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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为什么还不行? ...


  •   那是她第一次抗了命。

      她记得娘亲说过,时哥哥的娘亲再嫁,之所以落到那般的凄惨,是因为她是妾。

      娘亲说,姑娘家,宁愿嫁给乞丐为妻,也不要嫁人做妾,做妾太惨,由主母任意磋磨。

      所以,她牢牢记住了,绝不给人做妾。

      主子的身份尊贵,将来是想要坐那个宝座的,所以,他必定会娶一个与他门当户对、能助他成大事的女子。

      她,今朝,不过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死士,配不上主子。

      所以,做主子的女人,便只能做妾,做不了正妻。

      这一点,她和主子,都十分的清楚。

      所以她抗命了。

      主子说:“今朝,我真的喜欢你,等我坐上了那位置,便给你贵妃之位,给你椒房独宠,如何?”

      她还是拒绝:“主子 ,贵妃……也是妾啊。”

      还是得任由皇后磋磨。

      她宁愿学着克服害怕,学着做一个有今朝没明朝的死士,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哪怕被尊称为贵妃的妾。

      三年前,主子娶了妻,她第一次任务失败,要进惩戒堂,主子再次问她,可愿做他的女人。

      她还是回:“今朝,不做妾。”

      如今,三条命去了两条。

      他再再次问她:“今朝,可愿做我的女人。”

      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次任务失败,你只有一次机会了。”

      “我知道。”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做我的女人?”

      “今朝,不做妾。”

      “那他呢?萧时复呢?若是他,你会答应吗?”

      萧惊落的凤眸,死死的盯着今朝。

      今朝看着萧惊落,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今朝,不会给任何人做妾,不管是谁。”

      萧惊落凝视着今朝,良久,他缓缓伸手,慢慢的擦去了今朝腮边的泪:“阿朝,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不给任何人做妾,哪怕是萧时复,也不行!

      萧惊落靠回了软塌,闭眼,声音冰冷:“回去后,去惩戒堂领罚吧。”

      今朝恍惚了两秒,这是就这样放过她了?

      她恩了一声,低头,继续撒着药。

      头顶传来萧惊落的声音:“回去前,先见一眼夕儿。”

      眼里的泪垂落在地上。

      今朝良久又恩了一声。

      马车里,夜明珠泛着淡淡的光,今朝匍匐在萧惊落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将那大拇指给包扎好。

      马车外,星空万里,忘语看了看天。

      .

      那夜,月明。

      马车赶了一夜,经过一树林时,萧惊落下了马车,上了另一个早已等候在那处的马车,而后离去。

      今朝和忘语则继续往前赶路。

      一路行去,身后并无任何追兵,想来是已然被主子的人给拦截住了。

      快到安定县的三岔路口,今朝和忘语告别,忘语继续赶往修罗殿,而今朝去了安定县。

      安定县,是主子的属地。

      这里虽只是一个小县城,却是一个繁荣富饶的县城。

      此地如名字一般,从无天灾,大风大浪到了安定县就变成了和风细雨。

      因着年年风调雨顺,县令又公正清明,故而,百姓安居乐业,是个宜居之处。

      主子将夕儿寄养此处,是耗费了诸多心思,千挑万选才挑选出来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今朝到了夕儿的医馆外。

      夕儿和罗意不在医馆,医童说,夕儿师姐这几月心情不好,罗意师兄便带她去采药散心去了。

      今朝听了,弄了个竹椅,就躺在医馆院门口,边晒太阳,边看着脚边的小鸡,等夕儿回来。

      那只小鸡甚小,绒毛嫩黄嫩黄的,围着踩过无数鲜血的脚,慢悠悠的啄着米粒。

      一下……

      两下……

      三下……

      ……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终于听见了夕儿和罗意回来的声响。

      睁开眼,她看见了门口不远处,夕儿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身后背着个药筐,衣脚上还沾了些泥泞,一幅刚采药回来的模样。

