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见白头

21、黑鳞甲与白蔷薇（十七）

　　奥利维亚听伊万说了那些古怪之处后，更觉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将猜测与伊万一说，伊万反而犹豫了：“若真是这个缘故，只怕我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奥利维亚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转头对安德森道：“关于黑暗森林的异状，教廷都有什么想法，是否提前准备了一些方案？”

　　安德森吃了点东西，现在已经能自己站立了，她慢吞吞地走到奥利维亚身边，道：“教廷里有好几种说法，其中有一种是我感觉最为贴切的。他们说，黑暗森林里可能出现了像大陆北边一样的黑暗深渊，只是没有那么大的规模。我觉得这个说法与你们的猜测最为贴合，如果真是这情况的话，我可能有办法。”

　　正如奥利维亚所想，教廷是王室的爪牙，他们所能获得的信息远比他们这些没有耳目的普通人来的多，不可能真的对这些异况一无所知。

　　安德森道：“这么多年来，教廷一直在研究关闭黑暗深渊的方法，也有了一些构想。可是北部的黑暗深渊太大，就算使用法阵进行辅助，只怕也要集合整个大陆所有具有光明之力的人一同输入法力，才有可能成功。所以教廷根本无法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实验，只能不断地从理论上进行构建。我不知道那几个咒语到底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以我一个人的法力到底能不能关闭黑暗深渊，但这确实是值得一试的事情。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兴许我们能结束这片大陆上战火纷飞的境况。”

　　说到这里，安德森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些红晕，似乎在为幻想中的场景感到激动。

　　奥利维亚看着安德森天真浪漫的模样，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

　　四人顺着那些宛若新生的低阶魔兽踪迹，很快便找到了源头。

　　虽说已有猜测，但看着眼前裂缝，黑气冲天，还有低阶魔兽不断地在浓重的黑气中孕育诞生，众人还是吃了一惊。

　　奥利维亚自从龙化以后，对瘴气变得更加敏感，但不知道是不是身糙体强的缘故，瘴气里那点毒性对她反而微弱了很多。便是迎面扑来这么多瘴气，她也是被那臭气熏得直皱眉头，毒性的影响反而微弱。而且真比较起来，还是高阶魔兽身上的味道更重，连那个都忍过去了，面前这个更没什么忍不过去。

　　伊万和克劳迪娅第一时间就在口罩之外又用手捂住了口鼻，掏出药剂，肉疼地一气喝了大半。

　　而安德森则和奥利维亚一样，什么也不多做地站在那里，只是皱着眉。在她法力充足时，她的光明体质使她不受瘴气侵害，只是感觉不太舒适。

　　地表处的裂缝不宽，也就一个拳头大小，长度也不长，约一人高的长度。

　　这个裂缝根本无法与北边的黑暗深渊相提并论，可就是这样小小的一个裂缝，却暗示了诸多潜在的危机。

　　森林里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裂缝？这些裂缝是人为还是天降？整片大陆上会出现更多这样的裂缝吗？那个时候人世间又会是什么模样？

　　在场的人都能想到这些问题，安德森的神情在其中显得尤其严肃。

　　有奥利维亚三人守着她，那些刚刚孕育而生的低阶魔兽完全不能干扰她的吟唱。

　　安德森的魔杖早在先前的战斗中折断，但无与伦比的天赋让她离了魔杖仍能尽情地使用自己的法力，就算有着凝滞和不便，也比那些离不开武器的法师们好上太多。

　　安德森浑身上下都萦绕上了一层圣洁的白光，将她美丽的侧脸衬得更加安静祥和。

　　安德森尝试了好几个咒语，最终选中了一个咒语，源源不断地输出自己体内好不容易恢复的光明法力。

　　她那好不容易红润了一些的脸庞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脸上甚至慢慢出了些细汗。在唇色一点点青紫起来时，安德森咬住了唇，显然在尽力地支撑。

　　奥利维亚看着那裂缝似乎终于有了合起的意思，知道安德森此刻的勉力有多重要，她很辛苦，可奥利维亚帮不了她。

　　奥利维亚并不喜欢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但她此刻所能做的，也只是阴沉着一张脸守着安德森。

　　眼见着安德森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那该死的裂缝才缓缓闭合，原本浓稠如墨的瘴气一下变得稀薄，只有最后几缕烟气跑得快些，赶得及从那裂缝中跑出。

