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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捌 黑店 ...

  •   因为邢墨突然发了疯,将马车驾得出奇的快,他们没过一两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平家村。

      叶莲灯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跳下马车后,立刻原地蹦三蹦,重新体会了一下脚踏实地、认真做人的感觉,然后连跑带飞地冲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平家村虽是以村命名,但其依托边境优势,经济实力却并不小。又是聚整个离境最繁荣的城市——有“极乐城”之称的朔阳最近的聚居地,朔阳独立以后的三十年间,平家村作为通往朔阳唯一可以休憩的缓冲地带迅速发展,如今其繁荣程度已不亚于昭晏的一座小城。

      叶莲灯刚进入酒楼,就深刻地感受到来自各国人的热情。

      “哟,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快滚回你的小娇屋,不然,就到大爷怀里来!”
      楼阁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凶神恶煞地俯视着她。

      平家村女子地位地下。

      至于原因,她也略有耳闻,平家村曾经太过贫瘠落后,思想陈腐,一度相当歧视女子,时至今日这种观念仍然影响甚大。在平家村,无权无势的普通女子不可白日出门,不可骑马,即便是在夜里出门,也须佩戴面纱。

      她一连犯了两项禁忌,自然有人不满。

      叶莲灯本不打算理会,权当耳旁风,填饱肚子要紧,径直挥手叫来小二。

      叶莲灯方坐下,却听楼阁上那人又戏谑道:
      “小丫头,看你长得挺标致的,过来和本大爷喝一杯。”

      听见“标致”二字,不少习以为常的食客也抬起头来看向她这一方。
      一见果然不俗,竟也有人跟着附和。

      “这位姑娘,过来和哥儿几个聊聊天怎么样?”
      “小娘子,你可是在等你的情哥哥呀?”
      “……”

      其实这也不全怪他们,要怪就怪邢墨给她准备的衣服实在太过于小家碧玉了。
      白裳翠衫,拂若流云。
      静静往那里一站俨然就是个秀敏端庄的闺阁小姐。

      但叶莲灯有些生气了,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很是不喜欢这座破城,总是给她留下些不好的映像,但有一点还是让她较为满意的。

      正因为平家村以前太过贫瘠,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就缺乏军事管束,再加上作为三国一域交界地带,各国各样的人长期鱼龙混杂,也是最容易滋生黑色交易的地带。

      因此,没有朝廷法条的约束,便约定俗成地采用了叶莲灯最喜欢的方式——以武为尊!

      即便是女子,只要能打,照样可以在平家村占有一席之地。

      叶莲灯真得怒了。

      她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瞬间转身便运起轻功飞奔上了阁楼。

      叶莲灯稳稳地落在最先说话的那人面前的桌上,白玉酒壶受到震动,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叶莲灯一把将它捞在手中。

      那汉子的脸色迅速变了好几种颜色。

      叶莲灯先温柔一笑,随即冷冷地攥着那人领子,贴近自己。

      “你想打架是不?本姑娘太久没打过架了,今儿个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不是,在…在下只是想和姑娘喝杯酒而已。”

      “好,本姑娘陪你喝酒!”

      她大力扯过那人领子,倾斜酒壶往他嘴里送。

      那汉子立刻被呛得半死,挣扎着:“侠女饶命!侠女饶命!”

      “没有下一次,包括你再敢轻薄其他的女子!”

      叶莲灯撒完气,将酒壶放在桌上后利落地跳下了阁楼去。

      周围看好戏的人也明白这位姑娘有多么表里不一,回过头去自顾自的喝酒玩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见风使舵看热闹。
      深宫是,江湖也是。

      小二正好将菜肴端了上来,叶莲灯又作温文尔雅状,礼貌地谢过。
      这本是她的无心之举,但仍然让目睹全过程的小二手一抖,把菜肴直接摔在了桌上。

      她早已司空见惯了。

      叶莲灯点了六个菜,她狼吞虎咽地吃到一半,邢墨才闲庭信步地走进来。

      这是她继昨夜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

      一个人的气质变化竟能相差如此之大!

