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下雪的蓝雨霁》白夜明树

2、第二章 尖叫

　　36等在门口，她起先并不能断定隔了二十年，眼镜男会回到之前住的地方，即使回来，房东也已经把房子租给了别人。
　　经过打听，他果然没在这里，她们住过的老房子也已经卖出去了。奇怪的是，眼镜男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信息很可靠，因为谁见了娃娃脸都会印象深刻。
　　房子在二楼，不用坐电梯，36只带了一个小包，她紧紧地看着楼梯口，耳朵像兔子那样竖起来，仔细地听着，她想赶紧见到眼镜男，问问清楚，又害怕见到眼镜男，不知道他见到自己会怎么样反应。
　　楼梯传来了声音，哦，还好，只是一个老婆婆，她看了一眼36，并不打招呼，嘴角嗫嚅一下，像是自言自语说了点什么，36并没有听清楚。
　　“进屋。”
　　眼镜男不多说什么，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36跟着他走进来，娃娃脸也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只烤红薯。
　　娃娃脸见到36，就像见到所有人一样，傻呵呵地笑着。
　　可能对他来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眼镜男，其他的人都只是跟空气一样存在着的东西，或者是跟手里的烤红薯一样存在着的东西，只是不能吃，因为只有眼镜男才能引起娃娃脸的喜怒哀乐。
　　能够让一个人这样，也算是一项成就。
　　36想着，她看到屋子里只有简单的家具，零食倒是不少，都堆在桌子上，地板、玻璃杯擦过，显然是叫了保洁阿姨，因为死角的灰尘依然舒舒服服地占领着自己的根据地，笑吟吟地，藐视着一切。
　　“你是不是去找雪穗了？”
　　36之前想自己问这句话应该是大吵大叫，可他看到眼镜男的优雅的举动，实在喊叫不出来，进了房间，她本想等一段时间，或许过了今晚，再问问眼镜男，可这些想法都作废了。
　　眼镜男不说话，他递给36一杯水，自己也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杯喝起来，娃娃脸举着一个大桶的可乐喝着。
　　“梆梆梆，梆梆梆”
　　听见敲门声，娃娃脸放下可乐，并不去开门，他看着眼镜男，一脸地不高兴。眼镜男使了一个眼色，娃娃脸走进一个卧室，躺在床上。
　　眼镜男把门打开，走进来两个医生，一男一女，两人都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包，他们见到眼镜男非常热情，简直是点头哈腰。眼镜男领着两个医生进入到哇哇脸的卧室内，眼镜男把门关上。
　　从卧室内很快传出娃娃脸杀猪般的嚎叫声。
　　36站在客厅，觉得不自在起来，她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她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拿到暖壶前，倒水时发现水杯还是满的。
　　像二十年前一样，36给眼镜男做饭，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娃娃脸。
　　眼镜男很少跟自己说话，除非必要，要不然就绝口不提，也从来没有回答过自己的问题，我只能见机行事，不知道雪穗现在怎么样了，真想看看，现在成作家的雪穗，应该更漂亮更有气质了吧。
　　每天眼镜男前脚出门，36就后脚跟着，她迫切想知道答案，前几次眼镜男都领着娃娃脸出入各种娱乐场所，想尽办法让娃娃脸开心，36也跟丢过好几次，慢慢地，36就掌握了跟踪的窍门。
　　这天，天空干净地近乎空灵，像第一次走进一个幽静的山谷。趁娃娃脸睡熟了，眼镜男出门，36预感到眼镜男这次出门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早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看到思绪放空的眼镜男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放下碗筷，36就注意到了。
　　平常，眼镜男吃饭的时候只会专注吃饭，他做什么事情都只会专注在这一件事情上，对于一心二用，他似乎并不在行。
　　车子在一个咖啡馆前停下，眼镜男从车上下来，向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走去。
　　36下了车，她也戴着一个墨镜，虽然天气晴朗，然而是冬天，即使36带了口罩，人们也不会觉得怪异，时尚男女的品味只有时尚男女自己懂，别人插嘴说一句，万一被告知落了伍岂不是自寻烦恼。
　　隔了两张桌子，36在对角线处落座，从36的方位上看，眼镜男背对着他，而正面可以全方位地看到墨镜女人。
