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13、花非花（八）

　　俩人在枉死城里逛了一圈，一无所获。
　　王强本想找时轮金刚打听一下，但有李意在，多少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两位护法是奉地藏王菩萨的法旨守卫枉死城，本就不归地府管，为了这点小事再伤了和气，未免因小失大。
　　他只好问李意，“意期兄，不知你在城里还发现了什么其他的线索？”
　　李意摇头：“不曾有别的发现。”
　　王强纳罕道：“那咱们干嘛来的？”
　　李意看向他，“不是你要来吗？”
　　王强：……
　　他心里这叫一个郁闷，本想来查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他的山头作妖，结果罪魁祸首没找到，咣当一口大锅却落到自己脑袋上。
　　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一只仙鹤从虚空中飞来，落到李意肩膀，叽叽喳喳说起了悄悄话。
　　李意略一点头，对王强道：“我有事要回天庭一趟。”
　　王强面露钦佩之色，“想不到意期兄还懂鸟语。”
　　仙鹤高冷的抛过来一记白眼。
　　这么傲娇？果然什么人养什么鸟！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颗受伤的心灵回到KTV，何仲还在跟阿珍闲聊。
　　“做神仙有什么好？无劫无量，无欲无求？都是放狗屁！天上地下都是一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年头还有人真以为苦心修行就能成仙？太天真！当年保护金蝉子西去取经的哥儿四个是怎么选出来的？猪悟能、沙悟净，两个吃皇粮的；小白龙，龙二代；孙悟空，菩提老祖的徒弟。都是有背景的！更不用说那些围追堵截的所谓妖怪，大部分都是有案底的神仙，蹭金蝉子的热度给自己完劫洗白。只是苦了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妖众，全都成了钓鱼执法的牺牲品啊！”
　　一番慷慨陈词后，何仲叹口气，示意阿珍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又做了个小结，“所以说妖就要有妖的觉悟，不争不抢不悲不气，尽情享受妖生，平静面对天劫。倘若灰飞烟灭也不至于后悔光阴虚度，侥幸能有来生就争取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再做妖。”
　　王强走过去一拍他的肩膀，“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做人喽。”何仲醉意熏熏的扭头，见是王强，咧嘴一笑，“老祖您回来啦！”
　　王强问阿珍，“他喝了多少？”
　　阿珍数了数眼前的酒瓶子，“二十来瓶吧。”
　　王强点点头，“既然都是熟客，我就不跟你见外了。”
　　何仲感动感慨感激涕零，“老祖您真是我的贴心人，知道兄弟这阵子钱紧，说免单就免单，您真是太爽快了……”
　　王强拦住他，“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酒钱该多少就多少。”
　　何仲：……
　　他摸摸口袋，赔笑道：“兄弟今天出来的急了点儿，您看……”
　　王强指了指他身后墙壁上的告示，上面写着“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何仲一摸脑门，“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呢……，怎么回事儿……”话没说完就出溜到了凳子底下。
　　王强把他扶到休息室，关上门对阿珍道：“下次他再借酒发疯胡说八道，就给他酒里下点药。”
　　阿珍道：“巴豆还是蒙汗药？”
　　王强想了想，“都来点儿。”
　　阿珍：“睡了拉，拉了睡，边拉边睡？”
　　……怎么话题越来越恶心呢？王强环顾下四周，“小倩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阿珍朝楼上努了努嘴，“跟钟以源说悄悄话呢。”
　　王强皱起眉头，“这人最近来得也太勤了吧，小倩真把他当成宁采臣了？”
　　阿珍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您不是看过他的生辰八字了吗？”
　　王强没说话，生辰八字不会有假，但此人给他的感觉却与记忆中的宁采臣大相径庭。若是那个混球在就好了，以他对宁采臣的了解，还有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一定能看出什么端倪。
　　阿珍见王强有些出神，探究的问道：“鹿家姐妹的事不太顺利吗？”
　　王强抹了把脸，“何止不顺利，简直糟心透了。”
　　阿珍不解，“事情若是难办，咱们不管也就是了，您又何必唉声叹气的。”
　　王强坐到吧台前，给自己开了瓶洋酒，“老爷我心里的苦，旁人无法体会。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两杯酒下肚，休息室的房门打开，何仲也唉声叹气的走出来。“这年头生意也难做啊。”
　　王强回头，“你又怎么了？”
　　何仲道：“鹿悠琪找到了。”
　　王强一怔，“怎么找到的？”
　　“警察找到的，在外省一个旅游景点的收费处，工作人员上班一开门，就看见她昏迷不醒的躺在里面，人家就报了警。”
　　阿珍道：“这不是好事吗？你干嘛哭丧着脸？”
　　何仲大大叹口气，“我的中介费泡汤了啊。”
　　王强一想也是，如今是高科技时代，凡人传递消息的媒介比以往任何时代都要发达，六道三界传统的寻人手段未必比他们更有优势。
