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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大梦初醒 ...

  •   “三百年慌慌人四盼,二十载匆匆影无踪。”
      XXX
      自诩聪明是一件很讨人厌烦的事情,但发生在君南佑和荣华二逍的身上时,又显得过分自然。在那次哭诉之后,君与眠将自己在那边的一切对二逍和盘托出。显然二逍和君南佑已经通了气,绝顶聪明的两个人也早已想出了对策。或者是更早之前,他们就想出了在这个世界存活的办法,那就是向死而生。

      不过二逍也早早说过,他不会告诉君南佑他不死的真实原因,这件事应该有君与眠自己说出来,通过任何人的口转述,都会让君南佑痛苦加倍。这是他三十多年的痛楚,能消磨这一切的只有他对君与眠的愧悔。二逍痛恨自己连朋友也要算计,说这些的时候咬牙切齿。但即使算计,也是为了减轻君南佑的苦难。

      “有些事我要告诉你,哥。”君与眠下定决心开口。

      “不恨我吗?”君南佑回答道。

      “不是的,哥,你不是因为我才不能死。”君与眠说道。

      他的话让君南佑愣住,那副呆呆的样子十分罕见,反而是君与眠更震惊。

      “什么?”

      “你是一种妖兽,不是不成功的宙息。你的名字叫羌罹……”君与眠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无论是君诚携罪行造成的后果,还是君南佑无法死去,并且将自己在这里徘徊的未来。

      “这个世界确实可以被重建,二哥。但你将在这里徘徊好多年,这里的时间流动比我的世界要快。即便能成功,神女的计划能成功,我重建这个世界的时间对你来说也是冗长的折磨。而且这个世界是靠我的记忆建造的,等他消失后具体该怎么恢复,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君南佑的怒火。无论自己的二哥要说什么他都打算接受一切,不停地道歉。可君南佑还是那副呆滞的样子,让君与眠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沉默。

      “不是因为我对你做过的事吗?不是因为我罪大恶极,所以才死不了。”君南佑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的眼睛被雾气盖满,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没有做错,我不需要赎罪。”

      “不需要!哥。你从来没有做错过,都是君诚携做错了,他做错了!”君与眠紧紧地握住君南佑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你的苦难皆源于他,不是你的错!”

      “所以我是自由的,这一切不是因为我咎由自取,只是因为有人对我施加了恶意。”君南佑在颤抖,却还是坚强地说完了这句话。

      “是的,哥。你没有被惩罚。”

      “哈哈哈!”君南佑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难看,边哭边笑。君与眠却觉得如此畅快,他记忆里君南佑从未这样大笑,甚至笑得有点疯癫。

      “我是自由的,我自由了!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死!”君南佑显得有些欣喜若狂,他开始不停地说话,一句接一句。“下次再去地狱的时候,我要嘲笑那些嘲笑过我的人。还有那些叫我怪物的人,我要在他们面前放声大笑!”

      话语一句接着一句,说的君与眠越来越想笑。君南佑受了那么多苦楚,最后却只想出些幼稚的报复法子。

      “我不能在这里等你,你不生气吗?”君与眠问道。

      “我早已做好了一辈子被折磨的准备了,即使你真的在这里等我三百四十年,我还是会因为让你变成怪物的愧疚而受到良心谴责,其实都是一样的。你已经让我解脱了,与眠。只要我知道还有前方,我会一直等下去,等我的弟弟拯救他的爱人,再回来拯救我们。”君南佑似是疲倦了,他咳嗽了两声,君与眠扶着他喝了些水。

      “可惜你的身体不能再回到原来的状况了。”君与眠揪心地说。

      “挺好的,我终于可以休息了。由此我也能摆脱对二逍的愧疚了,我创造了用来毁灭他国家的怪物,这一直让我寝食难安啊。”君南佑说完躺了下去,君与眠帮他盖好被子,看着他闭上眼睛才走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神。”且恩出现在他身边,在君与眠和君南佑谈话的时候,她一直静静地守在门口。“血都准备好了,您要去泡一下吗?”