　　服务生过来，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服务生走后，女人把墨镜摘下来，36几乎要惊叫起来。
　　雪穗！
　　这么多年来，雪穗的相貌几乎没怎么变化，远远看上去，皮肤反倒更加细腻亮泽，整个人闪着光，岁月这把杀猪刀在雪穗的身上失去了效用。阳光斜着照射下来，雪穗定格成一张电影剧照，36快要哭出声来，雪穗究竟是雪穗。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雪穗的气质，那是只有读书人才会有的气质，而且是真正地吸收了书中精髓的读书人应该有的气质，更确切地说，那是一种智慧沉淀在生命长河里，雪穗浸染沐浴已久的气质。
　　咖啡端过来，雪穗点了下头，服务生走开，雪穗喝了一口咖啡，她的举止优雅而迷人，像新娘在自己婆婆面前第一次喝早茶。
　　这个婆婆是个刁钻的婆婆，他说着什么，耳朵不时地微微动着，36知道，眼镜男只有决定某一件事的时候才会这样，而这个动作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肢体语言。
　　婆婆慢条斯理地说着，新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地，似乎新娘原谅了婆婆的无理与荒谬，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平和，随即新娘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句什么，婆婆和新娘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婆婆这才喝了一口咖啡，起身离开。
　　新娘并没有目送婆婆，她的眼光落在了咖啡杯里的图案上。她的表情从刚才的平和慢慢变得黝黯起来，又慢慢地，她轻轻地笑了。
　　雪穗忧伤时，36想上前去抱抱她，告诉自己永远站在她这边，当雪穗开心时，36又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36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雪穗开心呢还是想她忧伤来得好。
　　雪穗站起来，向着36走过来，36心里一阵狂跳。
　　难道她认出我来了，我该怎么办，逃走，还是客套地寒暄，或者告诉雪穗发生的一切。
　　雪穗走到36的跟前，抽了一张36桌上的餐巾纸，36这才发现，雪穗的桌子上没有餐巾纸盒子。
　　“谢谢，打扰了。”
　　雪穗礼貌地冲着36点点头，微笑着说完这句话。
　　36也下意识地点点头，她僵硬着身子，显得很不自然。
　　“再见！”
　　雪穗擦了一下嘴，把餐巾纸攥在手上，她走了两步后回头再次向36打个招呼，走到一个垃圾箱时，她把纸巾轻轻地放进去。
　　雪穗拦住一辆出租车，消失在36的视野中。
　　“再见。”
　　36把没有来及说出的话说出来。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36心中涌起一股悲切。
　　36走进一家书店，她急切地想要了解雪穗的生活，而了解一个作家的生活，最好的办法就是了解一个作家的作品，她在图书检索电脑上查找了下雪穗，发现有些名字后面还坠着另外一个名字：明树。
　　这是怎么回事？
　　雪穗顺着检索地址，来到三楼，找到雪穗的专区，书架上满满一排都是雪穗写的书，大概有十几本之多，看日期，最近的新书，作者名字都是雪穗，而旧书上面作者名字都写着：明树雪穗。
　　36拿起最新的作者署名为雪穗的书翻起来，她看了前言，又看了后记，后记的文字让36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36看着这些问题，她不觉地笑出声来，她开心地并不是弄清楚了事物的真相，而是她从后记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温暖，她想象到，当时当地写作的雪穗，大脑就像发电机，能量源源不断地从身体涌注到笔尖，写出的文字不管是什么样的故事，都是带着热量的。雪穗就好像重生了一般，她有新的旺盛的生命，她有新的满满的爱。从文字可以看出，她急迫地想要把自己的爱分享给其他人。她能写作，不是因为苦难，而是因为幸福。36简直高兴极了，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世界太过美好，人们都可爱的很，她想立马亲吻身边的人，哪怕那个人身上有着娃娃脸那可怕的紫色斑疹。
　　走出图书馆，天刚蓝了，36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舒爽极了。
　　我要去买个冰淇淋吃。
　　多久，自己都没有真正想要去享受美食。
　　36回到家中，黑幕已经全面落下，36开了灯，发现眼镜男和娃娃脸都没有回来，她把菜放进厨房，自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接着，她打开一个水龙头，把几个番茄放进一个有孔的篮子里。
