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21、三月春

　　冯悫偏开了脑袋，不想承认自己有这般一个徒弟。
　　林殊心中愈发诧异。观冯悫表情，玉知春竟不是在说谎，可他跟着冯悫才学了多久？有一年吗？即便已有一年，能炼灵力至此，也是非常厉害了。

　　“嗐！”魏戕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今天打了胜仗，高兴，不谈那些。晚上咱们吃点好的，好好睡一觉！知春，你看，有什么办法能将傀儡军一举歼灭？”
　　魏戕如今对玉知春的观感极好，看着他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都顺眼了。
　　玉知春道：“这个问题还得请教晏清兄。”他对术法不熟，对军事不熟，哪能想到好办法。
　　“知春莫要谦虚，你今天的法子就帮我越河军取得了胜利！”魏戕叹息：“你有所不知，自与傀儡军对战以来，我军节节败退，今日是头一次战胜，分外涨我军士气！”
　　“今日我在后方，没有看到战况。不过擒贼先擒王，我们抓住蛊师，傀儡军自然就不战而败了。”
　　魏戕思索片刻，道：“好！来日再战，我在前方拖住傀儡军，两位小侄与知春互助前行，抓出蛊师，咱们一举歼灭傀儡军！”
　　计划初定，魏戕依言好吃了一顿，也犒赏三军。军中笑逐颜开、士气高涨，仿佛能在战场上杀敌三天三夜。

　　晚饭过后，夜色降临。
　　越河城外与越河城内是两片天。城内祥和静谧，纵然受战争之苦，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祥顺的环境里。城外即便在深夜，时不时也有喧嚣之声。
　　大多战士此时已准备休息，却也有将士要站岗、要时刻观察敌军，不可放松、大意。

　　几人一起散步回帐。
　　左零像个影子，跟在所有人的后面。冯悫沉默寡言，林殊也并非没话找话的性子，唯有玉知春停不住。
　　他走在冯悫右侧，揉了揉吃撑的肚子，道：“晏清兄，昨天没有睡在你旁边，我好没有安全感啊。”
　　冯悫：“……”这厮八成又开始胡说了。
　　林殊数不清自己诧异了多少回：“玉兄一直和晏清一起睡的？”
　　“睡在晏清兄身边有安全感啊。”玉知春的帐篷到了。他停下来，叹了声气：“晏清兄，好梦哦。”他一笑，扬着张妆容诡异的脸与林殊道：“林兄也好梦哦。”
　　林殊怔了怔，回道：“好梦。”
　　玉知春进了帐篷，隐约听见林殊与冯悫在低声说话，不知讲了什么。

　　林殊刻意压低了声音，笑涔涔道：“玉公子倒是颇为有趣。晏清，你与玉公子相识多久了？”
　　“不久，不足一月。”
　　“他只跟你学了一个月？”
　　冯悫停了脚步。他的帐篷就在玉知春的旁边，差不了几步。他道：“他只与我学了符文。”
　　林殊提醒道：“晏清，你可记得十几年也有一人叫做玉知春。”
　　身后始终跟着的左零亦没有离开的意思。冯悫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平静道：“帷望，早些休息吧，好梦。”
　　林殊：“……好梦。”

　　单人帐里，玉知春简单洗漱过后就躺到床上，与三月聊天：“三月，你什么门派的？”
　　三月沉默片刻道：“我没有门派。”
　　“我就是让你取个门派名。你是系统自学成才，当然要自立门户了。”玉知春理所当然道：“想好了吗？”
　　“没有。”
　　玉知春闭上眼睛：“那你好好想想，明天林殊再问起来，我就能告诉他答案了。”
　　三月：“你可以不回答。”
　　“那多尴尬。”
　　三月：“……”

　　玉知春没等到三月的回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越河的夜里头温度很低，冷得人打颤。玉知春到半夜里摸索着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了，宛如一只蚕蛹。
　　外头偶尔还有将士们说话的声音，有些扰人，但不影响他继续睡觉。

　　夜半，玉知春忽然一个哆嗦，朦朦胧胧地醒过来。他的意识宛如浆糊，只觉得身上出奇的凉。
　　正要继续睡，三月在他脑海里喊道：“有蛇。”
　　玉知春：“？”
　　“有蛇在你脖子上。”
　　玉知春：“？！！”
　　他垂死梦中惊坐起，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手心里抓到一团凉飕飕、滑腻腻的物体，吓得他失声惊叫：“卧！槽！”

　　玉知春攥住蛇，用力地往下拽，想将蛇拽下来。可他的力气竟然比不过一条蛇！
　　圈在他脖子上的是条金色的小蛇，蛇身细长。小金蛇趁着玉知春换手的瞬间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惊得他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玉知春连蹦带跳地站到地上，开始扒自己的衣服。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血都是凉的。