      “好,我现在就去。之后不用再收集血液了,且恩。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了。”君与眠对她笑着说,随后转身离去。

      且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十分冰冷。

      “明白了,神。”且恩冷笑着,话语却十分温柔。

      在将木桶中的所有鲜血吸收成清水之后,君与眠擦干身体穿上了衣服。从前他对这个行为没有任何感触,如今想到这是来自于君南佑,就产生了异样的情绪,之后再也不想用这种办法修炼了。他要想出更好的办法,快点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神女被囚禁了,谁知道尹兰现在经历着多么凶险的事情,想到这些他就心急如焚。他想起很久之前织樱山说的话,这世界不会惩罚坏人,这世界只惩罚愚蠢的人。而他用血液修炼的办法已经让织樱山对此沉默,现在他连这个都不想用,不知道师兄该有多么失望。

      可神女到底想让他怎么做呢?他不能迷失本心,又不能犹豫不决。而他其实心里也有预期,神女送他来这里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吞噬世界,甚至可以说那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即便君与眠变成魔神,她也不在意,她只是想赢而已。

      这一切都让他烦躁,他需要一件事来冷静,坚定自己的想法。于是他突然出现在了锡庭南部的一个小县城里,他找到这个县城的县令,拿出二逍给过他的身份牌,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县令恭敬地把他迎进去坐下,询问他的来意。

      “我想去唐蓝可的家里看看。”君与眠说的十分平静,那个县令却十分恐惧,好像他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一样。君与眠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悲伤,但对极意剑道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足以让他后悔。他有他的罪要赎,但极意剑道也有罪有应得的理由。

      “神,他们家里人早就和他划清关系了。”县令颤颤巍巍地说。

      原来是担心自己会把唐蓝可诛九族,君与眠有些无奈。他向县令解释自己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什么都不会做,县令才脸上堆起笑容,喊人来带着君与眠前往唐蓝可的故乡。

      这个村庄实在是太小了,甚至连名字也十分老套——河下村。君与眠一直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只是因为搭上尹兰,才不得不成为救世主。而河下村向他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普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这里。村子里甚至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君与眠走在泥土上,弄脏了鞋子和衣摆。

      跨越泥泞来到唐蓝可家的时候,那简单的院子震慑了君与眠的整颗心。他生于荣华长于荣华,他受过那么多苦难,但他依然能够在接尹兰放学之后做上一碗海鲜粥给他吃。

      少年天才唐蓝可,苍叶录三十九名的那位强者,是真正的寒门学子。与君与眠、荣华尹兰、童儿他们都不一样,他没有令人骄傲的父母,不是出身显赫的门派,他总是衣着朴素,因为他自幼贫穷。

      院子内留存着一个个的土坑,似是被人挖出了一条路,君与眠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就看到了走出来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堆着笑向君与眠鞠躬,县里的侍卫告诉他,这是唐蓝可的父亲唐徐。

      唐徐想请君与眠进去坐,君与眠只是摆摆手,问他唐蓝可最后死在哪里。唐徐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随后带着君与眠来到了柴房。君与眠示意别人都出去,之后将门关了起来。

      他轻轻挥手,柴房中开始出现白色的光,那光芒渐渐变成了人形,那人蜷缩在干柴之中,抱着自己的双腿。白色的光将唐蓝可死之前的经历完完整整地展现给了他,君与眠静静地看着,后来白光站起来向外走去,他便打开门。白色的人影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走了出去,冲着屋门嘶吼,痛苦地拍门,又跪在地上,最后回到柴房。他拔剑自刎,随后便有人来将尸体拖走。

