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入鬼城正逢旧人 ...
-
青澈这个人其实没太大的脾气，只要不触他逆鳞，他就很好说话。但这么好的脾气，也经不起青愿三番五次地作。
尤其，他一直想跟青愿拜把子。现在受到青愿这般直接的拒绝，他心里哪能好受？
于是两人各怀心事的闹别扭，谁也不理谁。
黄牛瞅瞅这个脸色，再瞅瞅那个，忐忑问：“还进城吗？”
“进，早投胎早转世，免得一腔情谊都喂了狗。”青澈话里有话道。
青愿脸色更臭。
黄牛领着他们沿着城墙往东边走，走的青愿脚底板都疼了，黄牛这才喊停。
青澈抬头仔细看城墙，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高不见顶。这里的城墙其实并没有实物，只是一层厉害的结界罢了。
不过考虑到大部分鬼魂没有修为，怕他们瞧不见这层结界，鬼界管理层就做了个障眼法，让结界从外瞧起来像是个普通可见的城墙。
青澈用手指试了试结界，触手一阵酸麻，此处结界仍然完好。
“怎么进？”他问。
黄牛自信满满：“我们从碧落河划船走。”
碧落？青澈抬头望，鬼界哪有什么天？
“人间的碧落指的是天上，鬼界的碧落指的是脚下。”黄牛单膝跪地，用食指指节在地上敲击三下，片刻后，地面上的迷雾竟渐渐散去，露出一条河来。
那河从北向南，成北高南低之势，水波汹涌，向着城内奔流不息。
原来在他们脚边就有条河，但迷雾之下，他们竟然看不到、听不到！
许是看出青澈的惊讶，黄牛还吓唬说：“鬼界被迷雾遮封，看不清头顶脚下都是什么，很多新鬼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有可能就是掉进了悬崖、洪流之中。你们呀，可要跟紧我，魂飞魄散了，我可不负责。”
“哈？”青澈冷笑一声，学着黄牛拉长调的语气，道，“那你要看好我们，我们要是谁出事了，定然不会放过你。”
黄牛脸色发青，快步走到一边，拉了条细长的乌篷船出来，招呼他们上船。
众人上了船，黄牛便撑着长篙往前走。船头尖尖向下，灯火照射下，乌黑的河水涌上船头，里面竟都是些黑色多足长虫。
小狐狸哀叫一声，从青愿怀里挣脱，跳到青澈怀里。他能瞧出来，青澈修为更厉害。
“你站我身后。”青澈拉了把青愿，后者竟然不动。“这个时候别赌气了。”
他又拉，青愿还不动，他怒火上来，使了个术法，青愿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离船头较远的地方。
就在他用术法的时候，河水忽然打出个大浪来，他本能化出结界去挡，就听黄牛大喊：“别用术法！”
但为时已晚，那浪头已经打到结界上，河水与结界相触，竟然打出许多火花来，火花将结界硬生生烫出窟窿，他迅速拉着青愿下水。
火将乌篷船烧了个干干净净。黄牛也早跳下了水，将篙的一头扔向他们，“既然会游泳，就抓好了，跟着我游。”
黄牛一边游，一边抱怨：“我就瞧着你们不是普通的鬼，本想闭眼挣个富贵钱，没想到遇这么大风险。鬼界很多地方不能用术法，否则会遭反噬。这碧落河尤其厉害，我那乌篷船可是花了五十年才造好的，这下烧没了，可怜我以后靠什么营生？”
青愿不会游泳，被青澈搂着往前游，他本就觉得今天处处受青澈照顾，脸面挂不住，再听黄牛的唠叨，怒火更甚：“多少钱赔你就是，回头给你烧几万亿的纸钱！”
“那也得你有命回去。”黄牛说完又摆手，“我可不是咒你们，这里确实危险的紧，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几人游了半天，才找到一处浅滩上岸。青澈掌心燃起火花，将青愿和小狐狸身上的虫子驱走，又替他们烘干。黄牛身上倒是没什么虫子，他又对青澈的火十分害怕，自己跑去一边把衣服上的水拧干了。
“这是哪儿？”青澈问。这里四周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当然或许只是迷雾遮挡着。
黄牛道：“这是城北，荒山野河比较多。城南有轮回道，大家都在那儿堵着。城西是集市，定居鬼界的都在那儿。城东……”
他停了停，犹豫道：“那儿住的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你们要是嫌命长，可以去看看。”
青愿问：“我们要走到城西，需要多久？”
黄牛认真想了想：“依你们的速度，半年吧。”
“有快的法子吗？”
“有啊，你们从城东穿过去，到城西只需要三日。”
小狐狸忍不住开口问：“从城东到城西不是最远吗？”
“小孩，这里是鬼界，没有道理可言。”黄牛故作玄虚，“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送你们去城西，五十亿如何？”
青愿冲着青澈眨了眨眼，青澈了然。两人都猜到了，估计去城西并不麻烦，虽然黄牛说要走三十天，城东又如何不能踏入，但说的价却不比入城贵到哪儿去。
“好呀，但是我们有点累了，你先带我们去一个能歇脚的地方。”青澈揉着腿感叹，“如果有客栈那种地方就更好了，这一路上我不想吃苦受罪，你要是让我舒舒服服的，我就给你提高赏金。”
