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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果糖涂鸦(12) ...

  •   临城的雪下得停停歇歇,大年三十早上又下了一场雪,飘飘摇摇直到中午才停。
      温煦日光从厚重云层中渗出,将城市银装照耀成剔透的珍珠色。

      “别他妈催,催催催,老子拿命给你还吗?!”
      ……
      “我什么态度?哈,你当初问我借钱的时候不也挺牛逼哄哄的,老子当初帮你多少忙,你后来帮过我吗?现在你跟我说亲兄弟明算账了?”
      ……
      “妈的!”

      酒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房门由内锁着,谢梓洲坐在书桌前,撑着脸,铅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地随意游走,习题册翻开的一面是空白的。

      老旧玻璃窗紧闭,依然挡不住侵略进来的冷空气。窗外正对着楼前的大树,风吹过,偶尔带走枝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房间背阳,光照不进来,屋内色调阴冷。

      房门外不再有声响。
      直到铅笔碳印即将铺满整张草稿纸,两下冷不丁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沉寂。

      “出来。”
      谢承的声音像窗外被风带走的积雪雪末一样摇摇晃晃,含着口微醺的醉意。

      谢梓洲停了笔,笔尖在草稿纸辗转两圈,抬起,被碳末打.黑的草稿纸凹陷下去一道印子。
      他烦躁地拂开这张纸,重新撕了张。

      没听见回应,门外的谢承失去耐心,甩腿踢在门上:“狗娘养的,长本事了,给老子出来!”
      “行啊你,连你老子都治不住你了是不是?”
      “你跟你妈一样是个贱骨头,不听话!当初要是都听我的,公司哪会倒,老子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服管、不服管……不服管是吧!”
      “妈的……”

      嘭嘭的声响四面八方包涌而来,谢梓洲放下了撑在下颌的手,扶住面前的草稿纸,握着笔的手逐渐指节泛白,笔尖蛮横地在草稿纸上来回划动。

      “唰——”

      纸张应声而破。
      笔头折断,撕开一道狰狞的豁口。

      “过年过年,过你妈个屁年!”
      “这个家早就散了!全他妈散了!散了!”
      男人发了疯似的大喊,嗓音癫狂地发着颤,不知在哭还是在发怒。

      叮叮哐哐,空酒瓶碰撞在一起。
      谢承的脚步在一片玻璃碰撞声中渐渐远去,随着玄关大门嘭一声巨响,屋内再次回归寂静。

      仿佛刚刚的喧闹只是一场梦。

      谢梓洲抓着手里笔尖断掉的铅笔看了会儿,一扬手,将划破的草稿纸挥开,顺便也将笔一并甩到了地上。

      他再次躲过了一劫。
      在大年三十这天。

      这样的日子在他有记忆起已是常态。

      男孩儿靠进椅子里,静静地在书桌前坐了片刻,伸手拉开旁边的第一个抽屉,从书本最底下抽出一张纸。
      纸张折叠过两道,铺展开,上面的铅笔字印记已经淡了些许。

      谢梓洲左右看看,从地上捡了支不知是什么时候扔下去的铅笔——就像父亲谢承喝了酒便会打他来发泄心中积郁一样,他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会随手就摔掉手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通常都是笔。

      他捡起笔,伏在书桌上,专心致志地顺着纸上的铅笔印记,将上面淡化的字重新描了一遍。

      【鱼淼】。
      【yúmiǎo】。

      字迹一点一点再次清晰可见。
      谢梓洲下压的唇角逐渐松动抬平。

      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他其实不太记得了。
      应该是在某天晚上,所有人睡着之后。

      她只拿了些钱和少许的衣服,多余的什么都没带。
      包括他。

      谢梓洲凝视纸上的名字许久,才放下笔,将纸张卷起一点儿的边角压平,重新折叠起来,放回了抽屉里书本的最底下。
      他打开房门,扑鼻而来的酒气折磨着嗅觉,他嫌恶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避开七倒八歪的酒瓶和张扬绽开的玻璃碎渣,往玄关走。

      老房子的房门脆弱,几经摧折下,他房间的门把已经松动。
      或许再来几次,就要报废了。

      -

      虽是大年三十,但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关着家门团圆热闹,户外反而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人影,谢梓洲轻车熟路地走向鱼淼家,中途倒是遇上了胖婶儿。

      胖婶儿的小超市还是全年365天无休制的,临近春节,她进了一大批年货,就为了方便小区里的住户,就连今天都还有去她超市里买年货的。
      眼瞅着一天过半,她得准备年夜饭,便关了超市回家。

      大过年的,见谢梓洲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胖婶儿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又提起来了:“阿洲啊,今天年三十,你怎么也不回家啊?你爸爸又不在?”

      谢梓洲“嗯”了声。

      看了看他行进的方向,胖婶儿问:“要去找鱼淼啊?”

      想起女孩儿那句“我不跟你玩儿了”,谢梓洲脸色绷了绷,点点头。

      “那不巧了,”胖婶儿讶异了一下,“鱼淼没跟你说呀?她跟她爸爸妈妈回宣江过年啦 。”
      听见陌生的词汇,谢梓洲抬眼:“……宣江?”

      胖婶儿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一番宣江在哪儿,什么叫老家,最后说:“鱼淼这样是叫回老家啦。”

      谢梓洲怔了会儿,点头:“谢谢阿姨。”一顿,他有些迟疑又问,“鱼淼……什么时候走的?”
      “好一段时间啦,差不多一周了吧。”胖婶儿说,“阿洲来阿姨家过年怎么样?你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顿好吃的!”
      “不用了,”男孩儿不为所动,平静地摇头,“谢谢阿姨。”

      胖婶儿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两句,叹息着离开。

      谢梓洲还是上了楼。

      如胖婶儿所说,鱼淼家里真的没有人。
      他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

      天色渐阴,日光隐去,昭示着下一场雪的到来。
      楼道昏暗,依稀可以听见对门那家传出来的欢闹说笑声。

      谢梓洲安静地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转身,在一边的楼梯上坐下。

      -

      宣江说北,也不算太北边,但过了南北分界线,从气候到人文习俗,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鱼淼的适应能力相当强,在临城呆了大半年,已经完全习惯了那边的环境,乍一回到故土,她头一天还感觉不自在了一下。
      比如重新回到了暖气的怀抱。

      两家老人心里头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儿,阔别半年再见,两家祖辈更是毫无底线地宠鱼淼,真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好像小姑娘去了趟临城吃了千万般苦似的。
      鱼昌戎和何若就怕给女儿宠坏了,说了许多次,实在拗不过老人们吹胡子瞪眼地嫌他们妨碍了祖孙情的温馨,无奈之下也随老人们去了。

      直到过完年回临城的车上,夫妻俩才终于有机会好好做女儿的思想教育。

      鱼淼也懂事,对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从来没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张小嘴儿抹了蜜似的,黏着四位大家长天天撒娇说好话,把他们惹得直乐。
      现在被父母一顿教育,晃了晃脚丫子,人小鬼大地道:“哎呀我知道,苗苗这不是哄得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很开心嘛!”

      再次来到临城,鱼淼只觉得像回家一样,进了小区就甩开爸爸的手撒丫子开始野。
      小姑娘张开双臂,模拟着不知道小鸟还是飞机,一路冲向单元楼。

      刚到楼下,她猝不及防跟人撞了个满怀,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墩儿。
      鱼淼愤愤然地抬头,一愣:“咦,谢梓洲?”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苗瞅着面前瘦骨嶙峋的白骨精,一跟头跳起来:呔!妖精!你是哪路的,竟敢假扮我小男友(划掉)!
    洲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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