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月明》壹壹芽芽

1、远嫁

　　“将军，求你救救我爹”玥儿泣不成声地跪在司马将军面前。

　　“玥儿，你先起来”司马庆面色凝重：“如今司马府自身难保。”

　　虽说司马庆是齐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曾在年轻时帮助皇帝平叛，使齐国成为与南楚国比肩的两大强国，但近二十年来和平盛世，他这大将军空有虚名。周围文官当政，竟在朝堂之上提出要她把女儿嫁给南楚国七皇子和亲。

　　那南楚国七皇子，可是众所周知的浪荡公子，还没迎娶正妃，便已经纳了三位侧妃，整日不理政事，外出寻欢。更何况南楚距离齐国路途遥远，如若嫁过去前程未卜。

　　千盈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女儿，他怎么可能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可皇上已经在众臣面前应允了这件事，他若是推辞就是抗旨。这……

　　玥儿含泪抬起头：“将军，玥儿知道，您是不是在担心小姐。玥儿……只要将军可以救救玥儿的爹爹，玥儿愿意替小姐嫁给那南楚国七皇子。”

　　“你……”司马庆震惊地看着玥儿，“你怎么会知道？”

　　“是小姐，小姐今日从李管家那里得知了此事……”

　　子夜，除了李管家和几个在将军府侍奉几十年的老仆，其他所有的下人都背着包袱，领了银两回乡。

　　第二天早晨，司马庆带着司马千盈和玥儿站在新来的家丁仆人面前，威严庄重。

　　玥儿不再是平日的婢女打扮，身着鹅黄色的纱裙，温婉可人，和站在她身边的司马千盈像一对姐妹。

　　李管家向新来的家丁婢女说道：“大家还不快给将军，大小姐，二小姐行礼！”

　　家丁婢女齐齐行礼。

　　“哦？”宇文曜放下手中的卷轴，略带戏谑地笑着“竟还有这样的小丫头。”

　　“是啊，妾身也觉得好奇，是怎样的姑娘呢”金乌一边收拾宇文曜的书卷，一边附和道，“听说是她非要和自己的姐姐抢着要嫁过来呢。”

　　“罢了。”宇文曜起身离开卧室，“明日让曙雀来伺候吧。”

　　清晨的阳光映照在脸上，越发衬托出他清冷俊美的面庞。

　　外面都在盛传，齐国司马大将军的小女儿十分仰慕南楚七皇子，为了嫁给七皇子竟然哭着求司马将军，一点也不顾女儿家的矜持。

　　“看来，又有新的麻烦了。”宇文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摇了摇头。

　　齐国和南楚国是这乱世之中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自从二十几年前两个国家联合，结束了群雄割据的局面。如今周边的小国家蠢蠢欲动，这样的联姻是一种示好，更是一种震慑。

　　“小姐，你别害怕，玥儿既然已经答应了将军就不会食言。”玥儿拉着司马千盈的手。

　　“可是……玥儿，你当真要嫁给那南楚七皇子吗？他可是……”

　　嫁给那南楚七皇子吗？玥儿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只要能救爹爹，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原本只想着在将军平凡地度过此生，陪伴爹爹，服侍好小姐。

　　“玥儿，你在想什么呢？”司马千盈打断了玥儿的思绪。

　　“没什么，小姐，玥儿能嫁给皇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只是一想到要嫁到南楚国，可能这一辈子都见不到爹爹了，忍不住哽咽，“小姐，玥儿只求你能照顾好我爹，治好他的病。”

　　司马千盈看到玥儿这般难过，握紧了她的手：“放心吧，玥儿，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这次又替我嫁给那南楚国七皇子，我一定会照顾好沈叔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玥儿赶紧擦干了眼泪。

　　“二小姐，伺候二小姐的人到了。”原来是李管家带着新来的婢女来了。

　　“进来吧。”司马千盈打开房门。

　　“大小姐也在呢，老奴把二小姐的陪嫁丫鬟带来了。”李管家看向玥儿，眼含笑意，“二小姐，这是景儿。”

　　“景儿拜见大小姐，二小姐。”