到了有其他鬼的地方，他们可以另行打听，看看这个黄牛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黄牛应下，带着他们往东南走，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一处像是村庄的地方。
“在鬼界，客栈只有城西集市才有，但是呢，鬼界有钱好办事，这些房子你们随便挑，看好了，给钱我就能让他们腾出地儿来。”黄牛霸气地指着村庄说道。
青澈见村口几家中，有一家看着还算干净，就随手指了这一家。黄牛进去说了会话，很快带出来个白衣病弱少年。
那少年个子高挑，但极瘦，比起皮包骨头也就好一点，被带到青澈他们跟前时，低着头嗫嚅着不敢说话。黄牛见他不成器，照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他将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整个人缩到地里去。
“他答应将房子让出来，你们三个住北屋，我住东屋。”黄牛见他不吭声，只好代他说话。
青澈指着少年问：“他住哪儿？”
黄牛道：“牛棚凑合一夜。他这一晚上挣的钱都能买头牛了，不亏。”
黄牛招呼大家各自进屋休息，青澈烧了热水给青愿泡脚，小狐狸累到极致，趴在硬木板床上抱怨两句，音还没落，就已经呼呼大睡起来。青愿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不想看青澈为他忙前忙后，但实在困乏，很快也趴在床上睡了。
“要吃东西吗？”少年扒着门边，弱弱地问。
青澈看他手里端了一大盘东西，招手让他往前走：“什么饭菜？”
少年将托盘往前一送：“羊的腐肉。”
一股带着血腥的腐肉臭味随着少年的动作钻入青澈的鼻中，青澈忍不住作呕。
少年忙收回托盘，窘迫道：“现在新鲜的肉都买不到了，腐肉也是我珍藏了好久的。”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得青澈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
“既然是珍藏许久，我就不夺人所好了，我这里有……”
少年慌张地打断他：“不不，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新鲜的肉，我也有办法，你稍等。”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这少年给青澈的感觉怪怪的，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不过此时他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关心少年，青愿和小狐狸饿着就睡了过去，这样睡不好觉，他把两人摇醒，逼着吃了些东西。
刚吃完，少年又过来了。这次仍然端着那个铁盘，但已经换成了新鲜的牛肉。
“给你们吃。”说完又跑了。
*
休息了十个小时，青澈和小狐狸早就恢复过来了，唯独青愿看着仍旧不好。青愿还想在青澈跟前逞强，可下床还没走出屋子，腿一软就差点瘫坐在地上。
“别逞能。”青澈喂了他一粒仙丹，“你没有修为，可能适应不了鬼界。我们再休息一会。”
青愿闷闷地不说话。
“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青愿撇过头，看着床里面。
小狐狸因为吃不到仙丹，酸溜溜道：“想在你面前出头，但是又没那能力，丢人了呗。”
“闭嘴！”青愿怒吼。
青澈被青愿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一跳，想想也是，以前不管在人间还是魔界，都是青愿打头，将事情完美处理好，但是进了鬼界，就好像没什么他能插手的地方。
可青愿本来就只是个小仙草，能力有限，哪怕帮不到忙，也不必自责。
青澈完美的忽略了“在你面前”这几个字。
吃了仙丹，青愿脸色稍微好看些，三人准备出发，小狐狸去叫黄牛，他们俩在院里等着。
少年在清理牛棚，青澈凑过去看了一眼，昨天只有一头牛，今天还是这一头。昨天少年换肉的速度，他还以为是这头牛挨宰了。
“早啊！”黄牛笑着出来打招呼，仍然是熟悉的容貌，不变的声音，但青愿还是一下子捏住了青澈的手。
青澈开了天眼看，昨天黄牛头顶的鬼火更暗些，今天却亮了不少。新旧鬼魂头顶的鬼火明暗不同，越旧的鬼，鬼火越暗。
“我们今天怎么走？”青澈问。
“黄牛”道：“跟着我走就成。”
“我们想改去城南，昨天说的三十亿的价钱，还能成交吗？”
“能！”“黄牛”态度非常爽朗，但随机又道，“不过我们大可在这里多休息两日，我看这位小兄弟脸色也不好，我去想想办法，能不能找个车子代步？”
青澈笑道：“自然再好不过，你去吧。”昨天谈的根本不是三十亿。
“黄牛”一步步出了村子。少年全程在打扫牛棚，并未参与进来。青澈走过去，和少年打招呼：“你吃过饭了吗？”
少年立马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又马上垂下头，小声道：“吃了牛肉。你们在睡，我没好意思敲门，我现在给你们拿去？”