      收尸人行走的路线,每一步都踩在了院子里的那些坑洞上。

      在这期间君与眠一直一言不发啊,直到那白光在院外消失,这一整个过程都是无声的,让君与眠毛骨悚然。

      “他临死的时候说的什么?”君与眠问唐徐。

      “大不敬,神,他说的话大不敬。”唐徐连连摆手。

      君与眠再次陷入沉默,让唐徐十分害怕。

      “您怕受到他的牵连是吗?”君与眠十分礼貌,让唐徐流下了冷汗。

      “我们的生活才步上正轨,神。建了新房,又生了一个儿子。他是个疯子,我们早就和他断绝来往了,当时我的女儿立刻就去报官了。”

      “唐蓝可那样优秀,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应该是您找人算的,我想您也曾为他骄傲吧。”君与眠有意偏离了话题。

      “他小时候就是个书呆子,农活也干不好,总是跑去县里偷偷看书,十分没用!好在老道长出钱把他买走,我们才算摆脱了这个麻烦。之后他也算是能寄钱回来,但是也没有多少……”

      “别再说了,先生。”君与眠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您是怕我生气故意的,还是真的这么想,都不要再诋毁他了。”

      那喋喋不休的男人终于闭上了嘴,君与眠只觉得不值。他不后悔,但就是感觉不值。因为即使没有之后他做的那一切,这对父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们的思想可以被轻易地改变,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外力。

      “您亲眼见过我拯救过世界吗?我治理洪水的时候,杀妖兽的时候,平定叛乱,杀掉山匪的时候。”君与眠说道。

      “没有,神。但我们听过无数次您的事迹,非常伟大。”唐徐说道。他身后的屋子里走出了唐蓝可剩余的家人,显然唐徐说过让他们不要出来,但他们察觉到唐徐让君与眠不快了。

      “可你们知道唐蓝可做过什么,他寄来的钱让你们盖了房子,他让你们在村里备受夸赞。我一路走来都能听到村民说他很可惜,他曾切实拯救过你们,但是你们宁愿相信我。”君与眠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您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啊。”唐徐无力地说道。

      “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我身边。”君与眠淡淡地说道,而他说完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是和星桃和和星岚,他们两个早已长大,却还是疯疯癫癫。

      “来啦,神,有什么吩咐。”和星桃笑嘻嘻地说。

      “你们做的真不错。”君与眠没头没尾地说,而他的语气十分严厉,让和星桃和和星岚开始颤抖。他们慌忙地跪了下来,不敢回话。

      “这还是你们第一次怕我。”君与眠无奈地笑了出来。“你们干的不错,他们宁愿抛弃自己的儿子也要选择我。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死掉,然后在我面前邀功!”

      “恕罪,神!恕罪啊!”和星岚急忙说道,而君与眠突然的大吼吓得周围的所有人都跪下了,君与眠却对着唐徐大喊让他站起来。

      “不许跪我。”君与眠指着唐徐说道。

      “你们两个回去告诉弘海沉,神隐解散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做任何事,我都会让你们后悔做这一切的。还有!”君与眠指着和星岚。“让且恩不要再监视我了,你们真小瞧我,我还不至于傻到看不出一个女孩长大的样子。”

      “是,是。”两个兄妹说完就突然消失在原地了,君与眠做完这一切之后雷厉风行地转过身对着唐徐等人。

      “屋子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是唐蓝可的吗?”君与眠问道。

      慌张的唐徐急忙走进屋子,拿出一把剑,一套衣服和一个银色的手镯。那把剑君与眠认识,是唐蓝可从荣华城带走的。那套衣服是唐蓝可最后穿的,而那个镯子——君与眠捡起了它,大概是唐蓝可出生不久的东西,上面还刻着唐蓝可的名字。

      “好,有这个就够了。”君与眠说完便挥了挥袖子,这个不大的小院瞬间燃起了火焰,唐徐尖叫起来,拉着家人跑了出去。跟随君与眠来的侍卫也在震惊中跑到院子外面,而君与眠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握紧了手中的镯子。唐徐几个人早已跑的很远,君与眠一步一步地退出院子,转身给了侍卫几两黄金。