　　“你多大了？”司马千盈问道。

　　“十六。”景儿道。

　　眼前的小丫头看上去倒是挺机灵，一个月之后，便只有这个小丫头是自己唯一可以陪伴自己的人了，玥儿想到这里，不由得走上前拉起景儿的手说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俩相互依靠了。”

　　“嗯，景儿会照顾好二小姐的。”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司马将军请了最好的大夫医治爹爹，爹爹的病慢慢好转，玥儿也放心了不少。

　　“爹爹，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玥儿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玥儿拉着爹爹的手。

　　沈老伯满脸慈爱，用手轻轻擦去玥儿脸上的泪水：“玥儿长大了，嫁人了，可不能再哭鼻子了。爹这些日子虽然病着，却也听说这七皇子不成器，爹不求什么，只求我的玥儿好好活着……”

　　玥儿点点头，她深知，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

　　“二小姐，吉时已到。”外面传来了鞭炮声。

　　从此，她不再是沈玥儿，不是那个爹爹身边无忧无虑的将军府小丫鬟，不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如今，她是齐国大将军府二小姐，司马千玥，是大将军司马庆曾经流落在民间的小女儿。那一夜，所有家丁下人带着这个将军府的秘密回乡。以后，她会是谁呢？南楚国七皇子妃？玥儿不知道，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她只求，自己可以有一天回来和爹爹团聚。

　　清晨，宇文曜打开房门。曙雀细心为他披上披风，并嘱咐道：“殿下，今日风大，您可小心别受风寒了。”

　　“嗯。”宇文曜淡淡地回答。

　　今日，是他迎娶正妃的日子。

　　整个府邸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的景象。

　　他身着挺廓的红色喜服，骑上马背，更显得风姿俊逸。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北城门而去，引得路人不断侧目。十里红毯，铺满鲜艳娇嫩的花瓣，锦旗摇曳，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围观这盛况。

　　远处传来了号角声，快进城了。

　　“二小姐，快到了。”景儿放下帘子。

　　“景儿，我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玥儿有些紧张，紧紧握住景儿的手。

　　“小姐怕什么？”景儿语气温和问道，她虽然年纪小，却很镇定。

　　未来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景儿看到玥儿紧张到有点僵硬的身体，握了握她的手。

　　宇文曜望向远处，眼神有些空洞。

　　远处的队伍映入他的眼帘，他回过神来。

　　马车停下来，外面的喧哗声，鞭炮声，号角声齐齐作响，玥儿的心跳得很快。景儿先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马车一边等候。

　　宇文曜的身影渐渐走近马车，腰间的玉符雕刻着太阳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通透。

　　两者使节交换了文书，以示邦交礼仪。

　　“南楚宇文曜，恭候多时。”宇文曜站在马车前面，气宇轩昂。

　　景儿把玥儿从马车上接下来，带着她缓缓走到宇文曜面前。
　　玥儿穿着红色的喜服，一阵风吹过，头纱轻轻飘舞。

　　头纱飘动起的瞬间，玥儿看到了宇文曜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平和却透着坚定，这是一张让她猜不透的脸，好看但难以靠近。

　　宇文曜从景儿身边接过玥儿，牵起她的手，坐上迎亲的马车。

　　马车向七皇子的府邸驶去，身后礼炮齐鸣，玥儿的手被宇文曜握着，他的手宽厚温暖，不像之前瞥见的脸庞那般淡漠。

　　南楚国的王权贵胄都齐聚七皇子的府邸，祝贺七皇子大婚。

　　这不仅是普通的皇子婚礼，而是南楚和齐国邦交的象征，两国皇帝亲自赐婚，这样的殊荣绝无仅有。七皇子的母亲本就是齐国皇后的妹妹，这样的联姻，会让齐国和南楚的关系更加紧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在四皇子和七皇子之间，皇上已经做出了初步的选择。只是皇上已经身患重病，与放荡不羁不理政事的七皇子相比，四皇子一直兢兢业业辅佐皇帝，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选择七皇子，但事实就是结果，他们必须依循时势。

