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十年》玉京秋

14、第五章繁花落尽3

　　很快的，所有的欢腾都静了，一切似乎都已恢复原样，外邦使节也陆续回国。几个外邦使节见了这天朝的繁华热闹，觉得只有用“锦绣中原”来形容，这样的山河，真让人眼馋。
　　而祝妃开始在宫中活跃起来，每日抱着昭期去给太上皇和太妃们请安，也常去探望唯一还留在宫中的公主沐霞，太上皇看在昭期的份上偶尔会见她一会儿，看看孙子；太妃们倒是显得很欢迎，常常抱着昭期逗弄一会儿；沐霞却是坚定不移地从不肯与她相见。
　　尚杰却忙着汇集了相关的官员，处理林沁的事。
　　他要追立林沁为后，要让昭朔正式列入宗庙，他们的尸骨已经辨认不出了，只能任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合葬在水心居，可是，一定要为他们按照规制建陵，即使只能埋衣冠，也是一个想念。
　　大人们虽然对这件大案显得十分震惊，议论纷纷，都说要好好惩处凶手，可尚杰的意愿却仍被委婉地否决了：
　　“皇上，这可不太好办，这位娘娘毕竟不曾正名，如要追封，自然得先阐明她的生世，她出生在何地，父母宗族是谁，几时嫁入皇家，薨于几时，因何而薨，这就必然要追究娘娘的死因，也就必然引起朝野瞩目，国家初定，不宜兴大狱。”
　　尚杰面无表情，不急不怒：
　　“林氏的家世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与朕结缘也是有三媒六聘的，这些材料朕都可以备齐，还有昭朔皇子也是，所有宗人府需要的东西朕都有，朕和她又不是私相往来，这些都没问题，最重要的还是查明是谁下此毒手。”
　　皇上打定注意，做臣子的也只能领命，不过，还是有人不肯放弃地劝谏：“皇上，逝者已矣，皇上把皇后和大皇子之事昭告天下，也只是让百姓不安而已，与他们有何益处？而且，那些凶手倘若知道自己杀害地竟是皇后和皇子，行迹更会谨慎，说不定早就逃之夭夭，若他们逃到外邦，皇上又怎么能找到他们？”
　　说这话的是曾为尚杰伴读，如今继承了世袭平川王王爵的倪放。
　　尚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倪放的意见：“倪王爷说得有理，请皇上三思。”
　　尚杰地脸色丝毫不变，若是以前的他，大臣们如此驳他的意见，这会儿必定已大大不悦，可是他如今却连这样的心思也没有了，很顺应民意地道：“既然众卿都这么说，那追封之事就算了，”追封之事算了，那什么建陵之类地事自然也就没了，“荣亲王，你让宗人府造好林氏和昭朔的玉牒，也不必存档，直接交给朕就好了，其他地方就不必为此留下什么痕迹了。”荣亲王和几个史官忙应了，尚杰又平静地宣布：“众卿记住，不要再上折子催朕立后了，皇后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昭朔称大皇子，他们与国无干，朕自己一个人记着就好。可是这凶手却一定要找到，众卿有何良策？”他想，沁儿和朔儿一定不会在乎那些虚的东西，只要他记得他们就好了。
　　众人低声地商议了一会儿，还是由倪放回话：
　　“这里头死伤如此之多，且又是当地望族，这样一桩大案，地方必然会全速上报，到时责令他们去严查，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来，皇上也好名正言顺的派人介入，在此之前，可秘密令人暗中察访，如今不宜将事情闹得太大，以免打草惊蛇。”倪放就事论事地道，他虽然知道林沁之死，必然伤尚杰甚深，可是，却只能理智地帮他设法查明真相，而不能任尚杰放纵自己的欲望做出有损他威望的事，即使他不在乎。
　　“皇上如果信得过微臣，这件事就有微臣负责吧。”倪放自动将这桩苦差事揽在身上，他知道，这件案子必然会使很多人为难，也许会有很多人因为办事不力而被免职，如今还缺着很多官吏呢，他可不想让朝廷不小心瘫痪了。
　　这事就这样暂时解决了，尚杰和大臣们又议了其他一些要事，最后把倪放留下来了。
　　曾经，尚杰和倪放几乎日日相见，形影不离，无所不谈，可是，随着尚杰被确立为皇储，倪放继承家业后，各自都忙了，在半年之见，见面的机会居然屈指可数，且都是在正式地场合，没有私下相处的。更何况，两人也都长大了，倪放在君臣分隙上，十分注意，他们之间已有一层隔膜，再也无法好好地无所顾忌地交谈了。
　　倪放有些意外会被尚杰留下来，而尚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单把倪放留下来。君臣漫步在御花园中，一大群宫人远远地跟随着，都默默无语，一时只闻风声鸟鸣。
　　“皇上莫非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地吗？”还是倪放先开了口，打破了沉寂。
　　“哦，没什么，那个，会贤精舍你帮朕管着点吧，朕如今没机会私自出宫了。”尚杰有点无话找话，天知道，他叫倪放留下时可根本没想到这些，“林沁的事交给你也好，你可以调用会贤精舍里的人，人手比他们要多些，应该可以早些为林沁母子报仇吧。”
　　“微臣明白，请皇上放心……”
　　“放心，朕放心什么啊……”尚杰突然停住脚步，有些懊恼地道，“我并不想说这些，小倪，难道我当了皇帝，咱们就没话好说了吗？”
　　倪放微微叹气：“皇上……”
　　“小倪，我真的很寂寞……”暮色朦胧下，尚杰显得有几分脆弱忧郁，只是掩在暮色里，让人无法确定。
　　“母后和皇兄们都离我而去，如今连我最牵挂的妻儿也离开了，父皇又……也许什么时候一觉醒来，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皇上……”倪放轻轻地叫他，“我虽比你年长两岁，可还能活很久很久呢……”
　　“多谢了啊。”多谢你能活得很久，小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