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52、不动剑

　　伏虎将军卫穹是驻守南疆的将军，是南疆的一道城墙。有他在，邻国不敢来犯。
　　如今，他率军北上，直捣京城。

　　虞白薇嗤笑，眉眼艳丽：“狗皇帝的气运到头了。”
　　“当年敌国来犯，卫将军带领尚将军留下的残兵戎马征战数年，才保得一方平安。没想到……”齐鸣山难得感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苦得还不是百姓。”
　　齐鸣山尴尬一笑：“玉兄说的是。”

　　萧如行递了消息，在别院没一会儿就回府了。这么个天气，就算想出去玩，也懒得。
　　齐鸣山就跟在他身后，随他回家。

　　别院里的几个人也无所事事。
　　就跟着玉知春坐在门口看雨。
　　雨势比昨晚小了很多，给京城镀了一层恬静之色。

　　“你是虞白薇啊？”
　　玉知春忽然搭话，虞白薇一愣：“嗯。”
　　他摸摸自己的脸，像是想照镜子，但是又困于身边没有镜子，只好作罢的样子：“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虞白薇又是一愣，旋即轻笑，眉目之间风情万种：“比许多女孩子还漂亮。”
　　“你漂亮还是我漂亮？”
　　“我嘛，更媚些。”虞白薇略微思索：“公子嘛，更昳丽。”
　　“那你觉得……”玉知春微顿：“近日京城频现的杀人案是你哪个亲人做的？”
　　虞白薇嫣然：“这怎好说呢？”
　　玉知春：“他这么会躲，我们知道了，也捉不到啊。你说了，我们能给皇帝交差，还欠你个人情，多好。”

　　玉知春忽然与虞白薇聊起来，冯悫也愣了，便坐在他身边凝神听着。
　　他太会撩了，他怕他没有分寸。
　　但是这回玉知春没有撩人。
　　冯悫松了口气，侧头便对上了玉知春戏谑的目光。他面不改色，抓住了玉知春的手牵着。

　　“不好。”虞白薇道：“人与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
　　“这就不好办了。”玉知春又把玩起冯悫的手指。他尤爱摩挲冯悫的手，不论是指腹、手心还是手背，甚至是手指甲，他都爱不释手。他道：“你欠了我家晏清一个人情。”
　　虞白薇一哂，她昨晚刚求了冯悫收留。
　　玉知春道：“妖族的人情，对人类来说，好像挺不错的。那皇亲国戚中，你们是不是一个都不准备留下？”
　　虞白薇沉默片刻，给出了答案：“是。”

　　没了儿子，没了孙子，等于断了皇帝的香火。玉知春心底有所猜测，又问：“你们准备推谁为新帝？”
　　虞白薇不说话了。
　　“总觉得不是无名之辈啊。”玉知春不讶于她的沉默。
　　似乎对任何人的任何态度、任何反应，玉知春都能够从中抽丝剥茧，推测出一二。
　　虞白薇愈发沉默着。

　　直至黄昏，忽然又小太监匆匆而来，宣冯悫进宫，说是皇帝有要是与他相商。
　　玉知春琢磨着皇帝可能见不得他们早睡，回回都是天快黑了才叫冯悫进宫。

　　赵况昇也是急了。
　　赶走了妖，他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没了，对国师更信任了些。最晚的一觉香甜极了，叫他恢复不少精气神。
　　可今日一早他就收到西北洪涝严重，伴随着瘟疫，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他匆匆起了对策，派人去西北赈灾。
　　谁知道忽然又有消息传来，说卫穹率兵谋反，如今已经抵达鸿昌，不出两日便到京城了。
　　偏偏这时候国师跟他说，大周龙脉被毁，若是不尽早修复，国破是早晚的事。但修复龙脉，唯有沉浮笔可勉力一试。
　　皇帝瞬间做了决定。跟妖族道歉不算什么，年年供奉不算什么，这些跟龙椅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是以，当冯悫进门，赵况昇便给他赐座。他略显沧桑道：“晏清，你来了就好。朕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先皇拿龙鞭子抽朕，说朕知错不改，给祖上丢脸了。”
　　冯悫沉默以对。
　　“朕醒来后想了想，朕好像确实错了。回顾过去的几十年，朕开疆扩土、富国强民，但朕的手段过激了些。如今朕知道错了，朕反省了。”
　　“晏清，你帮帮朕。朕最后一次请求你，你帮朕解决这次的事。毕竟百姓是无辜的。无论是西北的洪涝、瘟疫，还是卫穹举兵造反，对百姓来说都是无妄之灾啊！”
　　他道：“就当是看在大周子民的份子上，帮帮朕，帮帮大周，修复龙脉。”

　　皇帝声音几度哽咽。
　　冯悫险些分不清皇帝是不是在作秀。
　　半晌，他问了一个困扰于心十几年的问题：“我爹娘是如何去世的？”

