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只魔王》孤月千灯

24、Chapter 24 坏掉的斯诺

　　刚刚那种难受的身体不适的感觉，全都有了解释。

　　但是，弗莱却没有立即产生睡意。身体显而易见的因为魔药的原因，能够感到方方面面都不那么舒适了，但是弗莱本人的思绪，却并未被打断。

　　他的嘴里又泛出了几丝苦涩，是先前在船上喝下那个此时晕倒的斯诺的晕船药的味道。魔药只追求效果，一般口味都不甚可口，那份魔药又是新手所做，更未在味道上做任何改进。

　　那药是抵制眩晕的，弗莱想起了彼时斯诺所说的话，心中顿生了一种十分荒诞的感觉，眼前的斯诺伺机下了魔药，而自己却又因为晕倒的斯诺所给予的药剂，保持了清醒。

　　最匪夷所思的是，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两个‘斯诺’。

　　“你是谁？”弗莱摔倒在地上，状似挣扎着刺伤了自己的手心，仿佛在藉此抵御魔药维持清醒一般。

　　“你现在在这里，对我的存在，当真什么都没猜到？”斯诺垂首望向他，眼中的神色晦涩不明，大部分仍然是那种疲惫，又痛恨，又厌恶的眼神，可在那些情绪之下，却又闪烁着些怀念以及苦涩与让人难以理解的一些其他情绪。

　　“你果然是那个东西。”弗莱盯着他，从上至下，复又从下至上，眼神锐利，“你这个腐蚀了诱惑了斯诺的怪物？”

　　如果还有一分可能的话，无论是抓住，监//禁，送上法庭审判，关入监狱，保住一个战俘的命，弗莱是能够做的到的。而在当年，带领着除魔大军打入魔王所在的斯凯城的时候，弗莱的心中亦有私心。

　　‘斯诺是被魔物所诱惑了。’从斯凯城逃出的，加入弗莱队伍的魔法师是这样说的，那么，只要将魔物彻底从斯诺身上驱散，那么原来的斯诺便能回来了吧？那时的弗莱，便是这样想的。

　　但是……魔物早已与弗莱化为了一体，他是个完整的，混合着斯诺的意志的魔王。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斯诺出于自己的意志所做的，但是原本的斯诺，本不可能变成最后那样的怪物，是魔物腐蚀了他，欲望，力量，以及诱惑彻底改变了他，将他从那样一个温和而善良的人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

　　这是弗莱在交谈与战斗之后，所发现的可怕的现实。也因此，弗莱最终毫不犹豫地，刺下了那决定一切的最终一枪。

　　最后的那个东西，弗莱的内心深处，或许知道那就是斯诺，是一个无法面对诱惑，彻底堕落的斯诺，但是记忆，时间，悔恨，让弗莱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早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斯诺了，那不是自己的竹马，那只是一个毁掉斯诺的怪物。

　　弗莱无数次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是绝对正确的事情。他一直一直这样地全服了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在时间倒转之前，无法被控制的悔恨，终是战胜了这份坚定。

　　那时候，不管如何，将他留下来，名义上宣称魔王已经被杀死就好了……

　　“你分明知道，我就是斯诺。”站着的斯诺叹息着，打断了弗莱在此时不应该游离的思绪。他的声音又凉又冰，浸透了恨意与执念，“呐，弗莱，就算是我，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

　　他走得更近了些，脚步在森林湿滑而泥泞的地上拖出了嘶嘶的声音。他看上去并非是死亡时成年人的样貌，而是同此时晕过去的，那个真正的斯诺一样，仍是介于少年时期的样貌。

　　弗莱虽因在船上服下的药剂，此时精神仍然十分清醒，但身体却还是受到了魔药的影响。真正成年后的斯诺的药剂水平，又怎是那个晕倒的，真正的斯诺的水平所能达到的呢。

　　然而纵使斯诺魔法使用地再娴熟，一旦距离足够近，弗莱依旧有信心自己能够找到机会制服住他。

　　因此弗莱依旧佯装挣扎着，“我必须得那么做，你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那个时候，艾尔林王国里还有多少活人？”

　　“不都是活人么？大家？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啊！”

　　斯诺半蹲下来，他漂亮的白色头发也随之垂下，弗莱抬起头，那缕头发只有数根发丝散漫地缠绕在一处，阳光透射着它们，仿若初雪般晶莹剔透，可眼前之人，却早已沉浸在了最黑暗的魔法之中了。

　　他侧头俯视着，“弗莱，每一个人都活着啊，大家都很开心，没有死别，没有纷争，我的艾尔林，安宁又美好。”

　　他伸出手，手背有些偏瘦削，手指纤长，骨结有点儿凸出，如弗莱记忆中那般的精致。斯诺于粗鲁的枪技十分不擅长，可是这双手翻动书页，在琴键上划过，谨慎地调和着魔药的时候，却总是会让人偶尔过于分心。

　　此时，那只漂亮的手晃过了弗莱的眼前，紧接着，他便觉出自己的下颌被冰凉而柔软的东西所轻轻地贴近了，那是斯诺的手指，然后他猛然用力，强迫弗莱别扭地抬起头，对上自己的眼睛。

