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眠》扎心软糖

63、尘阳剑法，收晚云

　　金色从来都不是温柔的颜色
　　太阳这是毁灭的象征
　　XXX
　　每年塔开始招生的时候，荣华城都很忙。这种忙让太子二逍焦头烂额，也让跟着二逍办事的大臣苦不堪言。锡庭朝堂上有很多女官，而之所以没有女性做皇帝，是因为神女觉得做皇帝太累，所以严禁女子做皇帝。

　　“早些年以为老师说着玩，后来发现是真他妈累。”二逍批阅奏折到手都没知觉了，脑子一涨一涨地疼。“把尹兰给我叫来。”

　　“是。”仆人迅速跑到芦卿宫传唤尹兰皇子。锡庭没有太监，因为神女觉得那样待人很恶心。

　　“三殿下，太子找您。”仆人跟随了二逍很多年，他们家也侍奉了荣华家很多年。他名为田兴青，是二逍的管家。

　　尹兰跟着田兴青回到雍和宫，二逍头也没来得及抬，摆了摆手示意尹兰过来。

　　“把上个月的账本给我拿过来。”二逍命令道。

　　“在哪？”尹兰问。

　　“那。”二逍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尹兰走过去翻着那个书架，他找不到，但不敢告诉二逍。所以他一直在找，二逍开始不耐烦。

　　“干嘛呢？”二逍挑了挑眉，尹兰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哆嗦了一下，回过了头。

　　“在哪？”尹兰低下头小声说。

　　“那不在那吗！瞎吗？”二逍走过来从夹缝里拿出一个册子，尹兰自己也不懂，它明明刚才不在那里。

　　“坐下帮忙。”二逍给尹兰拉了把椅子，尹兰和二逍坐在一起，帮二逍缓解工作的压力。

　　“刑部报上来的账目不对，两个月前他们才裁过一次人。而且制备武器的供应商换了，谈的不是这个价钱。”尹兰在之上记录下发现的问题。“这份货单也是假的，和这里一样都有问题，是有人亏了钱要嫁祸给这些负责人。”尹兰把两个账目指给二逍看。

　　“把名字记下来，一会儿处理。”二逍突然一阵头晕，他撑住了头。尹兰伸手摸了摸二逍的前额，他的手很凉，二逍的头很烫。尹兰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烧了多久，但肯定比他看到的要久。

　　“二先生回去休息，我会做好的。”尹兰站起来环住了二逍的左臂，把他从椅子里拉出来。

　　“你处理不好，现在城里都是外来的修炼者，你不懂。”二逍想要回到椅子上，尹兰却突然拽下了他的外袍，黑红色的袍服，太子的象征。二逍腰封都被拽乱了，他刚要发火，尹兰已经把袍子套到自己身上，开开门把二逍推了出去。

　　“带二先生回寝殿，要是他再起来，就给他喝安眠药。”尹兰说完就站在那里看着二逍，二逍无奈地摇头，被田兴青披上一层裘皮带走了。

　　“三皇子真是任性啊。”田兴青笑着说。

　　“他活不了几年了，活得任性些，我能原谅。”二逍咳嗽了两声说道。

　　“三皇子敬爱您。”田兴青叹了口气。“三皇子很难对什么人表现出感情，但他确实是爱您的。”

　　到底荣华尹兰在想什么，荣华二逍根本不知道。所以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敬爱他，但被弟弟关心，他多少还是高兴的。

　　而在二逍离开后，尹兰认真地穿好了身上的黑红色袍子，家仆走过来询问他的意思，尹兰走回房间坐在二逍的椅子上，认真的样子让家仆觉得有些可爱。

　　“叫王有序和周云生两位大人来。”尹兰说。

　　“是，殿下。”本来以为尹兰在胡闹的家仆立刻认真了起来，尹兰叫的人证明他并不是对朝政一无所知，正相反，他几乎是了如指掌。

　　王有序和周云生都不是高官，却是二逍的暗线。尹兰看着对自己行礼的两个大臣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王有序和周云生第一次被尹兰传唤，平常习惯了二逍式的“能说”，现在对上一个虽然同样能说却完全不同类型的尹兰，只觉得头都大了。

　　“城西的彩璃斋从来不卖绛色的花钿，现在却上架了十几盒，城北突然多了个瘸了的乞丐，城中铁匠铺的声音比以往还要大。城中集市上出现了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尹兰淡淡地说着。“这样的事情二先生固然不能从明面上揭开管，但为什么没有人在私下里处理。”

