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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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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舒卷,雁过无声,道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老石桥。它不知在这里存在了多久,桥面上尽是坑坑洼洼的小洞,色泽已趋向陈旧,靠近水流的地方蔓着一片片苔藓,嫩绿无疆。
盛北斗走上石桥,从桥上往下面看,平滑如镜的水里现出了他的倒影。
那影子十分清晰,它们安静的纳着他,就像他心底也装了一个人一样。
他离开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她比他先走,现在应该离他很远了吧?他们二人,一个往北,一个朝南,如果不回头,便永远碰不上。
他忽地忆起临分别时,她那倔强傲然的神态,那是故意摆给他看的,他知道。她向来有自己的主张与底线,他触碰了她的底线,于是被她狠狠抛开。
他该高兴的,可他鬼使神差的偏要自寻烦恼,下桥走了回头路。
他觉得,只要遇到崔骄骄,事情总是能出人意料。
她并未走出很远,见着她时,她正坐在路边的小石墩上,不知在做什么。待走的近了,他才发觉她脸上泪痕未干,眸光氤氲,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哭泣。
她瞥见他来了,既不说话也不看他,径自拧过身子去,细细的肩还在微微耸动着。
他心口一抽,好像被人打了一鞭,说不出的难受:“怎么哭了?”
崔骄骄不理他,但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却随着他的到来而满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下来。
他犹豫几息,到底是选择了靠近她,在她身旁蹲下:“你这样哭,是因为我没有送你回家?”
她仍不答,抽泣得十分厉害。
盛北斗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发现她遗失了包裹,一旁的地上也没有看到。他略沉眉眼,已猜到了些内情:“你的包裹呢?”
她阖上眸子,深吸口气,将眼泪压在里头,用自以为很冷硬的语气回道:“被几个小乞丐抢了。”那些抽泣声太烦了,她憋也憋不住,叫她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你不是走了吗?为、为何回来,想看我笑、话呀?”
“他们往哪边去了?我帮你拿回来。”
“你追也、追不上,早跑没影了。”她别过脑袋,一刻不想多看他,“看完了你就走!我的心又不是铁打的。”容不得他总是无所顾忌的伤害。
他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定定地望着她:“我先看着你走。”
脚崴了,走个鬼啊。
崔骄骄冷哼一声,趁机讥讽他:“我不用你这个无情人来假惺惺的可怜我,谁知你是乐意还是不乐意的?我才不要趁势挟人!”眼泪止住了,抽泣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她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一些面子,心中顿时畅快不少。
对于她使的小性子,盛北斗统统接收,心甘情愿的包容着她:“你若是不走,那我便在这里陪你。”
她闻言,含着怒气瞪向他,攒了一肚子的脏话却怎么都骂不出口,只能干瞪一会儿收回了视线,咕哝道:“多管闲事。”
她坐着不肯动,盛北斗忍不住再走过去,看不见她的眼,他的柔情好像就藏不住了:“你不是说你最不喜硬撑的吗?你打算撑到什么时候?”
在他那里历了一场劫,她早已破罐破摔:“我想走便走,不用你管!”
她不知道自己之于他来说是何样的存在,既然已经甩开她了,为何还要回来找她,扰得她方寸大乱?
难道他不明白在她这里,他是蜜糖也是砒|霜吗?
天啊,她真是恨极了这个人!
崔骄骄的心思太多太复杂,他猜不到,也不敢猜。现在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在她身前蹲下,将后背留给她。
“上来吧,我背你走。”
她被他伤了心,几乎要到达看破红尘的地步,此时对于他的示好她是丝毫不稀罕,看都不看,只冷冷说道:“离我远点。”
他转头问她:“真的不走?有狼也不走?”皱了皱眉,接着说,“这周围荒无人烟,是野兽最爱出没的地方,若天一黑……”
天黑又怎样,大不了就让她被野兽叼走好了!
想是这样想,可是没过多久,她便有些怕了。悄悄地看了一圈四周,只见目光所到之处,尽是荒林野道,丛生的杂草,说不出的寥落。霎时浑身一凉,她瞧了瞧面前的后背,不情不愿地趴了上去。
虽是不大情愿,但动作仍是无比迅速的。
盛北斗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再往上托了托。
她偷觑他俊挺的侧脸,觉得就这样跟他走挺没面子的,于是故意在他耳旁吼道:“多谢盛壮士路见不平搭救之恩!劳烦你找个有人的地方把我放了就行!”
他被她吼得脑袋微偏,却什么话都不说,默默地背着她朝前走去。
她气闷,忍不住在背上摇晃他的肩膀:“你听到没有?!”
他轻声问道:“听到了。”
崔骄骄此刻的脾气坏极了,她像是发泄一般,不管不顾地往他脖子旁边狠狠咬去。即使隔着两层衣料,那坚固不饶人的满口银牙还是叫他体会到了一阵钻心的痛。
她这是下了重口。
“你怎么不喊痛?”咬完她就后悔了,她脾气这么差,他会不会气得把她丢在半路上?
盛北斗幽叹一声:“我喊了你就不会咬了吗?”
她偏头想了想,这也说不准,他若是真喊了,她下嘴可能会轻点:“你会丢下我吗?”
他说不会,步伐仍旧跨得稳健,托着她的双手从未放松过。
她鼻子一酸,眼里起了雾,手掌轻轻盖在被她咬过的地方:“盛北斗,我讨厌你。”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我知道。”
“我恨你。”
“我知道。”
她慢慢靠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极其小心又极其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她真的很喜欢他。
闭起眼,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滑进他的衣领内。那眼泪,小小一颗,分明没甚重量,落在他的皮肤上却重逾千斤,滚烫炙人。
他没有说话。有些话无论说不说,他们彼此心中都很清楚,就像花开花败,是一场亘古不变的定局。
他惟愿,脚下的路能再长一些,背她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