　　“那样，不是很好么？”他呢喃着问道，眼神也转而变得飘忽起来。

　　“你是指那群活死人？”斯诺想及昔日所见之物，曾经见过的光辉伟岸的费尔肯公爵变成了那般腐朽堕落的无意志的魔物——虽然他后来篡夺了王位，但是弗莱在他的生前，只见过他仍为公爵时候的样子。

　　以及，艾尔林王都上游荡着的那群‘平民’，在皇城内载歌载舞的‘臣子’们……

　　他不禁打了个冷噤，眼前的皮肉是弗莱所熟悉的，记忆里反复怀念过的，是梦境里最飘忽不定的那抹月光，可是此时那种仿佛具现化的腐朽与堕落的感觉，让他产生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恐惧，以及对于那一切的深深的厌恶。

　　这一切没有逃脱斯诺的眼睛，他看起来变得难过了起来，“弗莱果然不理解我，也是，所以才会那样做啊。弗莱你永远不会理解，被光明所照耀的心情。”

　　“你是那么的璀璨而夺目，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向你，”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空虚飘渺起来，“那么的漂亮又强大，真的，很喜欢你啊。”

　　他的声音变得更软了些，绵绵柔柔地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甜意，“呐，弗莱，就算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还是很喜欢你，一直哦，还一直羡慕着你，不过我是不可能变得像弗莱一样强大的吧？而且……我这样的家伙如果以你为目标努力的话，感觉弗莱的美好都要被我玷污了一般……”

　　他松开捏住弗莱下颌的手，指尖却并未离去，那丝冰凉便从下颌掠过脖颈，扫过衣领，一路划向了弗莱方才用长//□□破自己的手心。

　　那两根手指猛然用力，顺着伤口戳了进去，弗莱没料到此举，不禁疼地发出了声呜咽。

　　他只觉得原本已经开始麻木的伤口猛然再度被撕裂，伤口仿佛灼烧一般，疼痛如疾雷顺着手心敏感的神经飞速地掠遍全身，使他全身都猛然冒出一股冷汗，额头更是因此变得汗津津地，又被林间因雪鹰而变得过低的温度吹地发胀发疼。

　　疼痛仿佛火苗般顺着神经灼过全身，可那发源地却骤然停止了。弗莱瑟瑟地撑开眼睛瞅向了自己的手掌，弗莱的手指已经离开了，上面染着些黏黏稠稠的血污，从晕倒的斯诺那里拿来的长//枪枪尖以及在那之下的土壤上残留着的血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看起来又脏又黏腻。而自己的手掌仿佛失去了知觉般，只觉得麻得难受，血污之下，那伤口却已经被治愈。

　　能够让死物再度复苏，斯诺早已十分精通治愈魔法。

　　“清醒了一点么？弗莱？”

　　他听见对方的声音晃在自己的耳边问道。

　　弗莱比划了一番此时二人的姿势以及距离，仍未到能够拥有百分之百把握制服斯诺的时候。他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手轻轻抵过放在腰间口袋里的护身符。即使没有那剂晕船药，弗莱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但是这枚珍贵的护身符只能解除异常的魔法或是魔药三次，此时能够省下次数自然是更好。

　　“清醒了一点么？弗莱？”未得到弗莱的回答，斯诺慢条斯理地又问了一遍。弗莱仍在寻找机会，因此便只抽着气，未回答他。

　　于是斯诺便干脆拎起了地上的那柄长枪，“好久都没有用过这个了，”他悠悠叹道，接着，像刚刚弗莱所做那样，更加用力的，刺穿了他的掌心。

　　这猛然的折腾让弗莱疼极了，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神经都被精细的肢体末端所牵动着，疼到了极致，自己甚至不可抗拒地抽搐了起来，然后紧接着，那伤口的源头便又被两枚冰凉的手指按住，然后被治愈。

　　“清醒了点没？弗莱？很疼吧？一定很疼吧？你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但是，弗莱，弗莱，你知道当时有多疼么？你从我的胸口直接贯穿了过去，弗莱，那样，可比你现在这样，要疼得多……”

　　“所以还不够，”他低下头，贴着弗莱的耳廓絮语着，“我那个时候，真的好疼啊……”

　　湿润而温暖的气息拂过弗莱的耳廓，让他觉得难受，恶心，后悔，却又无奈而绝望，那个时候，只能杀掉弗莱的事实，比现如今的一切都更让他觉得疼痛不已，这份锐利地一直撕裂着他的心的伤口，在短暂的这一瞬间，几乎剥夺掉了他反抗的意志。

　　弗莱只感觉到枪尖又重新碰上了自己的掌心，似乎想要再度重演刚刚的一切。而短暂的消沉随着这冰凉的金属触觉而被驱散，弗莱猛然清醒过来，此时，就算是面对眼前这个……斯诺，艾尔林王城还未变成魔都，那扇门也未被打开，一切尚有回转阻止的余地！他想起了自己从时间倒转伊始所下定的决心，斗志重回，只带斯诺将注意力再度放在长//枪之上时，猛然起身制服他。

　　而就在此时，树丛里发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极快地靠近。几乎是呼吸间，弗莱看到，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了斯诺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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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一只枪兵，弗莱的武器是一柄长//枪（正常的那种武器长//枪，而且是冷兵器的那种），于是，他经常地……待高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