　　王有序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们始终不敢得罪那些人，即使二逍早就下了命令必须斩除，到现如今他们也没有动手。

　　“二先生高烧不退，我知道他肯定要叫我。但他不会同意我的要求，所以我把他叫走了。他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观察不到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我看不惯那些人的行径，二先生已经很累了，这些人却还想来锡庭肇事。”尹兰看着二逍的桌案。“我只有两个最亲的人，所以我不想如他们的意。”

　　“听三皇子的吩咐。”王有序和周云生躬身说道。

　　“我下午的时候会出门，把彩璃斋的绛色花钿全部买走，杀了那个乞丐，和卖糖葫芦的老人，让铁匠铺消停。”尹兰说。“如果那些人还有动作，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三皇子，据我们所知，那位卖糖葫芦的老人，真的只是一个卖糖葫芦的普通人。他家儿子在南方参战没能回来，所以才出来谋生路的。”王有序小心翼翼地说。

　　“可是他不卖糯米馅的糖葫芦。”尹兰看着王有序。“没有人会不卖糯米馅的糖葫芦。”

　　王有序和周云生面面相觑，不明白尹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卖糯米馅的糖葫芦。”尹兰又说了一句。

　　“是……是！”王有序和周云生只能先应下来，尹兰示意他们离开，自己则脱下黑红色的袍子盖在了身上，窝在二逍的椅子里闭上了眼睛。他蜷起腿，他生的瘦瘦小小，可以完全盘踞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双膝。

　　童儿给他和君与眠架的通道快要失效了，文字的颜色越来越淡，他马上就不能和君与眠用笔聊天了。他从君与眠那听说童儿他们知道了一切，但尹兰不担心。君与眠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童儿尹兰自己也很喜欢，而那个何慕林，还曾经看出来过自己身体里有毒。

　　二逍让自己吃下的那个药丸，尹兰并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甚至因为它真的没什么作用，尹兰都忘记自己还被下过毒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尹兰还是没想明白二逍的事情。他到底为什么想要杀我，却对我这么好呢？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他是从小到大自己唯一的长辈。他像自己的父亲，而阿荆像是他的母亲。即使尹兰可以用二逍教他的皇家礼仪来对待自己真正的父亲，他也不可能爱那位父亲。

　　不想面对这些的时候，尹兰就会很想念君与眠。他的守护神总是过分保护他，有君与眠在的时候尹兰从来不动脑子。不仅如此，他还不动手。他坐在那里看书，君与眠就会给他拿来甜食和好喝的果汁，知他冷热，明他心绪。

　　等君与眠塔的考试结束之后，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见面了。君与眠可以跟着蛇蝎先生来看他，他们可以正常说话，在一起看书。他又能吃君与眠亲手做的甜点，还能和他撒娇。

　　所以现在，想要妨碍君与眠和扰乱二逍的荣华城的人，全部去死掉是最好的结果。

　　下午申时的时候，尹兰在雍和宫睁开了眼睛。他把二逍的衣服搭在椅背上，走出了房间。王有序和周云生在门口等他，但他并不打算让任何人跟随他，所以他让那些人在暗处盯紧目标的行动。

　　尹兰没有杀过任何人。

　　但他真的不怕杀人。

　　他先到的地方是彩璃斋，彩璃斋因为皇子的到来而喧闹起来。尹兰在彩璃斋中转了一圈，绛色的花钿十分扎眼。尹兰认为这并不好看，像它象征的真正意义一样，真的不光彩。

　　“我以为楚道修缀泪棍道，证明你们是正义的。”尹兰看着店里的女店员说道。“楚道如此艰险，难道不足以你们修得正道吗？”

　　女店员愣了一下，尹兰说的很认真，他精致如画的脸上毫无生机，像个瓷娃娃。他的身上出现淡淡金光，他的头发无风而动。彩璃斋所有的脂粉颜色都没有尹兰身上的艳丽，即使那只是金光。

　　“为什么你能知道我们是谁？”女店员放弃了抵抗，淡笑着说。“我们做的天|衣无缝，我们只是普通的店员。”

　　“你们这些把戏瞒不过二先生，他甚至觉得你们很蠢，因为你们很蠢，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对付你们，他只会对付聪明人。你们太蠢了，二先生不愿意杀人，所以你们到现在都活着。”尹兰面无表情地说着。“你们杀了彩璃斋真正的老板，即使不用真气，二先生也会看到的。”

