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酒》路奚宁

18、歌海娜（7）

　　姜千予冷淡地看着周星域，半晌也没什么反应。

　　她又不是第一次坐他的副驾，上一回他把她送回家的时候，也没见他说什么。
　　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今天还特意和她强调这件事。
　　那语气好像她真得了什么殊荣一般。

　　姜千予把头轻轻靠在窗沿，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头再往前探一点，睫毛就仿佛能触到窗玻璃。

　　周星域怕她冷，女生和男生体质毕竟不一样，所以姜千予在车上的时候，他总是把车里的空调打得很高，暖空气从通风口直直往上烘了她一脸，让她刚起床就有一点想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
　　她打了个哈欠，尾音拖得有点长，像一只小懒猫伸爪子叫唤的声音。

　　周星域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问了句：“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姜千予声音被磨得有一点哑，带着点鼻腔发出的声，听起来就带着浓浓的倦意。

　　周星域忍俊不禁：“那你先在车上眯一会儿，反正还要开二十分钟。”

　　虽说姜千予没睡醒，但这会儿你再让她真的闭上眼睛入眠，她也不可能真的睡死过去。
　　周星域的音响连着手机蓝牙，播放的歌都是很通俗的流行歌曲，以周杰伦和陈奕迅的为主，放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周星域还会跟着轻声哼唱几句。

　　姜千予轻轻闭上眼睛，耳畔回响的全是周星域清朗的嗓音。
　　车里散着几分淡淡的植物香气，姜千予几乎一下就辨认出来，这是周星域身上的气味，这种气味清新而具有镇定效果，光她鼻子嗅了嗅，竟然觉得无比得安定。
　　安定地让她觉得意识都有一点模糊。

　　二十分钟内两人都没说话，姜千予全程闭着眼睛，周星域也不觉得尴尬，等到了地方，周星域把车停好，伸出胳膊，轻轻推了一下头靠在窗边的姜千予。

　　“到了。”

　　姜千予睁开眼睛，鼻音有点重，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姑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眉头微蹙，暖气把她脸颊烘得绯红，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周星域笑意渐上眉梢，拼命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的冲动。
　　这样子真的有点可爱啊。

　　*

　　周星域带姜千予来的地方是南城一家老字号早餐店，店主二十岁时在街边摆了个小摊卖馄饨，一晃就是四十年。
　　这条古色古香的小街已经变成南城最具盛名的景点之一，即使是这样，这家店还是有许多本地食客来光顾，充分证明了只有口味才是留住顾客的最佳方式。

　　姜千予的外公外婆就住在这一带，她小时候也没少来这里逛街吃饭，只是后来搬家了之后住得远了，这附近变成景点之后周末又人山人海地，她也就懒得去凑热闹了。

　　她倒是有点惊讶周星域这种豪门贵公子还有兴致和游客一起排队就为了吃碗馄饨：“你也经常来富阳楼吗？”

　　周星域笑了笑，拨开门帘，侧过身，让姜千予先进去：“他们家以前还没这么火的时候我一直来，现在倒是不怎么来了。”

　　“不是。”姜千予眯着眼，一脸审视他的样子，刻意放慢语速，“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还吃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周星域听到这儿，无奈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想要敲她脑门的动作，不过手只是悬在半空中，没有真正地碰到：“又挤兑我，我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再说，你忘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拉着我吃麻辣香锅啦，这俩不是一个等级的吗？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呢。”

　　姜千予嘴角抽搐。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小脑瓜在想什么”这种有点儿恶俗的偶像剧台词，只是这话出自周星域之口，就被他用得无比自然。

　　姜千予哼了一声：“没想什么，在想吃小馄饨还是大馄饨。”

　　周星域瞥她一眼，笑了，“这有什么，让你见识一下‘我这种身份的人’的豪气，大馄饨小馄饨都要了。”

　　为了以证自己“尊贵身份”的周星域，不仅点了两碗馄饨，还附带点了四个生煎和一碗红豆沙小丸子。

　　姜千予对着一桌子的点心目瞪口呆：“你在想什么？”

　　“不是为了证明我的土豪身份吗，不急，慢慢吃。”周星域看着姜千予，眼中一抹狡黠的笑一闪即逝，“吃不完打包，下午带到图书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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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千予听到这儿，觉得自己有点被馄饨噎住了。

　　富阳楼生意越做越大，点心的量却越做越小，两人分食两碗馄饨和一盘生煎，不知不觉竟然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
　　红豆沙小丸子本来就是装在打包盒里的，周星域给马夹袋打了个结，很自然地勾着两根手指提起来，对姜千予说：“走吧。”