　　当听见“哐”一声开门的声音的时候，菜都已备齐，汤也出锅，36正在查看米饭。
　　“洗洗吃饭了。”
　　36走到厨房门口，嘴里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她看到眼镜男提着一个大皮箱，娃娃脸拿着几根烤羊肉串吃着，另一手还提着一个榴莲。
　　36盯着那只大皮箱不作声。
　　“快洗洗，我们开饭了。”
　　36又重复了一句，她走进厨房，准备开饭。
　　饭桌上一如既往地沉闷，有了娃娃脸的饭桌则多了一分荒谬，他总是把各种菜都分一半倒进自己的碗里，但自己却不吃自己碗里的，却先吃碟子里剩下的一半，等碟子里的菜都吃完了，才会再去吃自己碗里的，很多次，娃娃脸都吃不完，碗里的只能倒掉，但眼镜男从来没说过什么，娃娃脸当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
　　之前36每次看到这种情形都皱起了眉头，可现在她却显得很高兴，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样保护雪穗的幸福？其他的事情，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对于眼前出现的一切，36甚至都觉得可爱极了，甚至眼镜男那死灰一般的眼睛，也有了几分萌。
　　36差点笑出声来，如果眼镜男知道自己这样想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反应。
　　36想到那个箱子，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36等到眼镜男和娃娃脸都睡下了，她才上床，娃娃脸一个人睡在另一间房里，她和眼镜男睡在一起。
　　必须得弄清楚，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36躺在眼镜男身边，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喂，把水杯给我接过来。”
　　36睁开眼睛，坐起来，装作取水杯的样子，36刚才刻意没有窗帘都拉上，现在月光透进来，屋子里一道光把黑暗分割开来。
　　36声音很小，生怕惊动眼镜男，又生怕他听不见。
　　“把水杯给我接过来。”
　　36又重复了一句，眼镜男还是没有反应，36确定他已经睡着了。
　　36缓缓地下了床，光着脚，以免发出声音，他在房间里巡视一遍，又蹲下来，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设置。
　　床底什么也没有，其余的空间也放不下那只皮箱子。
　　36走出卧室，走到客厅，她回忆着客厅的空间摆设，没有一处可以放皮箱子，自己上床前也匆匆扫视了一眼，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去处。
　　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了，娃娃脸的卧室。
　　门并没有锁，36悄悄转动把手进去，娃娃脸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嘴巴不停地打开吸着气，又大口地吐着起，好像房间里的空气不怎么够用似的。
　　箱子在哪里呢？
　　房间太黑了，36把紧闭的窗帘拉开一点儿，她眼睛一下子瞅见了那个皮箱，它被娃娃脸压在胳膊下，想来是上床的时候抱着睡的，现在翻了一身，才被压在胳膊底下的。
　　怎么办？
　　36用手机照了一下桌面，桌面上各种零食包装袋散乱地摆放着，36看见一个吃了一半的榴莲放在娃娃脸的床头柜上。
　　36有了主意，她收起手机，抱着榴莲把果瓤的一边朝上轻轻塞进娃娃脸支棱起来的胳膊空隙处，接着她把娃娃脸的胳膊抬起来，把箱子抽出来，把榴莲移到刚才皮箱的位置。
　　终于成功了。
　　36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36觉得自己满头都是汗，背上也湿透了。
　　36打开箱子，拿起手机一照，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箱子里面全是钱，哪儿来的？
　　36一下子想到了雪穗。跟雪穗有关系吗？
　　“你在干什么？”
　　灯一下子亮了，36脑袋像被人打了一记重拳，她不知道怎么样反应，很明显，那是眼镜男的声音。
　　“他的药散了一地，我刚捡起来，箱子也掉到地上了。”
　　36想起来，自己刚才取箱子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有很多药品，纸包上还有散开的药，她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说了这些话。