      邢墨换了一身浅灰衣衫,长长的墨发用一根黑绳随意扎起,气质瞬间从昨夜的妖艳张扬变成了内敛淡泊。

      他背着裹着瑶琴的蓝色布袋,提着一个青灰色的包袱,长身玉立,眼神清澈无害地看向她,乍看来颇为温润纤弱。

      方才那些看客们也纷纷瞧过来,不禁感叹这位小白脸模样的“情哥哥”的美貌。

      加上她之前的壮举,叶莲灯甚至已经听见有些许嘴碎之人已经开始编排出类似“恶女强抢孱弱琴师”的话本子来。

      咦~孱弱个鬼!

      邢墨在他面前坐下,淡淡夹起一根黄瓜送进嘴里,好不斯文。

      装!

      叶莲灯道:“喝酒!”

      邢墨:“不能喝酒。”

      叶莲灯丢了个白眼过去,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你也不能喝。”

      “为什么?难不成…”
      叶莲灯忽然感到一阵目光在暗处偷偷打量他们,凑近邢墨耳边,又看到了他耳畔的朱砂痣。
      “酒里有毒?”

      邢墨低头夹菜,眉头都没有抬一下:“这酒不香,难喝,劣酒就是剧毒。”

      “……”还不瞧瞧,这人声音好听,长得好看,但究竟有多毒舌!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

      叶莲灯懒得再说话,认真扒饭。

      邢墨忽然道,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愫:“你刚才似乎扯了那人的衣领。”

      叶莲灯道:“对啊。”

      邢墨拿筷子的手一顿:“你可知道他是谁?就这样随便乱来。”

      叶莲灯道:“这里虽是以武为尊,可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若不犯我,我绝不犯人。”

      邢墨道:“他是渔帮的老二。”

      渔帮,并非是字面意思上那种以打鱼为生的帮派,而是指传递江湖讯息、供应商运你来我往的帮派。

      叶莲灯虽是心下一惊,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凭他那张不干净的嘴,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二当家的位置的。”

      “江湖上,让你想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刹那间,一袭白衣的澜炽从宫墙跳下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悠悠道:“或许,不只是江湖。”

      邢墨抬头与她对望一眼,淡淡一笑。
      “嗯。”

      忽然,酒楼楼梯上传来一阵吵闹声。

      闻声寻去,竟是方才那个怯懦的店小二,他正站在楼梯上对着一个人指着鼻子骂。
      “你这个死…死结巴,这个月你都来偷了十次酒喝了,你还来,还…还不滚出去。”

      叶莲灯觉得甚是好笑,那小二明明因胆怯自己说的话也结结巴巴,却反而骂别人结巴。

      一个醉鬼被推搡出来,因为醉得太厉害,径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手里还紧紧纂着一只酒杯。他想往嘴里倒一口酒,奈何杯里的酒全都撒没了。

      他颓然垂下手,呈大字贴着地。

      醉鬼的脏乱的头发遮住了面颊,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醉意而显得无力:“小…小二何…何苦…为难小…小二…”

      “小二哥,怎么回事?”叶莲灯走上前去。

      小二先是照旧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了才道:“姑…姑娘有所不知,这个人是不远处一家小旅店的店小二,因为他们家生意不好,他酒瘾又大,就经常跑我们店里来偷酒喝。起初我们看他可怜还赠了他一坛酒喝,谁知他得寸进尺,隔三差五就来,这次,我们再…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叶莲灯在那人面前蹲下,仔细打量,那人大约三十岁的模样,由于嗜酒,面色微微泛青。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如若死尸。

      站起来后,叶莲灯冲小二道:“我替他给。”随后手掌向邢墨一摊,“给钱。”

      小二一脸黑线。

      “没带,自己给。”邢墨视线动都不动一下,一直无神地停在酒鬼身上。

      “……”叶莲灯感到脸有点痛。

      她做惯了王妃,已经不习惯随身带银子了。

      一筹莫展之际,楼阁上一个声音自上而下响起。
      “我来替姑娘给!”

      话音刚落,一个虬髯大汉立在了叶莲灯面前。竟是渔帮的二当家,也就是刚才出言调戏她的人。

      胆怯的小二则急忙往后退一大步,怎么这年头大家都喜欢从楼上跳下来呢?

