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77、岐灵山

　　没有人看到宁逾白。
　　唯有宁觉浅，能感受到耳边的呼吸。起伏之间轻浅似羽毛，撩过他的心头；又有力似冰刃，刮过他的心尖。

　　“凭什么？”

　　宁逾白的声音听似云淡风轻，像是随口一问，却又像是意味深长。
　　他问的不仅仅是凭什么宁觉浅会觉得他会听话，也是凭什么他要听话。宁觉浅凭什么呢？凭当年的薄情吗？

　　宁觉浅颤着唇，声音低了些：“对不起。”
　　宁逾白静默片刻，嗤笑出声，甚觉可笑。他心里头有诸多情绪翻涌滚动，掀起惊涛骇浪！
　　当年他望眼欲穿，只盼着这人看他一眼，可他没有等到。如今却给了他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算什么？
　　愧疚？
　　可怜？

　　“佑佑一定不知道当年我经历了什么，我带你一起看一看。”
　　棺椁后面有一面镜子，雕文精致，镜面光滑。此时镜面忽然涌起大雾，雾气像是变成了磁铁，吸引着宁觉浅往前，甚至是进入镜子中。
　　可宁觉浅在挣扎、退缩。
　　他不想看当年的事情，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让他快乐的，他不想再次挖开自己的伤口。

　　玉知春和冯悫等人成了围观的群众，被宁逾白忽略得很彻底。
　　庄有知下意识地想前去帮忙，被玉知春拦了一下，他回过头：“玉兄？”
　　“人家内部矛盾。”
　　“……”
　　于是，谁也没动。

　　宁觉浅消失于墓室中，出现在镜子里。
　　恢宏的士气声由远及近，在墓室里显得尤其清晰。玉知春拉着冯悫，缓缓靠近那面镜子。他的头上顶着蛋花，三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镜面，看着里面的人。

　　蛮夷来犯，他们准备充足，边关百姓受扰多时。戍守边关的将军因多年懈怠，只抵挡了几日便缴械投降。
　　百姓们不堪其扰。
　　然而，南启无人可用。

　　朝堂之上，主张回击的大臣十之八九，可提起出战，多少人推三阻四。
　　最终，推出了年仅十七的宁逾白。
　　彼时宁觉浅与宁逾白感情甚笃，若非为了宁觉浅的江山，他绝不会主动请缨。也是因为正是感情交好时，宁觉浅极力反对宁逾白出征。
　　可他虽为一国之主，却没有实权，没有人听从他的话，没有人在乎他的意思，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甚至，他被太后逼着，不得不亲自降旨，叫宁逾白去领兵打仗。

　　成为君臣之后，宁觉浅与宁逾白极少见面。
　　这回宁逾白出征，宁觉浅趁机提出践行，也算是鼓舞士气，太后同意了。
　　两人在城门口依依惜别。

　　宁觉浅红着眼眶，但没让自己的声音哽咽，怕给予宁逾白太多的压力。
　　众目睽睽，他只敢短暂地握了下宁逾白的手：“等你凯旋。”
　　宁逾白笑得洒脱：“等我凯旋！”

　　大军一路向南，一年未归。
　　蛮夷尽灭，南启版图更是扩了一圈，宁逾白光荣凯旋。

　　彼时的宁觉浅与宁逾白皆悬于半空，看着当年的自己和心尖上的人，俱是沉默。
　　甜蜜、酸涩、不甘，齐齐跃上心头。

　　时间线是跟着宁逾白走的。
　　战场上的枪林弹雨惊心动魄，仅仅是一晃而过的画面，都叫宁觉浅心脏紧缩。他日日夜夜待在千里之外的、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担惊受怕，常常夜不能寐，总能梦见宁逾白血肉横飞的惨死之状，彼时便已很是胆战心惊。此时更是心惊肉跳，生怕刀剑无言，伤了宁逾白。
　　然而当年已是既定事实。

　　赢了征战，太后大喜。
　　宁觉浅有了机会，宁逾白也有了话语权。两人假公济私，时而见上一面。
　　隔在二人中间的纸是他们唯一的保护，但仅仅是这份无法戳破的暧昧与酸涩，也叫心间充斥着甜。

　　“佑佑那时爱着我……”宁逾白望着尘世间的满心满眼都是宁觉浅的自己，搂着身旁的宁觉浅，在他耳边低语：“亦或视我为开疆拓土的工具？”
　　宁觉浅嘴唇颤了颤，没说话。

　　当年的宁逾白在京城只住了小半年，便在太后的受益下去了西北边疆，为南启国扩大版图。
　　南启国原本只是个小国，百姓们自给自足，也算安居乐业。若非蛮夷来犯，终又被宁逾白击退，叫太后看到了好处，哪会有后来的那许多事情。

　　这一回，宁逾白一走就是七年多。
　　南启的版图一年大过一年，直到周遭各国齐齐投降，太后才心满意足，准许宁逾白班师回朝。

　　那日京城万人空巷，谁人不迎接，谁人不想看一眼传言中的战神！
　　百姓们皆是鲜花相迎。
　　一时之间，宁逾白风光无两。
　　为奖赏宁逾白的骁勇善战和这几年为南启开疆拓土，太后着意赐封宁逾白南启大将军，赏金银财宝无数，赏绫罗绸缎无数，赏将军府一座，赏美人无数。
　　宁觉浅阻止不了。
　　宁逾白亦不能拒接圣旨。他接了旨、谢了恩，个把月后便随意找了些理由安排了那些女子。

　　又恰逢是个花灯节。
　　宁觉浅终是悄悄出了宫，遇见了正要进宫寻他的宁逾白。二人遇到一处，会心一笑。

　　战场上的那些年叫宁逾白成长为成熟稳重、气宇轩昂的男人，愈发魅力十足。宁觉浅瞥一眼便难以挪开视线。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如今终于真真切切、毫发无损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纵然过了这些年，宁逾白待他一如当初，仿佛从未离开过。

　　花灯节的京城热闹得不成样子，处处摩肩接踵。两人始终牵手游玩，从街头走到巷尾，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难得的放松了一回。
　　这日是宁觉浅最开心的一日，亦是宁逾白最欢喜的一日。他想着，等他再强大些，便帮宁觉浅抢回实权，如此他才能够与宁觉浅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宁逾白回朝越久，太后发现他越得人心。朝堂上不再是她的一言堂，而成了宁逾白的把控地。
　　太后一生要强。
　　她决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拱手让给旁人，还是一个外人。
　　是以，她生了一计。

　　境外。
　　玉知春聚精会神地望着镜面，忍不住骂了太后一句“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