　　冯悫闻声而来：“你怎么……”
　　他面前，玉知春鞋袜未穿，光着脚站在地上。露出的脚背白如梨花。他瞥眼，偏偏玉知春身上又是衣冠不整，还在拽着衣服，似乎要脱掉，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冯悫，蛇爬我身上了！”
　　玉知春的声音有不甚明显的颤抖。

　　冯悫才注意到，原来玉知春不仅身上很白，他的脖颈也白得亮眼。只是平日里因为他这张脸，而忽略了他白若凝雪的肌肤。
　　“玉知春。”
　　冯悫的嗓子有点紧，有刚刚睡醒的沙哑。

　　紧接着冲进来的左零和林殊。二人站在冯悫身后，林殊茫然道：“玉公子怎么了？”
　　冯悫至玉知春身侧，低声道：“别慌。”

　　玉知春想爆粗口。
　　这蛇太刁钻了，圈他脖子不算，还圈他的腰，现在更是溜到了他的大腿处，凉飕飕的，尿都快被他吓出来了！
　　不过……即便他死死地掐住蛇身，蛇也没有反抗，或是咬他一口。
　　略一犹豫，他壮着胆子站着不动了，清了清嗓子，道：“小蛇，你是不是不会伤害我？要是你不咬我的话，你就出来吧，我们和谐地谈谈行吧？”

　　围观的林殊：“……”
　　好像习惯了的左零：“……”
　　真情实感担心的冯悫：“…………”

　　玉知春说完，感觉大腿处的凉意蹭蹭蹭的上来了。小蛇游到了他的上半身，盘着他的腰，从他的乱糟糟的里衣口露出金灿灿的小脑袋。
　　玉知春感觉自己有点站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冯悫的手臂，一边低头看着心口处的小金蛇。

　　冯悫伸手，就要故技重施，杀了小金蛇。小金蛇若有所觉地钻回玉知春的衣服里面，不出来了。
　　玉知春手指一紧，忍着恐惧，道：“晏清兄，别。”
　　他阻止了冯悫的动作，尽量将声音放柔：“好了小蛇，我们谈谈。你真的不会咬我吗？”他再三确认。
　　小金蛇再次露出脑袋，圆圆的、小小的黑色的眼睛望着冯悫，竟是点了点头。
　　玉知春：“……”

　　玉知春还是有点慌，不肯松开冯悫，低头打量着小金蛇，问：“你听得懂我说话？”
　　小金蛇点头，芝麻大的黑色眼珠里似乎还有几分骄傲与开心，并用自己冰凉凉的脑袋蹭了蹭玉知春的心口。
　　玉知春：“……”我居然从一条蛇身上看到了萌点？！
　　他道：“要不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小金蛇摇头。
　　玉知春又心慌了，商量道：“我有点怕蛇，要不你让我适应适应，我们先…呃…分床不分帐地睡一觉，好吧？”
　　小金蛇迟疑片刻，委屈地摇头又点头。牠从玉知春的身上游下去，游到床边，游到床上，再盘踞在玉知春的枕头旁，而后抬头望着玉知春。
　　不知为何，虽然小金蛇的眼睛小得快看不见了，玉知春却能感知到牠的情绪。牠此刻仿佛很雀跃，期待着与他一起睡觉。
　　行吧，他一夜不动，就当不知道床上有蛇就好了，只要别钻他身上就好。

　　左零：“……”
　　林殊：“……”

　　玉知春又缓了会儿，才松开冯悫的手臂，道：“半夜三更的，真是多谢晏清兄了。”
　　冯悫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暗暗缓解手臂的酥麻感，叮嘱道：“小心些。”
　　枕头旁的小金蛇冲冯悫吐了吐蛇信。
　　玉知春颔首，又说：“惊扰左哥和林兄了。”
　　林殊摇头：“没事便好。”

　　三人离开了玉知春的帐篷。
　　夜又静了下来。

　　玉知春望着床上等着他的小金蛇，商量道：“你要不再往里面挪一挪？我害怕。”
　　小金蛇身体动了动，往里面挪了一点点。
　　玉知春深呼吸好几次，才做好心理准备，假装从容地躺到床上去。小金蛇有他有寸把之距，他还是觉得脖子凉飕飕地，甚至脑袋都是凉飕飕的，总有种脑袋搬家的感觉。
　　他再次与小金蛇打商量：“你夜里不要爬到我身上哦，我会吓醒的。”
　　小金蛇乖觉的在他枕头旁边趴下来，不动了。

　　砰砰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玉知春闭上眼睛，酝酿好久才从恐惧的情绪里走出来，慢慢进入睡眠。
　　小金蛇便在他的枕头边，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散落的头发，黑芝麻似的眼睛里尽是满足。

　　天麻麻亮，军营便醒了过来。
　　玉知春昨晚睡得不大好，醒来得迟了些。刚刚睁眼的时候还有些迟钝，等完全清醒过来，才记起昨天半夜里他似乎和一条蛇谈妥了条件，一起睡了一觉。
　　他偏过头看枕头旁，默默祈祷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然则，高昂的蛇头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真的被一条蛇缠上了。
　　大清早的，心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