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眠》扎心软糖

97、人生何其幸运

　　“捻起温柔覆盖迷失，撰写篇幅踏越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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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变了很多，有时候他自己都会认不出自己，他和崇明并不亲近，他不认崇明能一眼认出自己的样子。但崇明劈下来的剑突然停住，崇明看着他的脸睁大了眼睛，瞳孔都在颤抖。崇明收回了剑，站在原地看着他。糖球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威胁着周围的守卫。

　　“你，你。”崇明的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尹兰紧张的双手出汗，他忘记自己标志性的金色眼瞳还在，散发着温柔的光芒，那光芒在崇明眼里不断放大，如同对上了两轮太阳。

　　尹兰不敢回话，他不知道哥哥到底想不想接受自己，所以他不敢说话。他低着头，手抓住了身后糖球的毛，抓的很紧。糖球感受到他的异样，巨大的头颅凑过来舔着他的脸，看着崇明目露凶光。

　　崇明觉得自己看到了尹兰和君与眠。

　　“你可以跟我走吗？我，有些事想问你。”崇明不敢确定，但面前站着的这个褐发青年分明就是他弟弟，他最小的弟弟，那个死去了的弟弟。

　　尹兰没有抬起头，只是另一只手也抓住了糖球的毛。

　　“它可以一起进来，行吗？”崇明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却掩饰不住颤抖。

　　“嗯。”尹兰小声地应了一声。

　　崇明带着他一路走到颂亲王府，糖球乖乖地没有伤害任何人。崇明还命令下人拿吃的给它，糖球觉得自己眼前的男人和尹兰有几分相似，尹兰又乖乖地跟在他后面，顺从地吃起了拿来的肉。尹兰拍了拍它的背示意它在外面等着，糖球拱了拱尹兰的脸趴在了地上。

　　会客厅中气氛有些异常，崇明让人拿了一些点心过来摆在尹兰面前。尹兰闻着那糕点的香味，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崇明把盘子冲着他推了推，他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你是尹兰吗？”崇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尹兰吃着点心点了点头，没和崇明对视。崇明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数块。尹兰嚼着点心的动作慢了一些，把剩下的半块放回了盘子里。

　　“你怎么活下来的，你，你怎么活下来的？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哪？在外面的林子里吗？”崇明双手握成拳来抑制自己的颤抖，他的心一直在狂跳，甚至有想要大叫的冲动。他看着面前的青年，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热。“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你怎么会活着，你怎么会活着啊！”

　　崇明的声音开始变高，他的话让尹兰开始麻木。事情就是会变成这样，他哥哥看到他就会觉得很麻烦，因为他本来该死的，现在他莫名其妙活过来，谁也没准备好接纳他，他们都因为他的死松了一口气。

　　“香草美人什么时候回来？我能在那时候来看看他吗？”尹兰小声地说，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原来白皙的皮肤变得黑了一些，手指也磨出了很多茧。他早不是那个皇宫中被人宠着的小皇子了，早就不是了。

　　“来？”崇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哪都不能去，你得跟我待在一起。”崇明说完拉起了尹兰的手，把他交给了门口的一个女人。“带他去房间休息，给他找些衣服。我得去通知潇潇，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回族里去了。”

　　说完这些话他就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尹兰甚至没来得及问出更多的问题就被侍女带走去了房间。他有些拘谨地待在房间里，这里的床太软了，他不知道多久没在柔软的床上睡过，绷紧的神经让他不敢躺下，只能蜷缩在床的最里边抱着自己的双膝。

　　门外传来糖球的呜咽声，尹兰想去看看它，却不知道自己出门会不会惹崇明生气。他不能惹崇明生气，现在没有任何人能保护他，他只能保护自己。他贴在门边轻轻发出安抚的声音，糖球听到了他的声音，变得安静了一些。

　　侍女送来的饭菜很香，但他吃得不安心，他在这里甚至还没有和糖球一起活在山里的时候心安，他很害怕，害怕有人烟的地方，害怕人胜过任何生物。菜没吃几口他就放下了，结果到晚上的时候又饿得发慌，只能偷偷跑出去溜到厨房。

　　因为白天的事崇明到半夜都没能睡着，他在书房试图处理些公务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却终究没成功。他偶然看到窗外有个黑影窜过去，身为军人的警觉让他跟了过去，看到的却是溜进厨房的尹兰。他慢慢推门走了进去，看到自己的弟弟蹲在灶台边上吃着今天的剩菜。