      渔帮仇老二仇非声道:“我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和姑娘交个朋友,还望姑娘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拉到身后。
      邢墨的声音很清澈,却明显得泛着冷意。

      “我说没带,不过是和我家灯儿玩笑而已,就不劳烦仇二当家了。”

      随后,邢墨慢悠悠地拿出一张银票。

      小二眼睛一亮。
      随即,急匆匆跑开了。

      仇非声也自讨没趣,意味不明地瞪了邢墨一眼后直接出了酒楼。

      等等,有哪里不对。
      刚才叫她什么?

      就在她寻思之际,那醉鬼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对叶莲灯二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后,软泥似地向酒楼外走去。

      刚给完钱就走人吗!

      叶莲灯欲跟上去一探究竟。

      邢墨一把抓住她的手:“别跟过去。”

      她努力挣开手腕上的桎梏,却感觉那双手固若磐石。

      “松手!”

      邢墨无奈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叶莲灯回过头,那醉鬼竟已不见了。

      --
      天色逐渐染上墨暗。

      出了酒楼后,她一直跟着邢墨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大半天。

      邢墨果然很有钱,一路上毫不吝啬,让她吃了许多昭晏皇宫内吃不到的零嘴儿。

      她感觉自己傍了个大款,这位大佬除了力大如牛、脾气不好、有点高冷、闷骚腹黑之外,人还是很好的。

      她跟在邢墨身后,吃完了最后一根糖葫芦,后者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叶莲灯有那么一刹那的愉悦,长途奔波后终于能好好歇歇了。

      只是看到客栈的样子之后,她觉得继续游荡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客栈相当破旧。

      匾额歪歪斜斜地挂着,只能依稀看清上面的“不平安客”四个字,“栈”字大抵是蒙了相当厚的积灰,完全看不清。

      他们方才经过了许多客栈,无一例外都在门口悬着好几盏灯笼,温暖大气,甫一瞧便令人觉得舒心。

      而这家平安客栈门口只悬挂了一盏破灯笼,客栈内也灯光昏暗,一副黑店的样子,甫一瞧便令人觉得心惊。

      叶莲灯眨巴眨巴眼睛,远远地瞧见老板娘正拿了一根毛巾骂骂咧咧地朝小二身上扔去。

      “什么破名字,倒像是个黑店,你品味还真独特。”
      叶莲灯抱着手臂,朝邢墨说到道,“不过,本姑娘喜欢。”

      邢墨悠悠转了个身,声音温润悦耳。
      “嗯,托你的福,咱们没钱了,今晚你就和黑店老板打一架,让咱们将就住着吧。”

      “……”

      邢墨顿了顿,又道:“或者,露宿街头也可以,平家村的夜晚还是很安宁的。”

      信你才有鬼!

      叶莲灯与邢墨拉开一段距离,感觉对方早就抛弃了涵养。

      邢墨似笑非笑,自顾自地往店里走去。走到客栈牌匾下时,又抬头望了一眼写有“不平安客栈”五个字的牌匾,随即十分风雅地走了进去。

      叶莲灯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仿佛他进入的不是一家陈旧不堪的破店,是人间仙境,雨后瑶池。

      叶莲灯脸一沉,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客栈后,她发现情况远比她想得糟糕。

      一进门,脚下就踩死了一只……蟑螂。

      叶莲灯的脚被钉在原地。
      阿弥陀佛!徒增杀孽!此乃凶兆哪!

      更重要的是,老板娘捆着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脸上的胭脂衬着蜡黄色的皮肤十分突兀。

      她眉眼下垂,嘴唇很薄,似乎脾气很不好,看到二人后丝毫不把他们当客人,比她在大街上看到的男人还凶神恶煞。

      “黑店”老板娘眼都没抬几下,直截了当地问:“几间房?”

      叶莲灯还在满腹嫌弃,只听一旁的邢墨淡淡道:

      “一间。”

  •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作者终于回来日更了,下面开始踩第一条支线,给天使们比心~
    -闷骚霸总版邢墨内心小花花-
    “要喝酒只能喝我酿的”
    “不能扯别人的领子”
    “不许跟别人去”
    “我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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