　　从富阳楼走回停车场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姜千予跟着周星域，两人一起漫步在这条有些弯弯曲曲的小道，小桥流水的，还有人在那儿弹琵琶，四处都充满了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
　　姜千予很久没有静静地走过这条路，更没有想到，她会和周星域并肩走在这条被游客成为“南城情侣必逛的浪漫小街”之上，一时间心情有点微妙。

　　周星域就大大方方多了，一路上绘声绘色地给她介绍这条街上各种有意思的小店，全让将她当成作观光客似得。

　　周星域见姜千予默不作声，偏过头瞧她：“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感兴趣？”

　　姜千予回过神来，淡淡地答：“还行，看样子你常来。”

　　“还行吧，不过——”周星域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眸光中滑过一丝别有深意的光。

　　“这是第一次，我单独带女孩子来逛街。”

　　*

　　姜千予发现周星域是真的很喜欢把“第一次”挂在嘴边。

　　什么“第一次帮女生挡酒”、“第一个坐他副驾的女生”和今天说的“第一次带女生来”，这些话他云淡风轻地说出来的时候，她心跳却好似漏了一拍。
　　姜千予不想分辨她这种怪异的反应是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只能别开头，假装自己没听见。

　　周星域把车停在图书馆门口就放她下了车，还不忘提醒她记得把红豆沙小丸子拿走。

　　于是，姜千予提着八成已经凉了的红豆沙小丸子，准备去图书馆复习功课。
　　她还没进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朝自己走来。

　　“姜千予。”章凌薇踩着高跟长靴，抱着几本书同她打招呼，表情却很微妙，她朝姜千予凑近了一点，对她说，“我看到了哦。”

　　姜千予淡淡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看到什么？”

　　“够可以的你。”章凌薇打量姜千予的眼神瞬间变得有点儿复杂，复杂之中还带着一点儿鄙夷，“豪车接送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章凌薇个子不高，她企图贴着姜千予的耳边说话还得踮起脚尖：“怎么勾搭上的？你们睡了没有。”

　　姜千予觉得莫名的烦躁。
　　她觉得章凌薇举一反三的能力还真是一如既往得强，也让她一如既往地不想理她，诚然她和周星域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但她也懒得和她说明情况。
　　对于这种人，你多花一分钟解释都是浪费时间。

　　她手指捏紧了塑料袋，眼神很自然地从章凌薇身上移开，快速地挪动脚步，对她不切实际的猜测置若罔闻。

　　章凌薇见姜千予彻底无视了她，非常不满地在原地朝她的背影干瞪眼，嘴里振振有词：“装什么呀，还不是倒贴的。”

　　姜千予在从图书馆大门走到阅览室，随便找了个空座位坐下的这点时间里，就已经把章凌薇那茬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没有兴趣把时间花在无聊的事情上，对于没有干系的人，多想无益。

　　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周星域。
　　其实连她自己也在怀疑，这段时间里自己是否和周星域走得太近了一些。
　　本来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因为机缘巧遇才有了那么一点交集，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又似乎有一丝她说不出的微妙。

　　和男生在夜里聊天，坐他的副驾，陪他一起吃饭，这种以前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那些让她深恶杜绝的事情，因为旁边的人是周星域，就让她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坐在周星域车上竟然能安心地睡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自己是第一次带女生逛街的时候，她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这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竟然让她有些不安。

　　姜千予把头埋在书里，回想这两个月的点点滴滴，一时心神紊乱。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忽然一把清朗的男嗓在自己的头顶盘旋，姜千予其实都不用抬起头，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还是把头抬了起来，周星域双手撑在写字台上，领口微敞，正低头笑着朝自己看。
　　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让姜千予觉得他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那束光像被点燃了一样，绽放在他的唇边，所以他的笑容会是那样的灿烂。

　　周星域晃了晃他手里的钥匙圈，是最简单的四叶草款式，那是她的钥匙圈，两年前逛街时抽奖得的一个安慰奖。

　　他看着姜千予有些迷茫的表情，莞尔而笑：“这个落在我车上了，这么粗心吗？”

　　姜千予缓过神来，四目相对时，因为角度，她的眼神正好落在周星域的鼻尖那个位置。

　　窗外阳光正好，从落地窗折射在他的脸上，给他的五官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
　　他的轮廓忽然变得柔和又模糊。

　　姜千予别开头，哦了一声，隐去她内心藏着的那点小情绪。

　　又出现了。

　　这该死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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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噶请个假
周三白天我要考一门真的十分十分重要的考试
所以周二的那更周三晚上再一起放上好吗~
为表示我的歉意，先撒糖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