　　眼镜男没在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36把箱子靠在床边，关上灯，回到床上。窗帘已经被完全拉上，可能就是透光的缘故，眼镜男才起床的吧。
　　到底应该怎么办？
　　36想了很多方案都觉得不可行，她很想翻个身再想想，可担心床的动静会惊扰到眼镜男，36直挺挺地躺着，思绪陷入了凝滞状态。
　　36觉得刘海都湿了，都贴在额头上很难受，36伸出手把刘海捋到头上去，她伸直手想伸个懒腰，手碰触到了床头柜的什么东西。
　　安眠药。
　　36想起来，眼睛男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服用一片安眠药，药瓶一直搁在床头柜上，36只是不能确定，眼镜男什么时候服用了安眠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服用过药，但药还是一点一点少下去。
　　今晚他服了吗？36并不确定，可这启发了36，她有了主意。
　　36很早起来就做好了早餐，水煮蛋、牛奶、面包和色拉。她把安眠药研成粉末状，洒进色拉里，娃娃脸并不一定会喝牛奶，但是色拉每天早晨都会被吃完，是每个人都心安理得喜爱着的美食。36又在牛奶里也放了安眠药粉，自己从来不喝牛奶，可眼镜男每天必喝，而且她也不能断定，就色拉里面的药性，眼镜男会不会昏睡过去。
　　36吃着水煮蛋，眼睛紧紧地盯住色拉，眼镜男只吃了很少的量，剩下的都被娃娃脸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36又盯着眼镜男杯里的牛奶，他吃了水煮蛋，喝了里面的汤水，就是不喝牛奶。36后悔自己在水煮蛋里也没有放一些安眠药粉末，她起初是担心自己会误食。
　　面包吃完，就意味着早餐结束了。娃娃脸靠在沙发上，显得无精打采，他走进卧室，把那半截榴莲拿出来，掏出果肉咀嚼起来。
　　“牛奶我帮你放到冰箱里？”
　　眼睛男看了一眼36点了点头，待走到厨房门口时，眼镜男又叫住了36，他跟上来，端起牛奶“咕咚咕咚”地一口喝下去。
　　“走吧，去把箱子拿出来。”
　　眼镜男对着娃娃脸说了一句，自己走进洗手间，待眼镜男出来后，娃娃脸还没有出来，而且娃娃脸再也没有出来过，眼镜男坐在沙发上，觉得头昏沉沉地，他吃了一口茶几上的榴莲，觉得更累，眼皮都抬不起来，他用手按着头，想站起来，可刚站到一半，就一头栽下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36从厨房出来，试着叫了一声眼镜男，没有人应声，36又走进娃娃脸的卧室，发现他也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接下来怎么办？
　　36打开皮箱，确认钱还在里面，她想了想，拿着皮箱走到客厅，在眼镜男的上衣兜里翻出一个手机，她查看通讯录，找到最近联系人，看到了雪穗的名字，36拿起电话，站起来，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她又坐到沙发上，她发了条短信。
　　“家里地址告诉我，有要事商议。”
　　完全仿照眼镜男发信息的语气，当36按发送键后，她紧张极了，不停地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耳垂。这是她一贯的动作，小时候家里老人说耳朵大有福，母亲就不停地揉捏她的耳朵。渐渐大了，母亲干活去了，到了傍晚母亲还不回家的时候，36就会自己揉捏自己的耳朵，以此想念自己的母亲。
　　听见手机的振动声，36拿起手机，一个地址出现在短信栏里，还有询问具体时间的内容。
　　糟了，自己刚才太过紧张，居然没有写时间，时间只能是今天下午，再晚的话，他们就要醒了。36发送了时间，过一会儿，雪穗答应了。
　　36想象了一下送快递大妈的打扮，她在衣柜里挑了一件运动装，又选了一个口罩，戴上墨镜，她把皮箱用床单包裹起来，她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个大纸箱子提上来，把皮箱装进大纸箱子里。
　　还有一小时。
　　36看了眼手机，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当车子开到小区后，36让司机师傅停在楼下，自己并不下车，36给司机师傅一百块钱，说是再等半个小时，司机师傅接过钱，装进口袋里，闭着眼睛，算是午睡。
　　过了十分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了楼，男人看上去英俊潇洒，举止温文尔雅，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感。
　　男人看了一眼出租车，发现车上有人，便离开。
　　又过了二十分钟，36又塞给司机师傅一百块钱，说是再等一个小时。
　　36想着，不能按照约定时间进去，这样雪穗很可能会注意到自己。
　　当司机师傅的口水湿了衣襟的时候，36推醒了师傅。
