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麦黛丝的床单》殊默

6、牵绊，一生一世

　　十一月的W大，火烧了一般的枫叶染红了整个校园。

　　躺在草叶微黄的草地上，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陈绪叹了一口气，偏过头，看坐在他身边看书的邱迎迎，问：“你说那天晚上莫黎是怎么对冉新说的？”
　　邱迎迎目不斜视，翻了一页书：“我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
　　陈绪定定看了她两秒，把视线收回，望天。
　　一缕淡如烟薄如雾的白云在天上悠悠飘着，恰似陈绪那满腔的愁绪，看起来不过丁点，却总是消不散化不开，哽咽在心头。

　　思绪飘回那个糜烂的晚上。
　　洗手间过道上，冉新对莫黎说：“莫黎，我喜欢你。”
　　然后，莫黎的声音响起，低低的，轻柔得好像江南小镇春天里连绵的细雨，落在青瓦上，溶入墙泥中。

　　陈绪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在莫黎安静下来时，听到冉新的声音：“那么……你喜欢陈绪么？”
　　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是怕莫黎没由来地不高兴。

　　陈绪竖起了耳朵，轻手轻脚地往莫黎和冉新那边去。

　　刚刚走到转角处，陈绪的肩膀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陈绪！里面还等着你唱歌呢！蹲这里干吗呢！”

　　陈绪暗中叫了一声糟糕，莫黎和冉新就从那过道的转角里走了出来。

　　陈绪手脚僵硬地站在哪里，不知所措。
　　而莫黎抬头瞟了陈绪一眼，默不作声地从他身边疾步走过。闷闷的过道上，居然也被她带起了一阵凉风。

　　然后，冉新的生日就这样过完了。

　　和莫黎相处的时候，陈绪有问过这件事。
　　而莫黎却不予回答，坐在奶茶店的靠椅上，晃荡着够不着地的小细腿，自顾自地挖着小碗里面的双皮奶吃。
　　看着那样无所谓的莫黎，陈绪心里有点儿发虚。

　　之后，陈绪没有再问这个事。
　　冉新向莫黎告白一事，好像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北风哗哗吹，十二月来了。

　　在邱迎迎的指导下，陈绪开始计划着圣诞节该怎么浪漫地度过。
　　首先是吃烛光晚餐，然后是看电影，再送花送圣诞礼物。

　　无懈可击的计划，美满得让陈绪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得那样甜蜜，让在一旁看着外面包着《瓦尔登湖》书皮里面是实实在在的《九尾龟》的邱迎迎酸到不行，一书本直剌剌地敲过来：“笑笑笑个P啊，没准那天你还出什么状况呢。”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圣诞节那天，陈绪是状况倍出。

　　烛光晚餐时，打翻了酒杯不说，结账的时候还发现钱包落在出租车上面了。幸好莫黎带的钱还挺多的。

　　接下来是看电影。
　　进了影院发现那怎么一个人山人海概括得了的。拉着莫黎东窜西窜来到位置上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了。
　　而陈绪替莫黎拿着的那束玫瑰花，已被人流挤得七零八落了无生气。

　　这一场电影，陈绪没有看好。他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莫黎的神情，怕她不高兴。
　　可是莫黎在看电影全程表情都是淡淡的，慢条斯理地吃着爆米花喝着奶茶。

　　走出电影院，也十点多了。

　　路过垃圾桶时，陈绪扬手就要把手里拿着的那束花扔到里面去。
　　莫黎阻止了他。

　　把花抢到怀里，莫黎蹙了蹙眉：“扔什么？”
　　陈绪好言劝着：“这花都这样了……明天我再给你买另外一束……”说着就要拿回来。
　　莫黎一闪，避开了陈绪的手，快步向前走去：“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

　　陈绪心里的大石头猛地放下来，跑上前去：“莫黎莫黎，等等我。”

　　莫黎一边走一边笑，步子渐渐轻盈起来。
　　那么高兴，就像踩在云上面。

　　从出租车上下来，莫黎和陈绪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

　　笔直的路，两边高高的杉树。
　　寂静无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突然，莫黎踉跄了一下，陈绪连忙把她扶住。

　　低头一看，原来是莫黎的鞋带散了。

　　莫黎刚要弯腰下去系鞋带，被陈绪拦住了。

　　陈绪说：“你手里拿着东西呢。我来吧。”
　　我来吧……

　　说着，陈绪蹲了下去，拿起鞋带。

　　绕一个圈，再绕一个圈，交错，拉开，扯紧。

　　微黄的路灯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纠缠在一起。
　　仿佛要他们一生一世不分离。

　　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