　　皇帝一噎，表情险些裂了。
　　就连国师也打起了精神。
　　皇帝苦笑，长长一声叹息：“此事冯老未曾与你说过？”他望着冯悫，企图在他眼中看出丝毫答案，但是没有。他只好继续道：“此事不与你说，冯老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半晌，他见冯悫不接话、不给台阶，一口气憋在心里吐都吐不出来。他心下咬牙，又揣测着冯悫究竟知道多少内情，嘴上半真半假地承认：“这事儿有朕的原因，但恭梧和绾妤的死是意外。”

　　“当年敌国来犯，大周四面楚歌，江山摇摇欲坠。无奈之下，朕借了几千阴魂怨鬼为精兵，助朕守卫江山……”
　　赵况昇将当年的事掀开一角。
　　至于那几千阴魂怨鬼从何而来，只字不提。更不必提他野心勃勃的开疆扩土忽然就成了他口中的守卫江山。

　　大周213年，冯悫不足十岁。
　　敌国来犯，赵况昇坚持与敌国打仗，打了不到一年，敌国便节节败退，甚至派大使前来求饶。赵况昇面子上应了，等大使回国，便叫人继续攻打敌国。
　　大周的地图太小了，他在位多年，早就想扩展大周版图了，这回正好是个机会。
　　但前朝尽是反对之声。
　　赵况昇因此气了许久，后来国师给他想了个主意：用阴魂杀敌不仅不费一兵一卒，常人还不会知晓，阴魂更是所向披靡，不可能不赢！
　　赵况昇犹疑再三，同意了。

　　原本阴魂搜集得挺容易，世间每日都有无数人死去，不足一天，便能将鬼军收齐。然则，这些鬼或是寿终正寝，或是意外去世，总归没什么杀伤力。也不到七日，魂魄便消散了。
　　对此，国师想出了一个办法：制造怨鬼！
　　是以，后来出现诸如西宁村这样无辜被屠的村庄。直到鬼军收整完毕，才停止杀戮。

　　起初，赵况昇并不知情。
　　后来，有人将此怪事捅了出来。他当即明了，但他未曾深究，将此事压了下去，仅在事后无人时不痛不痒地批了国师一顿。
　　国师自是拿稳了这口锅。

　　因为鬼军的特殊性，真正率领鬼军的人是国师找来的玄学子弟。他们所向披靡，短短两年，便将大周地版图扩大近一倍。
　　赵况昇有时做梦都能笑醒了。
　　但很快事情变得不受控。
　　鬼军愈发失控，甚至开始反噬。

　　怨鬼本就有无边怨气，加之长久征战，身上都杀气与血腥气越来越重，玄学子弟自然愈发控制不住他们。
　　他们没办法，只好上报赵况昇，要求他派人增援。
　　赵况昇思来想去，请了冯家夫妇。那时他与冯家夫妇已经有了龃龉，但在此方面，他相信的始终只有冯家。

　　冯恭梧于殷绾妤听闻此事，快马加鞭赶至边疆。到那时，他们才发现事情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严重。
　　鬼军不受控便罢了，他们已经不由自主地残杀无辜百姓，当地百姓连门都不敢开，但仍然惨遭毒手。
　　夫妇二人一看便觉得不对。
　　赵况昇与他二人说，鬼军是国师收来的孤魂野鬼，可他们显然是含怨的新魂。
　　二人再三逼问众人才得知，鬼军竟与大半年的村庄案有关。
　　几乎没有多虑，二人借着沉浮笔之力，超度了鬼军。可鬼军本身就包含冲天怨气，半年来又在杀戮中浸染，即便借着沉浮笔也难度化。
　　直到两天后，鬼军才度化完毕。
　　冯恭梧和殷绾妤二人消耗了许多灵力。
　　然而这半年来被按着打的几个国家不知找了何方高人，仅仅是征集了这半年里惨死的士兵与黎民，便形成了庞大的军队。他们开始反攻！
　　大周没了鬼军，自然不想迎战。得知此事的夫妇二人尚未修养完成，便硬着头皮上，想要度化敌国所有鬼军。
　　这一度化，他们便再没回来过。

　　皇帝真假参半地讲起了当年之事，惭愧且歉疚道：“晏清，此事朕欠你一声对不起。但恭梧和绾妤都是好孩子，一心为民。他们岁对真有微词，却以仁义之心度天下。你与你爹娘一脉相承，自然也会为民着想的吧。”
　　他知道冯悫不待见他，是以他退了一步，以冯悫爹娘和黎民百姓为筹码，压在他的心头。

　　“没有办法。”
　　冯悫冷静道。
　　他沉默地听完了皇帝的话，对他讲述的故事只信了三分。

　　皇帝眉心微皱，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冯悫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已经给足了耐心和面子，快要憋不住发脾气了。
　　再想想西北洪涝瘟疫和卫穹举兵谋反，他又熄了火。他望着冯悫，摆足了愧疚的姿态：“晏清，朕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算不能原谅朕，也要看在百姓的……”
　　“龙脉修复不了。”冯悫打断他的话：“龙脉天生地长，没有人能修补龙脉。”
　　“沉浮笔可以。”国师道。

　　冯悫眸光一动，皇帝和国师竟然在打沉浮笔的主意。

　　天色已晚，月上枝头。
　　玉知春房里的烛光亮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