　　“您再等我一下，五分钟后我回来，我们再开回去。”
　　36递给司机师傅钱时，被司机师傅拒绝。
　　36打开后备箱，把大纸箱抱起来，她本想让司机师傅送皮箱上去，可她实在想跟雪穗见最后一面。
　　纸箱子太多，在狭窄楼梯上很难施展开来，36得把它觉得很高才能网上挪，就这样一点一点，三层楼，36花了一刻钟时间，到了雪穗家的门口，36已经是满头大汗，她除下口罩擦了一下从额头上留下的汗滴，又把口罩戴上去。
　　“叮铃铃，叮铃铃”
　　36按了门铃，雪穗出来。
　　“快递。”
　　雪穗看了一眼大纸箱子，脸上一脸惊讶。
　　“我帮你抱进去吧。”
　　不等雪穗答话，36就抱着纸箱子进去，她把纸箱子在客厅的地毯上，雪穗房间里布置地很温馨，白色调为主，蓝绿色调点缀，客厅里的东西能少尽量少，但有的东西都很适用，墙上挂着人们经常谈论的那几幅名画，虽然是仿造品，可还是可以凸显主人的气质。
　　客厅有一面墙上都是照片，照片上有雪穗和刚才那个绅士男人的合影，也有单张相，但36更喜欢两人年轻时候拍的照片，那些照片是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古镇拍的，有一张照片是两人坐在一个缆车上，背景青山绿水，前景是两个年轻而相爱的恋人，雪穗和明树。
　　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拍下来的，可真让人羡慕，36想着不觉笑出来，别人看了心底准会嫉妒得要死。
　　待察觉到雪穗正看着自己，36觉得有些失态。
　　“你家真漂亮。”
　　36说了一句，转身往门口走。
　　“喝杯水吧。”
　　雪穗端着水杯在后面跟上来。
　　“不用了。”
　　36走到门口，她盯着雪穗这张漂亮而美好的脸，多么让人喜欢啊，不管走到那里，一想到自己和雪穗是好朋友，那么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你会很幸福的。”
　　36对着雪穗小声说了一句，雪穗愣了一下，36转身下楼，她能够察觉到，雪穗此刻正在背后看着自己，所以36直到消失在雪穗视野中才回头看了一下。
　　“再见，雪穗，你会很幸福的。”
　　36下楼，把眼镜男的手机拿出来，把卡拆下来，扔进垃圾桶，接着把手机扔进另一个垃圾桶。
　　36回到出租车上，司机发动引擎，两人又回到眼镜男的公寓楼下，36付了钱，上楼去。
　　36走进房间，眼镜男和娃娃脸都没有醒过来，36把每个房间统统打扫一遍，拖了地，擦了玻璃，把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他把所有的垃圾都归拢起来，放到门口。
　　36打开煤气灶，看了一眼冰箱，把所有的菜都拿出来，36洗了手，开始做饭。
　　待菜、汤、饭一切都收拾停当后，36把厨房的垃圾又归拢起来，她走到门口，把两袋垃圾提起来，到楼下扔进垃圾箱里。
　　36上楼，重新在每个房间巡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让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她脱了衣服，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36嘴里哼着歌，感觉到全身轻松。
　　这到底就是开心吗？
　　36忽然有些伤感，但她很快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她想把自己完全沉浸在此刻的状态中去，能多一秒是一秒。
　　36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时，沙发上的眼睛男已经不见了，她转了一下身，突然，一个耳光把她扇倒在沙发上。
　　“钱哪儿去了？”
　　眼镜男左手举着刀，眼睛死灰般看着36。
　　让一切赶快结束吧。
　　36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她站起来，靠近眼镜男，紧紧地抱住他。
　　“你不是个男人。”
　　36小声地在眼镜男耳朵旁说了一句。
　　眼镜男又扬起手，36放开眼镜男，闭上眼睛。
　　耳光落到了眼镜男自己的脸上，突然，眼睛男泪落如雨，他好像完全崩溃了一般，他变成了一头狮子，朝天举着双手大声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逼我。”
　　眼睛男背对着36，跪倒在地。
　　突然，眼镜男转过身，停住了吼叫，房间突然静下来，像午夜的乡村。
　　眼镜男目光凌厉地盯着36，36感觉到一阵刺眼的难受，她低下头，不再试图冲撞眼镜男。
　　“不要光脚踩地板上，会着凉的。”
　　这是第一次见面，眼镜男给自己说过的话。
　　36抬起头，眼镜男站在她的面前。
　　36觉得温暖，但看见眼镜男的下身，她忍不住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