　　“他如何能看到？”女店员问。

　　尹兰拿起一片绛色花钿，贴在了女店员的眉心。

　　“这种颜色，会显得你更蠢。把这种东西放在眉间，是在说你是个坏人。”尹兰的身后飞来十三道金光，形态各异的剑在他身后浮动，比上次和天心门对战的时候还多了三把。

　　金盏彤，娇俪欢和晚瓶霜。

　　荣华城中藏着数不胜数的名刀，在那一晚尹兰曾把他们全都召唤过来，用的是生命。现在的尹兰用的是灵魂，它们愿意和他一起战斗。

　　“你认为你映霞的实力可以杀死我们吗？”女店员并不害怕。

　　“是的，而且我要杀快一点。因为还有人想给与眠捣乱，我很忙。”尹兰讲得很认真。“楚道在塔中的弟子生死由与眠决定，我不在乎。但我要杀你们，没有人能阻止我。”他抬起手，金光在瞬间如同爆炸一般散开，女店员的手中出现一根雕花的铁棍，在她旁边还有五个拿着相同铁棍的人。

　　那些金光还没来得及溢出彩璃斋，尹兰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王有序和周云生的手下走进去的时候，彩璃斋中几乎晚好无损，只是有六具烧焦的尸体。

　　尘阳剑法不只是操剑，尘阳剑法是太阳。尘阳就是毁灭的太阳，而毁灭的太阳是火焰的末日。

　　“指向性的吗？”那些手下咽了口唾沫。

　　其实彩璃斋并不算完好无损，所有的绛色花钿都消失了，连盒子都不剩。地上有很多灰烬，那些尸体渐渐被风吹开，也变成了同样的灰烬。

　　彩璃斋外面的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皇子尹兰走进去，走出来。彩璃斋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很多人打扫卫生。绛色的花钿不见了，屋里一股别样的香味。

　　尹兰是真的很忙，他前往了一直叮叮作响的铁匠铺，里面的热气让他的头发飘了起来。他拢起长发简单地束了一下，小脸因为高温泛红。他鼓着脸吹了口气，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神女固然不好，但漆山剑门也不好。明明童儿很好，为什么你们就不好。”尹兰看着那些铁匠说。

　　“是太子二逍派您来的？”铁匠看着尹兰说。

　　“你们声音太大扰民了。”尹兰没有回答他们，他抬起了手，那些剑停在他手边，看上去很艺术。“很讨厌，所以我来杀你们。”

　　“是这样吗？”铁匠笑了起来。

　　“你们欠与眠的还没还，现在还要来欠二先生的。很烦，所以我来杀你们。”尹兰的手晃了晃，铁匠铺中金光爆闪，却实际上没什么人会注意到。“锡庭不想和任何人开战，是因为二先生不屑。而且如果说轮到谁去杀你们，那个人应该是与眠。”

　　映霞实力的尹兰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总是有人不明白。

　　走到那个老乞丐面前的时候，尹兰突然不想杀他了。

　　“你没有威胁，你看到的东西没有任何作用，你只是个残废的老乞丐。”尹兰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里，他看着那个爬在地上的人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难过。那个被童儿打废了的老人，说不定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乞丐。“可是你不该那么对童儿，你的行为和那些天心门人都是一样的，你们带着毁灭的目的来伤害我们，被伤害的时候却又要埋怨我们的残忍。”

　　老乞丐本来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听到尹兰的话之后抬起了头。

　　“你没想过其实是你错了吗？”尹兰问。

　　老乞丐又趴了回去，一言不发。

　　尹兰来到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的时候，老人已经打算回家了。

　　“为什么不卖糯米馅的糖葫芦呢？”尹兰问。

　　“家里的糯米没了！最近糯米价太高哩！”老人抱歉地说。

　　尹兰刚要抬起的手停了一下，旁边暗中保护他的侍卫忍不住笑了出来。尹兰眨了眨眼睛买下了所有的糖葫芦，让侍卫帮他拿着，一路吃回了芦卿宫，见谁都分一串。

　　躺在寝殿里的二逍在听到尹兰的所作所为之后笑了笑，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啊，皇子。”娟妹抱怨着。

　　“明天给那个老人送两袋糯米。”尹兰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说。

　　“气氛踅了几圈，从前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