　　“兰兰。”崇明叫了弟弟的名字。尹兰突然站了起来，他口中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嚼就被他吞了下去，他慌张地躲闪着崇明的目光，双手背到了身后。“如果你有事要和我说，不要自己乱跑，我不能一直看着你，行吗？”

　　“嗯。”尹兰轻轻地应了一声。

　　崇明这时候才发觉尹兰一直没有抬头和他说过话，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凶了，他脑子很乱，乱的不会好好思考事情了。他向着尹兰走过去，尹兰下意识地后退，他这时候才真的知道自己确实让尹兰害怕了。

　　“兰兰，你跟我过来一下，好吗？我不会伤害你，没有人会伤害你。”崇明把声音放轻了许多，尹兰跟着他到了书房，坐在他的对面，还是低着头。

　　“如果你想让我离开没关系的，你可以把我赶出去，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尹兰说。

　　“我不会把你赶出去，我是你哥哥。”崇明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但就算你把我赶出去我也不会伤心的，你不用想着自己是哥哥就要负责，我已经习惯了，我没关系的。”尹兰双手紧握看着自己的手指。

　　“你在说什么，你……”崇明站起身走到了尹兰身前，他单膝跪下来和尹兰在相同的高度，抓过了他紧握的手。他看到尹兰手上磨出的茧，他想起了这个孩子之前最喜欢写的簪花小楷。

　　尹兰喜欢写簪花小楷，虽然那是女孩子爱写的字，但他觉得好看，所以他就要写，他从前总是不在乎别人的话，不在乎别人的心情。他会因为说话太直被人呵斥着闭嘴，但那就是他。他总是金光闪闪，再大的光芒都遮挡不住他的耀眼。

　　“尹兰，你看着我，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听话。”崇明捧起了尹兰的脸，自从尹兰回来之后他就没有认真看过尹兰的正脸，他有些手足无措，所以慌了阵脚。他不该只想着自己的事，最害怕的明明是那个刚刚才被杀死的孩子。

　　“我不是因为责任才照顾你的，我没想到你能活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想到遇到这件事的是我。我是你哥哥，这是血缘里的东西，你明白吗？”崇明看着尹兰的眼睛，无论尹兰的眼睛有多么黯淡他都不会退缩。“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你十四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和二逍更亲近，但他……我知道他让你伤心了，但我们都是爱你的，你明白吗？我们是你哥哥，是你的亲人，我一次都没能好好照顾你，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吓到你了，是我的错。”

　　尹兰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他回望着他的哥哥，示意他在听他说话。

　　“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什么都可以，所有我们没能给你的，现在我都会给你。你找到你哥哥了，你哥哥是皇子，没人能伤害你了。你还记得你刚见我那一次吗？你说南方有一种很甜的果子，你非要吃那个，我说我带回来的话就坏了，你一晚上就给我写了十三种保存的方法。”崇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尹兰的头。“那时候我拿着那张纸只觉得这孩子真的有些奇怪。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你是最可爱的。”

　　那时候的荣华尹兰天真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现在的他学会了考虑别人的感受，每说一句话都会问别人可不可以，他或许变成了所谓的“正常人”，但这不是他该有的结局。

　　“是哥哥们不好，是哥哥们没用。但那件事过去了，好吗？从现在开始把那件事忘掉，不想忘也可以，但不要再被它困住了。”崇明对尹兰温柔地笑着，他和尹兰确实不够熟悉，但尹兰知道他的大哥很温柔，大哥比他整整二十岁，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你会告诉二先生吗？”尹兰问。

　　“我必须告诉他，他比我还要关心你，还有皇后，他们都很在乎你。”崇明说。

　　“可我不想回荣华城。”尹兰说。

　　“那我们就不回去，你和我待在一起，和潇潇待在一起，让潇潇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玩。”

　　“如果有人不同意呢？有人不同意我待在这里呢？城里有那么多人，他们知道我是谁的话可能想赶我走。”

　　“那他们就永远都别想说话了。”

　　崇明的眼神很坚定，他在这时候不能显现出任何的动摇，他要让尹兰知道可以信任自己，起码从现在开始。

　　“我不能修炼了，我没什么用处了，我是最没用的皇子了。”尹兰说。

　　“小傻瓜，以后不用修炼了，以后就做你喜欢的事，看书和写字。”崇明站起身把尹兰也拉了起来。“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让侍女再给你送些吃的过去，多给你拿些点心，好吗？”

