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猫羞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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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园在米梨家里住了一天半，好歹算是把这个周末混过去了。这一天半里，她父母也就是给猫咖打了个电话，确定人在这里之后也没提接孩子回去。
这可把一向急公好义的阿悯气得不行，她捏了捏女孩的脸蛋，半是怜爱半是气愤地保证道：“你就在姐姐这儿住下，一定给你喂的胖胖的！”
要不怎么说东北虎力气大，向小园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腮帮子了，她拼命扯着其他剩下不多的脸蛋肉，露出个滑稽的笑：“谢谢姐姐！姐姐放手——嗷！”
米梨笑嘻嘻地看着她，也不解救，只在姐姐放手后轻轻揉了揉同桌的脸。两个女孩子拿了冰镇的酸梅汤，然后手挽着手跑到了二楼阳台上。
“姐姐很喜欢你。” 米梨又替同桌吹了吹那红印子，“不过下次她再捏过来，你就赶紧跑。”
“哎，悯姐真的是出手如闪电啊，我都没看清她动作，腮帮子就没感觉了。”向小园笑了起来，“她竟然这样喜欢我，让我挺吃惊的。”
“为什么吃惊呢？”米梨倒了酸梅汤给她。
向小园捧着杯子：“我以为我是人类，可能就不太受你们喜欢？或者说，以为自己融不进去你们的世界。”
“想太多了喔。”米梨歪着头，“我现在是人类，姐夫也是人类，姐姐和你相处的时候也没有把自己当成老虎。”
她用还带着凉意的手摸了摸同桌的额头，有些无奈：“小园，你心里装的事太多了，太小心了，这样会不快乐的。”
“那我要怎么才能快乐起来呢。”向小园蹭了蹭那只手，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心思敏感，对很多事都容易想多。
但这种小心翼翼的敏感与自卑就像是被刻进脑子里的公式一样，无论遇到什么事，这情绪就会第一时间出现，然后拐带着她的想法往别的路上走，强行带着她去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喜欢她的人是不是真心的。
也许长大了就好了，不会再想这么多了？向小园很难抵抗这种想法。
出乎她的意料，一向软绵绵看起来好说话的米梨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要装。”
一瞬间，向小园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装？”
米梨认真地点了点头：“哪怕是装，你也要装的自己开心。留下一个快乐的路径，让你再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不至于一直被自己困着。时间长了，你会比习惯现在的敏感想法，更习惯快乐的想法。”
她琥珀色的眼睛有着像蜂蜜一样的甜美光芒，瞳仁却因为阳光而缩成了一条竖线，冷淡又锋锐。
“小园，”米梨坚定地说，“想法是可以改变的，你要相信自己。”
她握紧了拳头，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以前有个人，他就是这样的……”
“是你要找的人吗？”向小园好奇的抓心挠肺，她一直知道小猫心里面是有一个在意的人的，但是关于这个人，米梨跟藏宝物的小老鼠似的从来都不肯说，问的多了就开始脸红着傻笑。
每到这时向小园的心情和阿悯的心情微妙的重合了：女儿长大了，竟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果不其然，一提到这个米梨笑眯了眼，刚才的什么冷淡什么锋锐全都不见了，琥珀色的眼睛又变成了快要流淌出来的蜜糖。
“告诉你也没关系，就是那个人。”她笑嘻嘻地说，“反正只有我记得他长什么样。”
向小园忍不住摸了摸同桌毛茸茸的发顶，带着老母亲的笑容语重心长：“行吧，梨宝长大了，但是咱们小猫呢，还是要注意和人类的交往分寸。”
别被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人骗走啊！
笑闹一阵后，向小园才觉得心里憋闷的气出了不少。这个时候仔细想了想刚才小猫给出的答案，她忽然觉得有些道理。
装。就像猫一样，面对敌人，哪怕心里怕的要死，但还是会色厉内荏地弓起身子炸起毛，装的自己很厉害。遇到事情，开不开心的，想给一套猫猫拳小连招再说。
这么一个不可思议，又带着点猫咪哲学的道理，让向小园有点豁然开朗。她想着自己以前对生活避让太多了，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不开心呢？
向小园还没想好怎么做，米梨给她支了一招：“下次要勇敢一点，不喜欢要大声说，生气也要大声说，不要怕惹怒别人。”
“人类总是很在意别人的感受，太礼貌了反而是在骗人。”她支完招后，撑着下巴，圆圆的眼睛中带着些怅惘的神采。