“不用。”青澈从乾坤袋掏出个面包递过去，“都是人间的食物，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少年微笑着接过来，打开包装袋大力咬了一口，囫囵吞枣地咽下，“真好吃，你带来的东西真好吃！”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有人间的食物？”青澈道。鬼界没有人间食物，无论是鲜肉还是腐肉都指的是魂魄的肉，区别不过是现宰的魂魄肉，还是杀了多年储存起来的魂魄肉。
少年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他问题里的质疑，傻乎乎地重复：“你带的什么都好吃。”
“那……”青澈凑近他耳朵，“我同伴的肉也好吃吗？”
少年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青澈：“你胡说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青澈做出攻击的姿态，“别逼我动手，你自己老实说。”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隔壁的胡子叔叔杀的。”少年神色痛苦，抱着头蹲在地上。
青澈半信半疑：“带我找他。”
他们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几个壮汉拿着板斧正好从石子小道拐入院内，为首之人留着齐胸的大胡子。
少年刚抬手指向他们，那壮汉举起斧子便朝着他的脑袋劈下来，小狐狸惊叫一声，离少年最近的青澈却往后退开一步。斧子劈下来，少年一分为二，鲜血溅了满地，退后的青澈避开了。
小狐狸“嗷呜嗷呜”乱叫，这画面太凶残，青澈原来真的这么冷血，剥皮说不定不是吓唬他？
大胡子用沾满鲜血的板斧指着青澈：“你们既然来了，就谁都别想走，都给我老实点回房间，否则爷爷我一板斧劈死你们。”
青愿还不服气，青澈却道：“好，我们回房间。”说完，就拉着青愿回去。
进了屋，那几个壮汉就在院里杀牛宰鸡，弄出满院子的鲜血来，好不凶残！
青愿皱着眉头将门关好：“青澈，你打不过他们吗？”
“不一定。”
“那还是别试了，安全为主，我们想想别的办法。”青愿低头思索。
青澈却道：“我不跟他们打，不是怕失败，而是想看好戏。”
“好戏？”
“你等着瞧，一会该有人来救我们了。”青澈嘴角的笑意很深，等着看戏最有趣了。
过了半日，果然有个翩翩公子从天而降，三两下把几个壮汉全杀了，又过来敲他们的屋门。
“这些都是在下一直追踪的恶鬼，各位怎么落到他们手中，可受伤了？”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眉目极其漂亮，穿一身锦衣，拿着把题字扇，一举一动都是端方有礼的大家公子模样。
小狐狸对这位长得好看又救了他们的公子很有好感，跑去他脚边闻来闻去，却被青愿一把抱走。
青澈也拱手行礼：“多谢公子搭救，我们都是过路人，不小心被抓，并没有受什么伤害。”他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走近，递上，“这是我的谢礼，还望公子别推脱。”
那公子谢过便接，两手交递间，青澈猛然将礼盒撕开，里面盛满的狗血全部泼向那翩翩公子的脸上。
狗血像是硫酸般，将那人的脸腐蚀的滋滋冒泡，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撕破扇面，露出尖锐的扇骨，动作果断地捅入自己脖间，很快没了气息。
小狐狸吓得瑟瑟发抖，青愿安抚地拍着他后背。
青澈转头问：“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青愿道：“虽然我没天眼，但你这般反常，再加上这么巧合，我还有什么猜不出来。”
“两位果然厉害。”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却不是魂魄，而是团虚影。
“千面鬼。”青愿介绍给青澈，“鬼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修为不高，但是很有表演天分，而且能变出分、身，可以一个人扮演几千人，谁要是被他盯上了，此后接触到的所有人可能都只是他一个。”
青澈击掌：“精彩。”
虚影微微低头：“承蒙夸奖。”
“所以你是盯上我了？”青澈好奇，“我有什么地方吸引你？”他自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怎么这千面鬼就盯上他了？
闻言，虚影直勾勾地盯着青澈的眼睛，唇角还带着笑意，但那目光却如三冬冰封。
“你果然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入鬼城正逢旧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