　　想送尹兰回去的崇明突然被扯住了衣角，他回头看到抓着他衣服的尹兰，看到那张俊秀的脸上出现的泪痕。

　　“我只是，很想他。”尹兰抬头看着崇明，眼中的哀愁像深不见底的海，慢慢地裹住了崇明，让他无法挣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但我真的好想他。”

　　思念中混着一些奢望，一些天真烂漫的幻想，穿在他们莽撞的生活中。如果可以的话，尹兰真的很想把所有的不幸，未能履行的承诺全部归咎于命运的蹊跷。

　　抱歉，与眠，抱歉我总是让你说那些说烂的话，可是无论是你和我的誓言，还是过于固执的罪恶，抑或无处寻找的遗失的缘分，都不可能因为现在几句向世界求饶的话而回归正常。

　　说不定在君与眠看来，他曾经的深情和生死与共的一腔热血都是可怜又可憎的。可能就是在予取予求对方的过程中，让所有的情话和幼稚的脸庞都变成了不会被认可的乏善可陈。

　　但即便如此，如果连君与眠都放弃了，谁又能来承认尹兰的生命，把那所有的令人失望的眷恋带回家呢？

　　“哭吧，兰兰，哭吧。”崇明把尹兰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哥哥在这呢，哭吧，没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尹兰在哥哥怀里轻声呜咽着。“我很抱歉。”

　　那晚上崇明一直在尹兰房间陪他说话，最后给尹兰掖好了被角，看着他睡着。

　　于飞潇潇赶回来的时候才刚刚黎明，为了不吵醒尹兰只是开了一条很小的门缝，看到尹兰还在睡着他就已经放心了。而很快于飞潇潇又感觉到了很异常的气息，那气息就来源于尹兰。他悄悄走进屋子去，尹兰睡得很熟没有醒过来。于飞潇潇低下头去闻了闻尹兰的脖颈，还摸了他的脉搏。

　　“怎么了？”崇明在于飞潇潇走出来之后担心地问。因为于飞潇潇的脸色极其诡异，甚至看上去有些疯狂。

　　“好狠啊，这些人都好狠啊，论我我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啊。”于飞潇潇笑得满目狰狞。“我之前一直都知道老师有对付严神的计划，单看她留着君与眠就能看出来。我知道君与眠顶替了莫茉的位置，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这些人包括君与眠在内，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你别吵醒他。”崇明拉着于飞潇潇走到了书房，于飞潇潇端起凉了的茶大口大口地吞着，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到底怎么回事？”崇明看他稳定了些之后才开口问他。

　　“尹兰天生就是两种神力在身，所以他不能成为严神，这就是为什么君与眠夺了心脏就能变得那么强的原因，因为宙息的适应性是天生的。老师看上了君与眠这一点，他确实比莫茉合适。因为老师想让君与眠成神！我之前怎么总是没想到这一点，织樱山，织樱山是君与眠的命星啊！那座塔就是织樱山的化形，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什么？”崇明被说的瞠目结舌，于飞潇潇紧紧握住了杯子，险些把杯子捏碎。

　　“我听见了，那天我听见了。余年说‘可以了，师弟，你可以松手了’，我还一直在想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去那座塔里，他知道他要离开，他什么都知道。他把心脏扔在尹兰身上不是随手扔的，他是故意的！现在尹兰全身都是宙息的味道，他胸口是宙息的心脏啊！”

　　君与眠为什么把自己的朋友都支开，为什么抛弃了所有东西，为什么要带着尹兰一直逃到最后？

　　“命星，只要他的命星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死。我不知道老师做了什么，但他肯定没死！他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尹兰。他是为了荣华尹兰活过来之后不会被任何人怪罪，毕竟被背叛的那么惨，谁还有心情怪罪他？君与眠啊君与眠，他是觉得世界上的人都会对尹兰抱有愧疚，所以才杀他杀得那么坚决。因为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背叛过他，而尹兰相信了他们所有人。”

　　于飞潇潇慢慢松开了杯子，他背后出了一层虚汗，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从一开始君与眠就算清楚了所有的东西，在更早的从前救尹兰的时候就是，这一次杀了尹兰也是。他总是善于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却一次都没有为了自己。

　　“我得去告诉他，我现在就得去告诉他。”

　　于飞潇潇站起来冲到了门口，却听到一声低沉的狼吼。他和崇明追过去，只看见了那只巨大妖狼的背影。

　　还有妖狼身上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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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给大家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帅气大叔先祖荣华挚心下章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