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知音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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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知音赏
柳袂乍一出现，众人都怔住了。
任岐心中暗自苦笑。他让阿碧去通知柳袂，本是想让她及早避开，别与吴师爷他们碰面，到时候，就算他拦不住吴师爷等人，也只要阿碧她们随便编造一个“姑娘已经出门”的理由就好，谁知柳袂竟堂皇现身，岂不是给了吴师爷一个大好的机会？
抬眼看去，但见柳袂双目依然微泛红肿，却是神色冷淡，瞧也不瞧这边一眼，如逢陌路。
“锁眉阁今日闭门谢客，各位，请离开！”小青见柳袂不言语，遂朗声逐客。
“等等！”柳袂忽然开口，止住了众人的言语。
秋波略一顾盼，柳袂凝目任岐：“任公子此来，是找人，还是有别的事情？”
任岐迎着她澄澈的眼光，心中怅然，却还是老实回答：“找人！”
柳袂微微点头，感觉心口一痛，仿佛碎裂了开来，她反而不以为意，既然最后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碎，那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我已叫小翠送她回去了。”柳袂语声平静，没事人一般，转头唤了声，“阿碧！”
阿碧应声捧着一个包袱走到任岐面前，忍不住担心地回首看了柳袂一眼，才将包袱打开。
任岐心中一震。包中只不过七八样东西，却都眼熟得紧。有他昔日写给柳袂的“展眉阁”的卷轴，有过年时给了柳袂的药草香囊，有前些时候刚刚送给柳袂的玩物，甚至，前日里才给了柳袂的银刀，也连同那半面铜镜一起，静静地躺在一堆杂物之间。
“半面铜镜，送给赵姐姐，别的东西，我已无用，就还给任公子了！”
柳袂说完，挽裙回身。
吴师爷这时忽然醒悟过来，忙叫道：“转眉姑娘慢走……”
柳袂恍若未闻，自顾自拂柳而行。
吴师爷一跺脚：“转眉姑娘，太守大人下令，你若再置若罔闻，直就要不客气了！”
柳袂止步，侧身冷笑：“要么，拿铁链来锁了我去！要么，叫梁亦鸿死了那条心！何需废话！”
吴师爷脸色铁青，也顾不得任氏兄弟了，冷冷地道：“就如转眉姑娘所愿！”挥手示意差役上前拿人。
阿碧匆忙上前拦阻，柳袂脸色一变，厉声喝止，眼看任岐步履稍动，柳袂已高声道：“柳袂生平不欠人情！任公子休要过来！”
任岐脚步一滞，无可奈何地转眼看向弟弟，却见任潢也是双眉紧蹙，正在思量对策。
看着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冲将过来，柳袂冷冷一笑，并不闪避。
“姑娘！”小青见柳袂竟是束手就缚的模样，也急了起来，暗想：“姑娘从来不肯吃一点亏，今儿是怎么了？”忽然见到柳袂眸中微光闪烁，朱唇紧抿，小青心中豁然：“是了！姑娘是在和任公子赌气！”
这种时候还在赌气，小青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位姑娘了，瞥一眼任岐，却见那位诚实君子被姑娘一句“休要过来”给拘住，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心中哀叹一声，小青狠狠心，趁着没人在意她，借着柳枝掩映，握拳在柳袂脑后一敲，柳袂身子一晃，小青连忙扶住，高声道：“姑娘晕了，任公子快来看看！”
任岐大惊，身形一晃，已到了柳袂三人面前。
小青下手甚轻，柳袂只是微觉昏眩，并未真的昏迷，此时睁开眼来，诧异地看着小青，张口欲问。小青连忙掩住她的口，满面焦急地抬头道：“任公子，姑娘已然昏迷，能否将她带到仲春堂救治？”
任岐见此模样，微微一怔，已然明白过来，俯身抱起柳袂，快步向外走去。小青紧随在后，大松了一口气。
众差役茫然不知所措，此刻柳袂在任岐手中，他们又不能去抢了过来，就算抢来了，人已昏迷，又怎么送上去交差呢？就是吴师爷，也一时张口结舌，瞧着眼前的变故，没了方寸。
柳袂自任岐怀里抬起眼来，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无限酸楚，随即倔强的念头自心底里泛了出来，她既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过与任岐再无瓜葛，就再也不愿接受他的任何援手，在柳袂看来，纵使被铁链子锁到梁太守面前，也好过此刻受了任岐的好处。
暗自咬了咬牙，柳袂奋力一推，任岐出其不意，两手略松，竟被她推了开来。
柳袂滚落地面，在碎石径上翻身而起，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觉右臂一热，却是碎石蹭了肌肤，鲜血刷地流了出来。
柳袂见血眼前一黑，随即别转了头，咬牙道：“我，不会，承你的情！”
小青大悔，知道自己猜错了姑娘的心意，连忙上前推开任岐，急急地给柳袂包扎起来。