　　“等会儿，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何仲掏出手机，“鹿十三爷给我发的微信。”
　　王强：……凡人的科技果然很发达。
　　既然皆大欢喜，王强也算松了口气。哪知何仲接着说道：“我得改一下消息榜的内容，鹿悠静的一魂一魄也不见了。”
　　王强：……怎么感觉自己又要背锅了呢？
　　他还没想好去哪座山头避难，阿珍望着门外道：“老爷，你的上官来了。”
　　王强飞快道：“就说我喝醉了酒不省人事没个三五天，不是，三五个月醒不过来。”话音未落，人就以光速冲上了二楼。
　　他的反应，门外的李意全都一清二楚，不慌不忙走进大门。
　　不等他开口，阿珍先说道：“老爷喝醉了酒会周公去了，没个三五个月回不来。”
　　李意问道：“他喝了多少酒？”
　　阿珍指了指吧台上何仲贡献的一溜酒瓶子，“我们老爷酒量很差，平时一杯就倒。”
　　何仲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周公怕是已经接待不了老祖，阎王还差不多。”
　　李意：……
　　阿珍：……
　　李意问道：“他在哪里？”
　　阿珍指了指楼上，“上楼梯左拐第三间是老爷的卧室。”
　　二人目送他上楼，何仲悄声问道：“阿珍姐姐，看在我今天为老祖出了这么大力的份上，酒钱是不是就算了？”
　　阿珍对他露出个女鬼标准笑容，“下次你再胡说八道，我送你去见阎王如何？”
　　何仲：……
　　王强在床上挺尸，听见房门打开，李意走进来，在他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逃避虽然可耻，却可以帮他争取时间想到更好的说辞来摆脱被抓壮丁的悲惨厄运。
　　于是他继续装睡挺尸，至于李意信不信，反正就算他不信也不可能把自己从床上揪起来。
　　他只单单漏算了一点，他的酒量。
　　那两杯伏特加真的可以送他去见周公。
　　等他再睁开双眼，竹桌藤椅，静香细细，一个玉冠玄服的少年端坐窗前，黑亮的双眸温润柔和，淡淡的笑容仿如莲花拂面。
　　“还不起床，要睡到天荒地老吗？”
　　王强从床上一跃而起，“什么时辰了？天都已经亮了？这下惨了！又要被师尊骂了！”
　　他刚要哀嚎，少年慢条斯理的开口，“师尊今早下山去了，不会来查你的功课。”
　　王强大大松了口气，“这就好。”转身又要上^床，被少年一把薅住，一字一句道，“所幸师尊吩咐，由我代行监督之责。”
　　王强半耍赖半讨好道：“好师兄，好哥哥，看在咱俩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份上，不用这么较真儿吧？”
　　少年不为所动，剑眉下一双黑眸澄澈明亮，将笑意深深隐藏在眼底，“偷懒贪睡，耽误早课，我该怎么罚你呢？”
　　王强的大脑还在竭力找说辞，嘴却不受控制的开启，“皮鞭与凉水齐飞，手铐共蜡烛一色。”
　　……
　　我在说些什么啊啊啊啊啊！！！！
　　他一着急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浓浓SM风的卧室屋顶。
　　成为黑山老妖的一千多年里，他曾无数次梦见过旧时的人和事，唯独没有梦见过李意。
　　做下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大概李意也不愿意在梦里见到他，不论谁的梦里。
　　所幸，他的心情很平和，眼眶也是干干的，没有出丑的风险。
　　李意也很平和的欣赏他大睁着双眼在床上发呆的傻样，缓缓开口，“还不起床，要睡到天荒地老吗？”
　　王强瞬间飙泪。
　　他用被子猛地盖住头，闷声道：“我没穿裤子，你能不能先出去！”
　　没有回应，须臾响起了开门关门声。
　　王强松了口气，确定把眼泪擦干了，才慢慢从被子里冒出头来。
　　屋子里没人。
　　视线再次回到屋顶满是捆绑PLAY的装饰壁画，原来他还挺佩服树精姥姥的重口味的，现在只想把她揪出来暴打五百遍！
　　王强低眉臊眼的下了楼，看见李意居然坐在沙发上跟何仲闲聊。
　　何仲问：“您是老祖的上官？”
　　李意点头。
　　何仲眼睛一亮，“这么说您也是鬼差了？”
　　继续点头。
　　何仲凑近些，低声问道：“现在成仙还有名额吗？什么要求？能不能透漏点儿内部消息？”
　　王强走过去一把揪起何仲，架着他走到门外，“限你一秒钟内消失，今天的酒水免单。”
　　何仲刷的一下就不见了，半秒都不到。
　　回到大厅里，李意还坐在沙发上，无声注视着他。
　　王强看了眼吧台，阿珍在很认真的擦杯子，没有一点回避的觉悟。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坐到何仲刚才的位置上，“意期兄这么快就从仙界回来了？”说好的天上一日地下三年呢？别说三年，一天都没到好嘛！
　　李意道：“走到一半想到有件事还需要确认一下。”
　　王强：“比天界的事情还重要？”
　　李意理了理袖口，“一个魔王擅闯南天门，无甚要紧。”
　　王强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居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魔王？这还了得，南天门的弟兄们能顶得住吗？稳妥起见，要不您还是回去看看？”
　　李意抬起眼眸，“鹿悠静的事你知道了？”
　　何仲这个大嘴巴！
　　“我们还需再去一次鹿家。”
　　王强捏了捏太阳穴，“最近天气忽冷忽热，我有点感冒，不大方便出门。”
　　李意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皮鞭手铐用的太多了？”
　　王强：……
　　啪的一声，阿珍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粉碎。
　　王强立刻站起身，“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