叶岁把资料原样整理好放回去，对秦年挥挥手。
“这么快就看完了？”秦年有些诧异，“看出什么了吗？”
叶岁现在心里头乱糟糟的，也没空跟他讨论这个，只是摇摇头：“我们先出去再说。”
……
施教官看着前面两人离开的背影，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又踢了踢腿，呢喃道：“小兔崽子……看我不……宰了你们。”
……
叶岁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这趟没有收获，但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她知道了楚苏这个人，也知道她死了，只是……施教官那句话，她现在还没弄懂。
楚苏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些……又和原主叶岁的死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的话，那她又是怎么死的？原主和她不一样，原主乖巧听话，基本没有刻意激怒教官的可能性。
可她还是犯了错，并且死了。
叶岁越想越觉得头疼。
秦年只能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因为前门有监控，而且门又关着，叶岁的宿舍不算高，下来的时候是秦年爬上贴着墙壁的水管把她背下来的，上去却不太好上了。
叶岁看着四面光光的墙壁和水管，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爬上去。
秦年看起来也很怀疑。
“算了我背你上去吧。”他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叶岁假装思考了一下，接着在一秒钟之外跳到了他背上。
秦年开始吭哧吭哧爬水管，叶岁在他背上无聊的拔他头发，其实不疼，但真的蛮痒的。终于在第三根的时候，秦年表示了自己的抗议：“很痒。”
“哦。”叶岁乖乖点头，两手扶在他肩膀上。
“怎么还没到啊。”她仰头看着星星，觉得今天晚上的星空特别漂亮。
“你住的是三楼。”秦年的声音全飘散在风中了。
“那现在到几楼啦？”叶岁拍拍他。
“二楼。”秦年闷头继续爬，他觉得叶岁好像有点嫌弃他慢，于是爬的飞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到了宿舍之后也不能开灯，秦年把她送进去之后手掌一翻就准备直接下去了，叶岁这时候叫住了他。
“你先别走。”叶岁摇着手。
“有事？”秦年半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呢。
“跟你说说楚苏的事。”叶岁说。
秦年楞了一下，“你愿意和我说了？”还记得第一次他提出要帮助她的时候，她冷着脸直接拒绝了，就连在家长探视的时候两个人联手激怒施教官和后面设计让家长看见，都是叶岁提出来的，但是叶岁根本没说太多，摆出来的意思就好像是——就这一次，之后我们两个就没关系了。
他还是很意外的。
接着秦年又爬进了宿舍里，叶岁让他坐到自己床上，自己坐在黄燕床上，黄燕还被关在禁闭室里，现在宿舍就她一个人睡。
接着叶岁就说：“其实你不是教官吧？”
秦年先是震惊，再是沉默。
叶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解释道：“我是说你这个身体，原本这个秦年，不是教官对吧？而且……他也死了吗？”
秦年垂下头，似乎叹了口气：“不是。”
“那……”叶岁试探着：“原本的这个秦年……”
“不是这样的。”秦年猛地抬起头，飞快打断道：“不是这样的，没有原本的秦年，只有我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叶岁的脸色一下变了。
秦年在黑夜里的眼眶似乎有些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原本的秦年，我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但所有人都认识我，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那个世界恒子中学的高中生秦年，还是这个世界的戒网瘾中学的教官秦年，我有两个人的全部记忆，我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叶岁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冷，“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我一开始以为你和我一样，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但当我知道你是有任务的，你要找出杀害这个‘叶岁’的凶手，不知什么时候你会回到那个世界去，但是我……这个秦年就是我自己，他没有死去，我有他的全部记忆和感情，或者我其实就是他，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
“我可能就永远呆在这里了。”秦年说完这句话，空气似乎都静滞了，坐在她对面的叶岁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叶岁突然问。
秦年愣了一下，然后居然笑了：“大概是，不想我再后悔一次吧。”
叶岁没听懂，但她固执的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你不应该帮我的，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没有任何线索，没有权限，我说不定会在这个世界待很久……”
“然后呢？”秦年打断她，那一刻叶岁看见他的脸上有某种非常柔和的神色，只是一转眼就消失掉了，“我不可以因为我一个人的孤独而让你永远生活在这里，去延续另一个人的生命”
“你会回去的。”他笃定道。
叶岁很想问他那你呢？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秦年已经翻窗户出去了。
她看着一室月光，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top: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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