      夕儿如那医童说的一般,情绪十分的不好,低着头,皱着眉,一旁的罗意,绞尽脑汁的哄着她。

      罗意是夕儿的师兄,他们有师兄妹三人。

      他们的师傅是个情深之人,师娘体弱,不可生子,师傅便将他们师兄妹三人当成了儿女一般的教养,将一身的医术都传给了他们。

      后来,师娘病重早逝。

      后来,郁郁寡欢多年师傅也染病走了。

      原本到了成家生子年纪的大师兄季延撑起了整个医馆,这一撑就是四五年,一直等到罗意能独当一面,方才回老家晋城,成亲,立业。

      所以,现在的医馆里只有罗意跟夕儿二人。

      罗意对夕儿极好。

      儿时,她来看夕儿。

      那时,夕儿的师娘尚在,将夕儿当亲女般对待。

      她常常看见夕儿趴在师娘的膝头上撒娇,就跟在庆陵时趴在娘的膝头撒娇一般的模样。

      可师娘却跟她说,对夕儿最好的不是自己,是那个比夕儿早收没多少天的二师兄——罗意。

      夕儿若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他若在身旁,定然会以身垫她,不让她伤到分毫。

      夕儿一时兴起学着师娘洗手弄羹汤,不小心烫伤了,此后每次夕儿进厨间,他必然跟在身旁,但凡有半点烫伤危险的事都全接了去做。

      夕儿若是病了,他就会想尽办法的哄劝,哪怕他自己喝大半碗药、夕儿只喝两小口,也要哄着夕儿将药喝下。

      ……

      师娘说,夕儿是个闹腾的,这一日下来啊,夕儿自己满地跑倒没受什么伤,罗意这个小师兄啊,常常弄得一身的青紫。

      师娘说:罗意这小师兄太实诚了。

      那时的她听了,会想起时哥哥,那个会哄自己吃药的时哥哥。

      但是罗意跟时哥哥不一样,时哥哥为人寡淡,除了顾家的人,跟旁人都不喜说话,不如罗意这般的讨人喜欢,时哥哥会在她被绊倒之前就将那可能会让她摔倒的石子给踢走,不会傻傻的让她绊倒,时哥哥是她缠着缠着才对她好的,而罗意对夕儿的好不用缠。

      因着这些不同,慢慢的,她也不会因为罗意而想起时哥哥。

      后来夕儿的师娘染病走了,没有师娘可黏,夕儿就黏对自己最好的罗意师兄。

      打雷了去找罗意师兄,脸上长痘痘了找罗意师兄,想师娘了找罗意师兄……

      那时夕儿小,无人教导,不曾学过亦不知晓男女七岁就不可同席;师父是个男子,比较粗心,一心又扑在医药上,也不曾注意;罗意更是,因着是个孤儿,那些男女教条的东西更加知之甚少;而她,虽心中明了,可是夕儿已经无爹无娘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姐姐也不在身侧,好不容易有个人对夕儿好,又怎会拒绝?

      再说了,都是孩子,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可没想到,后来,不知多少年后,她从罗意看夕儿的眼中,看到了男女之情。

      就……

      自己家一只娇养的羊,毫无防备的被一只腹黑、觊觎已久的狼叼走的感觉。

      可——

      是她自己放纵罗意对夕儿的好,自然不能那般自私的不允许罗意喜欢夕儿。

      而且,与其说夕儿是她养的,还不如说是罗意养的。

      他带着她学医、采药,他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成人,她的每一次开心和难过他都在。

      而夕儿——她看得出,夕儿对罗意也有情谊。

      也是,一个人长久的对自己好,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

      就是因为知晓罗意对夕儿打小就视若珍宝一般的呵护,就是知晓夕儿今生有靠,所以她才会那般放心的离开,放心,就算她不在这个世间,亦有人如她疼夕儿一般的疼。

      .

      看着不远处不停哄着夕儿的罗意,今朝笑了。

      果然,他没有让她失望。

      只是不知夕儿为何,平日里甚是好哄的她,今日,眉头松都不松一下。

      她轻声叫:“夕儿!”

      门口那处,低着头的夕儿,猛地抬头,视线直冲冲的抓到了今朝的身上。

      手中采药的镰刀掉落在地,夕儿的眼红了。

      下一刻,绣着桃花的绣鞋离地,她朝她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

      “姐姐!”

      “姐姐!”

      “我以为、以为你……”

      “我……”

      许是因为太久没见,太过于激动,夕儿的话哆嗦着没说出来,良久,方才带着哭腔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这么晚?”