　　行完大礼，玥儿被带到寝殿。

　　她的内心已经平复下来，既然来到这个地方，那么能够依靠的，便只有自己。她的丈夫，宇文曜，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否可以托付，需要时间给出答案。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争取早日见到爹爹。

　　想着这些事，玥儿的内心变得坚定起来，她掀起头纱，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感到略微惊诧，这个南楚国七皇子的寝殿竟十分素雅，不似她想象地那般富丽堂皇，看来这个七皇子与一般的纨绔子弟有所不同。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玥儿赶紧放下头纱，端正地坐好。

　　宇文曜推开门，一身红衣映衬着微醺的脸庞，和往日的冷静淡漠有些差别。

　　玥儿听到珠帘掀动的声音，感觉到宇文曜越来越近，脚步声很轻，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

　　宇文曜掀开玥儿的头纱，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却疏远戏谑。

　　“司马千玥？”宇文曜缓缓反问道。

　　“是，玥儿见过七皇子。”玥儿只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毕竟是两个陌生人。

　　“玥儿，倒是个好名字。”宇文曜忽然笑开来，“上古神珠，凤鸟之兆。只是……怕是不能如令尊的心愿了。”

　　玥儿听着有些莫名其妙，不禁反问：“什么心愿？”

　　“罢了……”宇文曜忽然话锋一转，“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

　　“这……”玥儿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日情急之下，为了救爹爹说出愿意替小姐嫁给他。“自然……自然是因为，因为爱慕殿下。”

　　说完，玥儿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看宇文曜的眼睛，深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毕竟，将军府对外的说辞一直是，自己闹着要嫁给七皇子。

　　宇文曜用手抬起玥儿的脸，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失，一如玥儿最初看到他是那般冷静淡漠：“爱慕？”说着，宇文曜的脸渐渐逼近。

　　玥儿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宇文曜渐渐靠近，她已经来不及多思考了，再这样下去……

　　“殿下！”玥儿猛地站起来，后退一步，语气有些急促，“殿下，这一路长途奔波，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宇文曜嘴角轻勾又旋即恢复如常：“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吧。”说罢起身，重重甩了甩衣袖，向门口走去，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

　　“多谢殿下……”玥儿的脸已经憋得有些通红。

　　宇文曜走出门外，玥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绝宇文曜的亲近，大概是因为陌生吧，还有，她能感知到的隔阂。可是，既然嫁给他了，那这种事是迟早要面对的，躲得了一次，往后……

　　水晶珠帘发出声响，景儿走了进来。“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怎么走了？”

　　“娘娘？”玥儿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面对宇文曜。

　　“是啊，小姐既然已经嫁给七皇子了，是和殿下正式行过礼的正妃，自然是娘娘。”景儿一脸认真地说道。

　　玥儿忽然有些被景儿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景儿，你看，我这新婚之夜就把丈夫气走，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还好，还有你陪着我。”

　　“娘娘，别说这样的泄气话，这还早呢，别担心。”景儿安慰道。

　　“我累了，帮我准备梳洗吧。”玥儿扯下头上的红色喜纱，看着寝殿内为婚礼准备的物品，无奈地笑了笑。

　　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还不知道明天以后的生活该怎么面对，倒也无比自在。

　　七皇子，宇文曜，他去了哪里呢？这里是他的寝殿，他晚上要住在哪里呢？也对，她在将军府时就听小姐控诉过他的种种罪行，早知道他已经有三位侧妃，风流成性，应该不愁没地方去吧……

　　迷迷糊糊之中，玥儿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小声说话。

　　清晨，七皇子府的婢女在厨房内窃窃私语，因为已经日上三竿了，殿下和新来的七皇子妃还没起床，要是平日里，殿下可是早早就用完早膳了，看来……

　　玥儿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可是最近一个月在途中舟车劳顿，再加上要面对陌生环境的压力，她实在太累了。
　　外面好像天已经大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玥儿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缓缓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忽然，左边手臂好像碰到一个肉肉的垫子，玥儿心里一惊，那是什么？她旋即转过头去。

　　“啊——”玥儿猛地尖叫着坐起身来。

　　那竟然是！宇文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