向小园顿时被镇住了，此时她觉得同桌那张可爱的小苹果脸上都带着哲学的火光，像是下一刻就会说出什么几十年后可以被写进语录里的话一样。但是又隐隐觉得不对，这和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于是便虚心求教：“此话怎讲？”
“你看这个。”小猫从包里抽出本崭新崭新的书，愤愤不平地一指封皮，“明明难的要命，还好意思叫什么《简单的数学之美》。”
向小园无言以对，心想小猫也不看看主编是谁，数学界泰斗，高中函数对他们来说可不就是简单又充满美感。
……
星期一的凌晨。
五点半，窗外天亮的早，淡淡的一层薄雾笼罩着天空，团团乌云低垂，远处却能看见一丝丝金色的天光。
小猫嗅了嗅，空气中没有太多水气，那么今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她蹑手蹑脚地穿好了校服，给自己编了个看起来像模像样又松松散散的鱼骨辫，再提起书包，轻轻地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刚走了一步，楼梯就吱嘎了一声。声儿不大，但是米梨大概是做贼心虚，吓得发顶啵一下变出来两只尖尖的大耳朵，又被她慌乱地按了下去。
路过阿悯和姐夫的屋子，小猫专门停下来，悄悄趴在门上听了一下——里面两道呼吸声清浅并且均匀。
米梨呼了口气，幸好姐姐姐夫没醒。她轻轻巧巧地跨过刚才发出声音的楼梯，快速推开门出去了。只不过她出去的开开心心，却没注意到一只大爪爪推开了主卧的门。
米梨走到街上，看到云雾中逐渐显露影子的太阳，又想了想那个像小雪人一样的唐同学，决定再给他买一个“太阳”。
上次他应该全吃完了吧。米梨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又跑进了早餐店。
另一边，唐觉非已经快到学校了。他早上随便吃了点昨天的剩饭，垫了垫肚子。十来岁的少年胃口太大，最多只要两节课，他就会饿到胃痛。幸好中午不限打饭的量，也算是给肚子一个慰藉。
学校门卫大叔显然认识这个每天都来的很早的少年，他打了个哈欠：“小唐啊，早，吃了吗？”
唐觉非礼貌地停下了脚步，笑了笑：“您也早，我吃过了。”
门卫打量了一下这孩子苍白的脸和没血色的唇，也不好多说，就从门卫室里拿了个苹果：“学习不要太用功，身体要紧啊！”
苹果的香味清新又甜美，唐觉非应对这样的好意已经不像原先那样青涩，他珍惜地擦了擦苹果上面的浮灰，认认真真道了声谢。苹果和好意开启了今天。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要教一位同学做题。事情比较紧急，那个女同学在数学课上就要上台讲了，得尽量给她讲清楚。唐觉非在小花园中占了一个被紫藤花遮挡着的小石桌，戴上眼镜，开始在上面演算起昨天自学的公式。
时针划向六点半，那位叫米梨的女同学仍然没到。花园里逐渐多了一些晨读的声音，听过去，分不清是古诗词还是英语课文。
一直专心演算的少年被细细碎碎的声音打乱了思绪，他微微皱起眉，四下望了望，并没看见那个苹果脸的女同学。
她迟到了。唐觉非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时间被浪费，毕竟也在这里快算完了公式，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也可能是因为她之前问能不能做自己朋友的时候，样子太真挚了，让唐觉非一不小心就认真地期待起会有一个好朋友。
只是他的失落还没坠落到肚子里，就被墙头含混不清的声音打散了。
“唔唔！”
少年惊诧地抬起头，只见刚才还在心里说着的女孩竟然双手撑着墙——嘴里叼着袋子——一个腾空，翻了进来！
她无声地落在了地上，只用指尖虚虚撑了一下地就站起来了。轻的像是根羽毛，又带着羽毛永远不会拥有的力量与矫健。
简直像是一只猫。唐觉非心里想着。等到女孩提着袋子向他跑过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看了多久，慌忙移开视线。
“你来的有些晚。”少年在慌乱中脱口而出，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带着些指责的意味，有点懊恼地抿起唇。他这会儿才切身实地的感觉到自己有多笨嘴拙舌。
“真的吗？你等了很久吗！”
却没想到这句无心的话，被实心眼的小猫当真了。米梨一听，大惊失色看了看手表，见到指针还没突破七点时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害你迟到了。现在还好，我刚才去买早餐啦！你看！”
她献宝一样，把袋子捧了上来，像献宝一样凑到少年面前给他看。里面慢慢装的是包子、红糖馒头和一杯荷包蛋。
食物的香味交织着将清晨微凉的空气染上了烟火气息，让唐觉非不自觉动了动喉头。
米梨已经上手掰开了一个红糖馒头，见里面绵软的豆沙馅快要流出来了，她飞快垫着纸递给还在发愣的少年：“快吃快吃，红糖馒头要是不趁热吃，就没那么甜了。你不是没吃早饭吗？”
