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少爷与龙》米兰麋鹿

7、真心

　　“莱希利安少爷，我们不会阻拦你。但是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协商，”最先开口的是尤利乌斯侯爵，他慢悠悠地问道，“您是否已经规划好路线了呢？”

　　“当然，”莱希利安面不改色，“我既然向南走，就与兰德尔伯爵一同出发，离开维尔茨堡的领地之后再独自上路。”

　　“这是我的荣幸，少爷。”兰德尔伯爵搓了搓手，满脸高兴，掩不住内心的盘算。

　　这个蠢货，虽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但是就这样大大咧咧表现出来，真当他们都是瞎子？

　　格尔温轻嗤一声，转向莱希利安：“听您的意思，并不是直接前往皇宫，那您究竟是打算去哪些地方？如果您只是想见识人间疾苦，恕我直言，在维尔茨堡的辖区内游历就足够了。并不是所有领主都对赫尔莫德抱有善意，如果您在外面遭到危险，维尔茨堡的前途也就风雨飘摇了，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莱希利安做出被识破的少年窘迫不安强装镇定的样子，“……当然，我想过的。我现在已经觉醒了魔力，再加上骑士们的保护，我想不会出事！”

　　他的青涩取悦了格尔温，他乘胜追击，“您并不了解别的领地的具体情况，也不像老公爵那样对各种突发情况应对自如，如果误入了危险地区，您带去的那些骑士恐怕不够吧！”

　　“那格尔温伯爵打算怎么办？”莱希利安反问，“不如我去你的辖区转转？”

　　他装作赌气的发言果然让格尔温噎了一下。

　　我就知道。莱希利安心下冷笑，这些领主没有一个是真正干净，绝对忠诚的。都仗着天高皇帝远，私下黑料不知有多少，根本经不起他去细查，也不愿他去查。

　　“少爷不必生气，格尔温也是为您着想，”科德莉莉打圆场，“您想去游历我们都是支持的，对吧？”

　　“对对对，”接收到信号的格尔温点头赞同。

　　当然要赞同了，大好的插手政务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格尔温也不是真的担心他，只是想套出他的话，知道他的行程路线。一旦知道了，其中就大有可为。

　　他也不会蠢到告诉他们，反正一旦出了城，想找个借口脱身还不容易？

　　“各位，我看少爷已经足够应付意外情况了，老公爵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游历遍了大陆。没有必要过于担心，”洛夫伍德侯爵出声支持，“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政务安排吧，这才是最重要的。”

　　得了，这个最蠢。科德莉莉忍不住对洛夫伍德翻了个白眼。

　　没看到他们都在打温情牌吗？这家伙就这么直接亮出目的，被小少爷发现了，反而防备他们可怎么办？

　　女人就是麻烦。看似风度翩翩的洛夫伍德侯爵和她最不对盘，感到了她的不满，反而嫌弃她过于保守。他就没看出这个小少爷有什么好防备的，年纪小，满心热血，对他们信赖无比。而且从小养在城堡里，不就是个不知世事的金丝雀吗？

　　“洛夫伍德侯爵说的对，”莱希利安微笑，终于找到了一个肯搭话茬的人了，“政务安排的事，我想委托你们全权代理。我相信诸位都是有能力有经验的人才，比我要能干多了。”

　　“全权代理？”这下连科德莉莉也忍不住呼吸急促。

　　“是的，”莱希利安双手交握，笑容天真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诸位都在骑士像面前发誓过忠诚，所以希望最后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最终还是告诉了他们您的出行路线，这样好吗？”

　　封臣们离开后，卡尔维诺像影子一样突然浮现在他身后。

　　“尤利乌斯不好糊弄。他是最怀疑我的伪装的，如果坚持不说，他的怀疑就会坐实，”莱希利安坐姿没有一丝放松，表情也退去了伪装的和善，“我会想办法脱身的。”

　　“我走后，你要暗中监视他们的动向，对我的政策和安排有什么改动，就及时告诉我。”

　　“是，少爷。”

　　卡尔维诺慢悠悠补充，“不过这一招可真绝的，一旦克制不住权力的诱惑，动了歪心思，就被您抓个正着吧，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权力就是火焰，想要抓在手里，被烫伤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不是在赌，赌赢了，就更进一步，赌输了……”莱希利安倚靠在石椅上，“万劫不复。”

　　“兰德尔伯爵会留下来等您，但是时间也不能太长，启程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吧，”卡尔维诺继续慢悠悠地说。

　　“怎么，两天时间不够你做准备？”

　　“不……我是想说，”卡尔维诺恭敬地面带微笑，“您和希露小姐沟通过了吗？”

　　“哈？”骤然听到希露的名字，莱希利安愣住了，“怎么……”