柳袂任由小青忙碌，此刻她脑中有些昏沉，伸手摸了摸额头，喃喃地道：“莫轻生！莫轻溺！……娘说的，凡事，不可沉溺……不可……”
话未说完，柳袂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小青骇然，正要惊呼，却见任潢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柳袂身边，向自己使个眼色，大声道：“柳家妹子伤得很重，哥，咱们带她回仲春堂医治吧？”
任岐一听这话，就知道柳袂昏厥是弟弟搞的鬼，他自然不会揭破，答应一声，再度将柳袂抱起。
吴师爷等人此时无从选择，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让任氏兄弟带走了柳袂，一干人只得茫无头绪地跟出了锁眉阁。
锁眉阁虽是闹中取静，幽雅宜人，然而过得几条巷子，转入了长街，那就是人来人往、云州城里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了。
柳袂虽然脾气甚坏，得罪了无数的人，然而爱她真性情、慕她才貌的人也是遍布云州。街上往来的人们忽见柳袂衣衫溅血、昏迷不醒地被任家兄弟抱着往仲春堂赶去，满面焦急的阿碧小青跟在一旁泫然欲泣，吴师爷却带了一班凶神恶煞般的差役紧随在后，顿时有人义愤填膺，把吴师爷等人拦了下来：“吴直，你们把转眉姑娘怎么了？”
吴师爷眼见街边众人，十个倒有八个向自己怒目而视，心也慌了，忙举着官票道：“我是奉太守令谕……”
这话一出，正好似冷水溅进了热油锅里，顿时激起了众怒。
“去你的太守令谕！”
“梁太守就一直对转眉姑娘不怀好意！”
“……竟然打伤了转眉姑娘！”
“……”
随着街旁路人的加入，最初义愤填膺的指责渐渐蜕变成谩骂，粗鲁些的，直接开始用三字经问候起不知道谁人的祖宗来，其后，不知是谁最先从旁边的酒楼上砸下一个碗来，随后杯盘碗盏、水果鸡蛋、石子菜皮……人们顺手拿得着的东西统统向吴师爷等人飞将过来，一时间无数东西漫空飞舞，无数喝骂漫天交织，吴师爷等人根本看不清是谁在攻击自己，只来得及抱头鼠窜……
任潢听到身后喧哗，偶尔回头瞥了一眼，也不禁目瞪口呆。
……
此刻，明溪之上，另一座精美的楼阁里，董徵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请柬。
“姑娘，这是什么字？怎么我看不懂呢？”
董徵回到五音阁，已除下了纱笠，她肤色白晰、姿容秀雅，本也算得美貌，只是置诸簪花会中，却又显得平常了。
听得丫头清商相问，董徵笑了一笑，指点道：“这是曲谱，柬上这段，应是《高山流水》中的《高山》……”
清商奇怪道：“我瞧姑娘的琴谱，不是这样的啊？”
董徵道：“琴谱不同于曲谱，琴谱所记，是操琴的指法，依谱抚琴，纵使不通乐理，也能勉强成调，曲谱所记，乃是乐曲高低声调的变化，只有熟识乐理、精擅乐器之人，才能依谱成曲。”
清商笑道：“这人倒是有趣！以《高山》为柬，是不是想要求知音的意思呢？”
董徵淡淡一笑：“也许是，有名姓住址么？”
清商翻过请柬，仔细看了看：“小瑶别馆，琴师苍九。姑娘，小瑶别馆一向是梁太守招待上官的住所，但是，瞧这署名，应该哪位官爷的下人吧？”
董徵想了一想，起身道：“下人又如何？”
清商欢然道：“是啊！如此趣人，如果不见上一见，未免可惜了！姑娘是带琴、筝、箫、笙、瑟还是琵琶？”
董徵妙目环顾，淡淡道：“琵琶与洞箫即可，那人若果是爱乐之人，诸般乐器应该齐备。”
清商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那琴呢？姑娘不是说，只有自己的琴，弹起来才能得心应手吗？”
董徵沉默片刻，怫然道：“眉琴被柳转眉那一摔，已成绝响，我既胜不过她，再抚琴何为？”
清商见姑娘不悦，不敢再言，收拾东西去了。
小瑶别馆依碧螺湖而建，半面临水，很是清幽雅致，自五音阁放舟，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地方。
董徵款步上岸，瞧着小瑶别馆门前守卫的官兵，心中疑惑。
清商凑了过来：“姑娘，不会是有人骗咱们吧？这样子，咱们怎么进去？”
董徵眉头一皱，退了几步，自清商手里取过箫来，引宫按商，一缕箫音悠悠响起，略作转折，带上了三分询问的意味。
未几，小瑶别馆内传出一道平和幽雅的琴声，明明白白地透出迎客之意。
董徵放下洞箫，眸光闪亮，含笑回顾清商：“想不到，真是知音相邀！”
清商开心地笑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
这时别馆侧门打开，一个清俊童子探头出来：“是董姑娘吗？九哥让我来引路。”
小瑶别馆内，萧国舅推琴而起，对苍九道：“你的客人来了！”
一直在对琴发怔的苍九茫然抬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知音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