　　安德森还来不及为封印的咒语生效而欢欣喜悦，整个人便又因为抽干了体内法力而再一次晕厥。

　　一旁的奥利维亚及时抓住了人，熟练地往背后一扔，将人背的踏踏实实。伊万本来担心奥利维亚这样会腾不出手来收拾那些魔兽，想要帮她背人，但奥利维亚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这颀长美丽的身型，果断拒绝道：“我怕到时候要救你们俩个。”

　　伊万气啊，但一转头，看奥利维亚背上背了个人解决起魔兽仍然是轻而易举地模样，这嘴便闭上了。

　　克劳迪娅在一旁看的幸灾乐祸，伊万瞪了她一眼，她耸耸肩，并不是很在意。

　　安德森如今还昏迷着，奥利维亚不好立马去找高阶魔兽，便只能原路返回刚刚那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伊万看着睡梦中都不忘轻皱眉头的安德森，低声道：“原来教廷倒也不都是坏人。”

　　他这句话，说的并不只是安德森。伊万对教廷的印象，还停留在教廷对那些种族的追杀和平日里偶然撞见的一些颐指气使的家伙上面，没想到教廷里居然还真有人在做正事。

　　封印黑暗深渊这件事，是整片大陆的大事，若是由一部分人潜心研制了，便让人觉得无私奉献。可转念一想，整片大陆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过的水生火热，朝不保夕，有能力去做这件事的，本来也就这么些人。而封印黑暗深渊，既是为了旁人的命运，又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命运，伊万本不必如此触动。

　　可兴许是对教廷的固有印象实在是差到了骨子里，眼下的这一点善意与奉献便显得如此凸出。

　　奥利维亚听了伊万的感叹，突然道：“这世上，坏人朝你捅刀子没有陌生人无缘无故朝你捅刀子来的痛，而陌生人捅向你的刀子也没有身边人捅向你的刀子痛。你说这是为什么？”

　　伊万不知想到什么，双眼黯淡一下，道：“……大抵是因为爱恨交加不比纯粹的爱恨来的简单，慢刀子割肉总是要疼上一些的。”

　　奥利维亚道：“所以好人的一点坏，和坏人的一点好，都让人爱恨难全，反倒希望世上的人都只有单纯的一面，要么纯粹的好，要么纯粹的坏，可那不现实。我们所遇到的人，总未那样纯粹，那翻来覆去的好坏使你立场来回变幻，人在其中自然就变得煎熬。”

　　伊万看着奥利维亚说着这话神色却淡定依旧，亦有些疑惑：“若是你遇到这种境况，又当如何？”

　　奥利维亚淡淡道：“不当如何，我又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发誓此生只斩些坏东西于刀下，我爱如何便如何，这些又怎会影响我？”

　　伊万一噎，暗自后悔将话问了出口，他早该知道奥利维亚会作出此类回答，与她较真个什么劲呢？

　　接下来的一切便很顺理成章，等安德森好一些以后，奥利维亚带着众人跟随她的嗅觉前进，距离近了的时候，她便让三人停下等待，自己去面对那高阶魔兽。

　　安德森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总是焦虑不安。伊万和克劳迪娅却一左一右地将她看紧了，既是护着她，也是避免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奥利维亚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她如今尚不能化作龙身，但一身鳞甲和双翅的出现已是心随意动，她在战斗中不断尝试着这些变化，很快便感到得心应手起来，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些高阶魔兽各有各的天赋，对付起来确实有些费力。若是奥利维亚一心想着杀死对方，兴许战斗能结束的更加利落一些，可她所着眼的并不只是眼前几场战斗，更有将来。所以奥利维亚放慢了进攻的速度，也一直刻意压抑，不让那种狂热的战斗热情占据自己的大脑，有意识地去体会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尝试各种天马行空的变幻与组合。

　　这样任性的战斗，奥利维亚自然是会受伤的，可她仍然兴致勃勃。

　　在她第一次流着一脸血去接伊万三人时，安德森惊惶的好像她要死掉一样，其实只是在头上磕了个小口子，血流的有些吓人而已。而且奥利维亚自己十分乐在其中，若是有人阻止她，她还不高兴。

　　奥利维亚负的伤越来越少，虽说林林总总加起来颇为可观，但她进步的水平是肉眼可见的。伊万注意到这点，不免暗中观察安德森的神情，注意她是否有所异动。

　　然而安德森只是用那种饱含担忧的眼神看着奥利维亚，似乎并不十分赞同她这种以身涉险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