　　“我没想错的话，您是想带上希露小姐一起去的吧？”

　　“不……她就留在这里。”莱希利安骤然纠结了起来，脸上的冰霜破碎。

　　“您该不会想着不要连累希露小姐，让她过平静的生活这样的吧？”

　　“是又怎样？”莱希利安恼羞成怒，“她才十四，我这一趟出去不仅路途遥远，前途未卜，而且还要面对对我有猜忌的皇帝，不应该……”

　　“希露小姐是龙族的混血，混血种总是命硬的。”

　　“注意你的措辞，卡尔维诺。”莱希利安语气骤然冰冷。

　　“是。”

　　明明那么喜欢希露小姐，连别人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让说，为什么总是要压抑自己？

　　少爷这一行虽然不算安全，但是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如此患得患失。作为未来的公爵，他总不至于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莫名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听说仆人们十几岁的时候就会互相定下婚约，因为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

　　莱希利安侧目，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不知道希露小姐有没有心仪的人类呢？”

　　心里骤然一紧，莱希利安呵斥道，“闭嘴！”

　　“哎呀，少爷一出门就是几年，恐怕回来的时候希露小姐已经……”

　　“你想死吗，卡尔维诺？”

　　“不敢。”老人躬身道歉，莱希利安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他挑拨的话语搅得疼了起来。

　　是啊，希露要长大了，她总会遇上喜欢的人……前世因为他，她早早地去世了，好像也没听她说过对谁有好感，不不不，这也可能是因为有些话跟“主人”说不出口！

　　要是希露真的带着个男人来找他，说要和他在一起，他能用主人的身份微笑着祝福他们，甚至作为赏赐为他们念祝词吗？

　　光是想想都觉得火冒三丈，想把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大卸八块。

　　看着少爷一会迷茫一会愤怒的侧脸，卡尔维诺心里偷笑。少爷真是关心则乱，这座城堡里的仆人好歹都是服侍过公爵的，总归有点傲气。希露小姐是个混血种，他们远离她都来不及，怎么会与她恋爱？何况希露小姐也是个不开窍的孩子，少爷估计已经是她在乎的极限了。

　　恋爱中的少年啊……

　　“听说了吗？少爷要和兰德尔伯爵一起离开维尔茨堡！”

　　“真的吗？为什么？少爷不参加成年礼了吗？”

　　“听说是在外面游历呢！人家玩完直接从那边出发不行啊。”

　　“真好啊，我还没出过城堡呢！”

　　少爷要走了？希露在一旁打扫橱柜，敏锐地从女仆嘴里捕捉到少爷的情报。

　　“喂，那个混血种在看这边……”

　　“快走吧……”

　　女仆们收起擦窗户的抹布，推推嚷嚷地躲着她的视线快步走开。

　　希露也拧干抹布，继续自己的工作，心里却忍不住想着少爷离开的消息。

　　她对着壁橱上凸起的金红色纹章出了神，垂下眼睫。

　　少爷这一去又会是一年半载……

　　他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离她越来越远。他救下她，他们的生命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那一瞬间相遇，但是他是少爷，她只能看着他走远，而自己留在维尔茨堡，依旧默默当着卑微的混血女仆。

　　但是这样也好……希露出神，本来就应该这样，他本来就应该成为赫尔莫德掌权人，成为公爵，成为像他的父亲一样受人敬仰的存在。

　　她的少爷，本来就应该光芒万丈。

　　入夜，维尔茨堡各处点起了星星灯火。

　　建在安格赫尔山上的城堡是内城，通体雪白，几乎与山融为一体，美丽的尖顶与雪山交相辉映。
　　山脚下则是围成圆形的外城，住着官员，一般贵族和平民。

　　莱希利安站在城堡恢弘的巨型石拱门前，目送四位领主离去。

　　车队，马队没有喧嚣，只有一支支火炬静静地在黑暗中游走，在盘山路上不久就消失在拐角。等了许久，外城的出城大道上出现了这支灯流，慢慢向城外流去。

　　希露站在仆从中，静静地注视着少爷的背影。

　　这一次他却回头，正好撞上她的视线，在众人的围拥中，冷静严肃的表情里掺进了只有希露能看出来的微妙纠结。

　　咦？希露歪歪头。

　　希露不懂，一旁的卡尔维诺却看的清清楚楚，本来少爷小狗一样眼眶湿漉漉，纠结难受的可爱表情，从六岁起就没再见过了，多亏希露小姐，他才能看到这个一向压抑自己的孩子如此鲜活的样子。

　　照顾少爷长大的执事老爷爷露出过分和煦的微笑。

　　吼吼吼，逗弄少爷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