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宴初 ...
-
六个月前
阳春方至,朱府的桃花便已开得极艳,清风徐过,如雨般纷纷而下,洒入酒盏、染上衣襟。
早在半月前,穆桐就收到朱家二公子朱和裕的请柬。邀她,准确的说是邀请少侠莫少游,参加这次宴会。
那日,朱府车马盈门,高朋满座,府中仆人皆脚步匆匆,朱家大公子朱翰同二公子朱和裕在门口招呼着客人。
穆桐来时,朱和裕正在招待着一位朝中的官员:“王大人,欢迎,欢迎。您百忙之中还愿意过来,荣幸之至。里面请,裴大人已经到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朱小公子你太客气了,怎会呢,你忙,我就先进去了。”
目送王大人进入府中,回过头正好看见穆桐,朱和裕笑得有些发麻的脸上添了几分真挚,“子游,你来了,我方才还在惦念着怎还未见你身影。这儿实在有些手忙脚乱,宴会还有会儿才开始,你先到里面歇歇脚,稍后向你赔罪。”
“我们二人之间无须客气,我于府内等你。”穆桐见他这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俩个使的样子,知晓他抽不开身,连忙说道。
进入朱府,只见花灯如昼,丝竹管弦之声交错,宾客三两成群,在一起闲聊。年轻的公子们谈论着谁家的小娘子最为好看、这次朱家宴会上请了京城哪些有名的戏班,时不时传来一阵喧笑。
年纪稍长的凑在一起议论着刚刚返京的铁面贤王叶子煜,或是朝庭又在江南建了一座书院,请了哪些有名的鸿儒之类的消息。
穆桐看见宾客大多是达官贵族及巨贾人家,她一席白身又身无长物,在其中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心下对这情景早有准备,但依然感到些许无奈,摸了摸鼻侧。
观望四周,发现湖边一凉亭旁有状元红和茶梅交错,开得烂漫,如锦似霞,便踱步向亭子走去。但未走几步,发觉亭中已有一对男女,方才正巧被花枝遮挡。
他们好像在争论着什么,女子神情激动,男子背对着,看不见神色。亭外守着一位着青白色上襦的丫鬟。
男子随后貌似安抚了女子几句,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不再紧绷得像一张拉满弦的弓。
穆桐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影,守在外面的丫鬟不多时便发现了有人正往这边过来,忙向亭内的公子和小姐禀告。没过一会儿,女子便带着丫鬟朝内苑走去,男子也随即离开了凉亭,正巧和穆桐相遇。
其人年约三十,内穿月白色蓝团花圆领袍,外着玉兰纹领品蓝披风,体态精壮,目光精明,嘴角有一粒小小的黑痣。
同他擦肩而过时,男子站定,敛目低眉,待穆桐过后才继续前行。
宴起,舞姬身姿轻灵,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舞势随风散复收,丝弦声声靡靡音。
穆桐找着了一个视角甚好的偏僻角落,就着这戏台上的表演,自斟自饮,小口细嘬着杯中的杏花酿,一个人在这盛宴上也很是自得。
“莫大少侠,我寻你好久,原来躲了在这里。”终于寻着空闲的朱和裕赶了过来。
环顾四周后赞道,“此处花香撩撩,左、右、后三方被花枝微微遮挡,无闲人来扰。又因为地形微高,正好适合欣赏台上的演出,还是你会挑位置!”
“怎么没有闲人?这不就来了一位嘛。再说了我不躲着点,难道让你兄长再给我送来一套吃蟹的八大件?”穆桐没有回头,望着台上又抿了一口美酒,幽幽回道。
朱和裕闻言来了兴致,打趣问道:“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莫大少侠居然是位会对一个发生在两年前的小事还念念不忘的人?”
“你同我相识两年多,竟不知道我是一个睚眦必较、小肚鸡肠的人?!”穆桐语气惊讶,表情夸张的看向朱和裕。
朱和裕摸了摸下巴,对穆桐上下端详打量了几番后,“现在看出几分了。”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同饮。
“今年你家的宴会与去年相比隆重许多。”穆桐问道:“可是和往年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和裕示意慕桐看向主席位上。穆桐望去,朱家家主朱峻竟未在尊位,而是稍居其次。尊位上是一位赭色男子,身后站在一名青衣侍卫。
“也没什么不同,就是你瞧那位头戴玉冠,身着赭色圆领锦袍,胸前绣有如意祥云团花的中年男子,就体型微胖、坐在尊位那个。”
“怎么了?”
“他便是新任的礼部尚书,太子少傅周知朝。”朱和裕一边斟酒一边不甚在意的回答,“本来身居高位的大人们都不太方便出席我们这些商贾小民的宴会,但是这位大人好美酒,不知怎的今年倒真还让老爷子请来了,这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穆桐知晓缘由后,便失了兴致,“原是如此,我还以为今年你家找着了法子,能每年多酿上几十坛杏花酿呢。”
朱和裕好笑道:“虽未能多酿几十坛,可相识两年来,每年我可都少不了从我份例中匀给你两坛。”
穆桐纠正着:“两小坛。”
“咦?你这可是嫌少?”
听着话锋不对,穆桐立即正色说道:“怎么会,有汝般良友实乃吾三生之幸。”随后笑得稍带谄媚。
朱和裕只得无奈摇头:“最初和你相识那时,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是这么个性子。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哪里还找得到你当初那端方、自持的样儿。”
接着凑近调侃:“像这样想来……你第一次来我家拜访的时候,大哥担心我误交恶友 ,特意递上一套八大件来试探你的反应,还是有些道理的。”语罢还煞有其事的兀自点头。
穆桐一时语短,忙转移话题,问向朱和裕:“你可识得一位年约三十,嘴角长有黑痣,今日身穿月白色蓝团花圆领袍,着玉兰纹领品蓝披风的仆人,不知是哪户人家的?”
尝试着重新找寻那名男子的身影,倒还真让她找着了,此人正侯在一位公子身旁。
朱和裕朝穆桐目光所指方向望去,“原来你是说这人啊,我倒还真的认识。他身旁那位公子就是前不久我同你说的那位堂哥。”
“哦?就是那位现暂住你家府上的五服开外、从祖地而来、准备今年同你一起准备秋闱的堂哥朱安?”
“然也。”
朱和裕并不喜欢朱安,他的这位堂哥打着进京准备明年春闱的名头住在他家中,祖宅的长辈将他送来时夸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结果到京许久,成天却只知道和一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在青楼与那些瘦马嬉戏。
他略微的对穆桐提了句:“并非是我背后说人长短,但是我看我这位堂哥今年约摸得无功而返。”
穆桐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好奇:“怎么这么说?”
“不太好说,只能说心思不正。”朱和裕认真的夹着盘中的花生米,随口问到:“那位仆人正是这位堂弟的长随,可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这事啊……我也不太好说。”穆桐望向朱和裕,笑着卖了个关子。
朱和裕啧了一声。
穆桐轻笑,看了朱和裕一眼,才接着说道:“前不久看见那人和后苑过来的一位小姐说着什么,那位小姐神情激动,身体紧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此时,舞台上舞娘赤脚站在鼓面,两串银铃挂在脚腕上发出清脆的铃当声,与脚底下敲击鼓面的声音应和。舞姿婆娑,银铃叮当,鼓点欢快,教人移不开眼。
朱和裕放下了筷子,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穆桐突然瞥见一抹冷光朝那位新任礼部尚书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