唐觉非被糖的香气烫了一下，忽然回过神，米梨是怎么知道自己没吃早餐的？难道自己脸色已经这么差了吗？
不，她从落地到现在几乎没来得及看我的脸。
那是为什么呢？
唐觉非难得有点好奇了。
豆沙还带着点特意没筛去的红豆皮，一抿就化成绵密的。唐觉非一口一口吃着，心里仍然在不断猜测和推翻。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问出口了。
本以为米梨是观察细致入微的福尔摩斯，却没想到女孩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出来的呀，你身上没有食物的味道。”
唐觉非愣了一下，没想到米梨的答案这么一力降十会，他难得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好笑道：“那你闻错了，我来之前吃过了。”
！！不可能！
米梨大惊，觉得自己作为猫猫的灵敏嗅觉被人类挑衅了！她揉了揉鼻子，趁着这个胆子很大的人类还没反应过来，带着红通通的鼻尖就凑了上去！
因为个子的原因，米梨仰着头只能碰到少年的颈侧，她就凑合着嗅了嗅少年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领口。
唐觉非只觉得女孩毛茸茸的发顶擦过，他被什么蹭了一下脖子。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米梨有点凉的鼻尖。
蹭的一下，少年白净的跟玉一样的脸红了个通透，像是颗刚好将要成熟的莓子，那热意还顺着脖子逐渐向下蔓延。
“米梨，你干什么？”唐觉非捂着被蹭到的脖子处，假装冷静地发问，“是有脏东西吗？”
“唐觉非，你怎么撒谎呀。”米梨又揉了揉鼻子，不满地说道，“明明没有吃过，骗不过我的。”
说完，她又想凑上去再闻闻，确认一下。
怎么可能再让她闻一下，少年慌忙抽出数学书挡着：“好了，我确实没吃！赶紧做题吧。你等下不是还要上黑板讲题吗？”
一提到这个，米梨顿时就蔫了，没精打采地坐到桌旁，重新找回自己丢失已久的思路。
唐觉非见她安分下来，脸上的热意终于也消退了一点。他聚精会神地把上周的题掰开揉碎了一点点讲，每一个步骤和公式都拆开，力求让女孩能接收到信号。
他讲的非常用心，但是效果好像看起来不太好——从女孩皱巴巴的苹果脸上就能看出来。
“我讲的哪里有不清楚的地方吗？”少年拿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轻轻点了点纸张，出声问道。
米梨摇了摇头，有点羞愧，她数学底子不行，确实听得有些吃力。就比如刚才，唐觉非怎么转换公式，她就没听懂。
说没听懂不太确切，具体来说是她好像就没有关于这个公式的记忆。
印象里上午的数学课，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投在桌上，刘老师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同学们，打起精神我们来看！只要你掌握了接下来我说的内容，那这一章就没问题了啊！这个公式是——”
没了。
剩下的就卡带了。
唐觉非摘下眼镜——看书做题时候需要戴——揉了揉眼睛，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刘老师硬要看着米梨做题了，只要一点没看着她就能在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出点和题无关的小状况。
同时他也明白，如果米梨自己不愿意认真听课，那么自己再怎么费口舌也是浪费时间。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应付上台讲题，你把这些步骤背下来就够了。” 唐觉非平静地说，“但是如果你想要好好学习数学，我的建议是，从今天开始，认认真真理解每一个公式和定义，不能再偷懒。我作为朋友，会监督你，或者教你怎么去学。”
“现在看你的选择了。”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但是却又流露出些天生的气势。
米梨这会儿如果有尾巴，估计上面的毛都炸起来了，她有些无措。从变成人到现在，很少很少有人去要她选择什么，也很少有人真正会对她的成绩提出要求。悯姐姐和姐夫一直觉得她快乐就好，就连米梨自己也一直这样认为。
如果不能实现愿望，那她还会想要用心学习数学吗……？
唐觉非的目光认真，像是冬天的湖泊一样沉静，或者说他这个人都像是冬天的湖一样。上面结着层厚厚的冰，里面确实温暖到足以让小鱼们安稳过冬的水。
米梨抬起脸，坚定了心，握紧了拳头：“我要好好学。”
“好。”
少年笑了起来，冬天的湖好像也要融化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小猫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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