      “帮他们找个新的地方住,布置东西,确保他们能过得好。”君与眠嘱咐道。

      “可是您,为什么要烧掉这里?”侍卫小声地问道。

      “这样他们不就有别人可以恨了吗。”君与眠说完便离开了,他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却越走越踉跄,甚至还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但他很快爬起来,向着村外走去。

      “平静,平静,不要生气。”君与眠一边走一边默念,而随着他的气焰达到顶点,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在片刻之后又变亮。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将近十秒,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神在发怒。

      “可以了,可以了,君与眠,停下。可以改变,都可以改变。”君与眠终于决定停下,他蹲在地上,像是念着咒语一般。而他漂亮地眼睛开始闪烁,和天空中地频率几乎一模一样。

      良久之后,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天空不再忽明忽暗,君与眠也终于能够平和地喘息。

      “那该死的神隐,竟然还想控制我。”君与眠站了起来,他一边咒骂着神隐,一边确定镯子还在自己手里。随后他带着镯子去到了村子外的树林里,挖了一个坑,将镯子放了进去,埋上了泥土。他当然可以用神力做到这一切,但他用了朴实的办法,并且立了一个碑。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立的第二个衣冠冢了,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这样的事了。

      “好了,好了。之后我要想办法了。”君与眠拍拍手上的土,站在夕阳下。长出了一口气。“来吧,高加伦佐,看看你和我到底是谁能胜利。”
      XXX
      漆山剑门的夜晚很漂亮,这座山被雾环绕,在童儿掌权之后,又在雾里让左奕下了符咒。那雾气会在天气不同的时候也变换出漂亮的星空,剑门的弟子永远被星途照亮。

      在这朗朗星空之下,唐蓝可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怀里安稳睡着的十六,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噩梦,他人还在漆山剑门。但那场噩梦让他的全身都被汗浸湿了,于是他悄悄抽出被十六枕着的手臂,披上衣服来到了外面。

      薄凉的空气让他清醒,吹着他额头上的汗。唐蓝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和我姐吵架了,不让你进屋睡觉?”

      唐蓝可回过头,童儿正打着哈欠走向他。唐蓝可点头致意,童儿只是摆了摆手。

      “啥事儿?”童儿走到他身边问他。

      “我做了个梦,梦到君与眠消灭了极意剑道,我追杀了他很多年,之后又回到了我的家乡,死在了那里。”唐蓝可说道。

      “眠哥儿把你杀了?”童儿扬起了眉毛,明显不相信。

      “我是,自刎的。”唐蓝可犹豫着说道。

      “你说这些事会不会是那个世界发生的?我有时候也会做梦,梦见我和眠哥儿自幼相识,我还叫他哥哥呢。”童儿说着笑了起来,觉得那些事如果真发生就好了。

      “有时候我会想,这世界到底是因为君与眠和尹兰的存在而变得不好,还是说变得更好了呢。结合我很的梦来看,大概是辩证的吧。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好和不好,其实人就是如此,不该怪他们的。”唐蓝可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最起码我就是活在君与眠受苦的这个时代,而因为当时选择了友善对他,所以我能够遇到你们,好好地活下来。”

      “挺好的,你们两个没吵架就行了。”童儿坏笑着说。

      “行吧。”唐蓝可也无奈地笑了出来。童儿看他不再伤心,走上去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掉了个向。

      “走吧,明天尹兰就回来了。”

      “我一直没问,尹兰去哪里了?现在外面瘟疫横行,实在是危险。”

      “没听说?他和蛇蝎美人一起找与眠的两个哥哥去了。”

      “他们还活着?”唐蓝可看上去十分惊讶。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鲜血浇灌的花十分鲜艳,我想这么美丽的事物不遍存在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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