      今朝鼻尖一酸,手抬起,轻轻的抚摸上夕儿的后背,刚想开口。

      夕儿就好似想到什么,忽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退后两步,视线在她的身上到处巡视,着急慌乱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今朝伸出了手,手腕放在夕儿的面前,眼微红,笑道:“姐姐有没有受伤,夕儿把把脉不就知道了吗?”

      虽然行刺萧时复,她受了重伤,可是,萧时复给她调养身体,却是调养得极好。她入口的那些东西,都是普通人家耗尽家财都未必能买得到的宝贝。

      如今,她的身子,若不再亏损,比去之前,已然不算差了。

      夕儿迟疑的看了今朝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手把在了她的腕间。

      沉吟一会,方才松开。

      可是,松开了手腕的手,在下一瞬,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衣袖,就跟溺水的人拽住浮木一般、跟三岁的她病得昏沉沉的却依旧拽着她一般的拽着。

      她看着她,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夕儿向来坚强 ,甚少这般脆弱,这是……

      已经猜到她……了?

      还是,被人欺负了?

      今朝轻声问:“夕儿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出气。”

      夕儿却是摇头,只是安安静静的哭,只是紧紧的抓着她,只是,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说:

      “姐姐,不要再给你主家干活了,好不好?”

      “姐姐,夕儿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能养你,能跟你的主家赎你。 ”

      “姐姐 ,我们俩人,安安稳稳的,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好不好?”

      ……

      今朝没有回答。

      她想,她知道了为什么。

      终究是,她这次离开太久。

      可,死士一路,上了,哪里有什么回头路啊?

      .

      今朝在安定县呆了一夜,天未明时,她起身。

      夕儿拽着她的衣袍,沉默的,不肯放。

      她只能柔声劝:“我这次走的远,回来后还未曾回过主家,就来看你了,我得先回去,过一两个月,就来看你,陪你好好的住几天。可好?”

      夕儿摇头:“姐姐要去主家那就带夕儿一起去,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会医术,可以帮忙看病,也可以付钱,我会很乖,绝不打扰其他人。”

      今朝沉默不语。

      夕儿退:“好,那我不进主家之门,我在外面,找个客栈住进去,你有时间就出来看我,没时间也没关系,我可以在客栈里等你。”

      今朝看着,依旧沉默。

      夕儿再退:“好,我可以不住在那里,我只要陪姐姐你去主家,我只要知道姐姐的主家在哪里就行,我就回来,好不好?”

      今朝依旧沉默,没有说话。

      虽然夕儿和她,是同时遇上的主子。

      可是,自她决定成为主子的刀之后,夕儿就被主子送到了安定县,那时,夕儿年小,早就忘却了当年救她命的人。

      她不想让夕儿接近萧时复,也不想让夕儿接近主子。

      夕儿,只要在主子的庇护之下,远离所有的争端就行。

      眼泪无声的再度垂落,夕儿开口问:“还不行吗?”

      她再再退:“好,我不去,姐姐,你回过主家后,就马上回来看我,不要等一两个月好不好 ?好不好?”

      今朝很想说好,可是,她没法说。

      她此次回去,是必入惩戒堂,惩戒堂的惩罚,她是断断不可能一个月就好到夕儿看不出的。

      夕儿泪眼汪汪的看着她,问:“这样还不行?为什么还不行?为什么?”

      她开口,说的却只能是:“对不起。”

      .

      那日,今朝离开了安定县,又花了一日的时间,到了修罗堂。

      当日,就入了惩戒堂。

      三日后,血肉模糊的被抬进了自己的院子——朝夕阁。

      她疼得模模糊糊,好像听见了忘语的轻叹声,好像有不少人来看过她,好像还有人给她敷药。

      好像……

      半夜的时候,有人一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俯身看着她,擦着她额头的汗,抚着她的额前发,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发,疼惜的叫着她——花朝。

      那个人影那样的模糊、朦胧,就像是一个梦,一个她痛及肖想出来的梦。

      只是这梦,却是每天都做。

      哪怕她稍稍清醒些,也日日都做。

      有好几次,那梦做得太过真实,她都想要逼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自己醒来,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清醒不过来。

      她只模模糊糊的看见,月光下,那人的背影十分的修长,像极了萧时复的身影。

      可这里是死士营,离京城千里之远,萧时复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在这个,每个人都要杀他的对头窝里?

      除非,他疯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为什么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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