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小姐事件薄》柳*七

6、第五章

　　01
　　我在小岛上的树林里寻找徐薇的身影，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地方让我没有多少安全感。
　　喳喳叫的鸟鸣，不停喧嚣的蝉声，以及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声音，变本加厉的让这股不安感逐渐扩大。
　　这座私人岛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并且在岔路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熟悉的路段已经走到尽头，再向前就要进入陌生的区域。
　　我不是很想过去。
　　“乐乐！”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了小小的声音。
　　抬头，在前面不远的灌木丛深处我看到小小一脸激动的向我招手。
　　我一边向那边跑，一边提高声音冲她大声叫道，“别去那边，很危险！”
　　小小摇着头，伸手指着树林更深处的方向，同样大声的回答，“在那边！我看到薇薇了，她往里面去了，我过去看看！”
　　说着小小没等我一个人跑进了树林深处手指的方向。
　　我看了着急的不行，什么危险，什么陌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追上去，把她拉回来！
　　我想着等我抓到小小一定要用最凶的表情骂她，要把她骂的再也没有下回才解气。
　　树林间的树木郁郁葱葱，树枝相互交融、穿插，形成了一大片的绿荫地。
　　有阳光从树叶间投射下来，它们被一层又一层的树叶遮挡，只有偶然间在微风吹拂下树枝摇晃动作间的空隙里，趁机挥洒下来的斑驳光影。
　　微风中带有一股属于大自然的草木香，清爽的让人沉醉其中。
　　穿过灌木丛进入树林，我只能看着小小逐渐淹没在树木中的背影，那抹跳动的嫩黄像一只五线谱上的八分音符，跳着跳着就不见了。
　　跟丢了，我只能停下来。
　　冷静下来的脑子让我恍然惊觉周围的陌生，这让我不知所措。
　　“小小？！”我大叫着小小的名字，想要让自己发出的声音，驱赶走心底里的惶惶不安。
　　小小没回答，她跑得太快。
　　本来我们之间就有段距离，再加上她跑得那么快，理所当然的不会有回应，因为她早就听不见了。
　　孤独会让人心生惶恐，我不喜欢孤独，却又习惯了孤独。
　　我环顾着周围生长茂盛的树，它们每一棵都有两三个人合围那么粗，仰着头也只能看见最底层的枝叶。
　　我围着其中一颗最粗的树转圈、拥抱，用脸孔紧贴粗糙的树皮，倾听属于这棵树的声音。
　　那是一种古朴的韵律，是自然形成的音乐，它们像蜜蜂一样吸附在世界的任何一种事物上，等待着能属于它们的命中注定。
　　我沉浸在这种美妙的体验里，这样做能让我减少不少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感。
　　细长的昆虫从树皮里转出来，它有着好多脚，头上的触须不时甩动两下，它顺着树皮的裂纹钻进来又钻出去。
　　有鸟从树叶间探出头，眨动着黄褐色的眼睛，侧着头看我。
　　我看到了松鼠，在另外一棵老高老高的树洞里。
　　吧嗒-
　　一坨白色的鸟屎从头顶掉了下来，擦着我的衣服砸在凸起的树根上，它成四射状的分开形成一个白色的斑。
　　我做出恶心的表情离那坨鸟屎远了点，在另外一边我看到了好几种颜色不一样的小花，红的、粉的、蓝的……非常漂亮。
　　我想近距离观察这些小花，但花丛上飞舞的蜜蜂阻止了我的这种冲动。
　　我在原地蹲了下来，眯着眼去看那些花，看着它们随着风摇曳出各不相同的波浪，像潮水一样。
　　伴随着鲜花、鸟叫、虫鸣与蜜蜂，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音符，它们在树梢上，在泥土里，在那个老高老高的树洞里，加上润色与协奏组成了最美的音乐。
　　忽的一双手从背后蒙上了我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我有点不高兴，按上她的手往下拉，“你去哪儿了？找到徐薇了吗？”虽然不高兴，但我还是忍住了没骂她，我问。
　　转过身我看到小小失落的摇头。
　　她说，“我明明看到她往那个方向去的，但是我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她是不是躲起来了？毕竟……”
　　抿了抿嘴，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轻了一点，显得小心翼翼，“毕竟我们中间有人杀了安安。”
　　“别乱说。”我打断她，“没有证据的推测怎么好当真的？别被徐薇的话带进去了。”
　　“可是王姐不也说了吗？这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了，凶手不在我们几个里还会在哪里？”小小蹲在我旁边抱着膝盖低声反驳。
　　我皱了皱眉，对小小这种丧气的情绪不是很喜欢，“有可能是躲到岛上的人干的，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也有可能安安根本没有死，是王姐她们弄的一个恶作剧什么的，岛上这么大，导演、摄制组躲起来了也不一定。”
　　“乐乐，你也不想回去，对吗？”小小伸着手指头戳着脚下树根上翻山越岭的蚂蚁群。
　　“……”我张了张嘴却最终沉默了。
　　“你知道的，安安死了，能在别墅里进安安房间的只有我们中间的人，只有认识的安安才会开门，只有认识的人才会让她没有预料的死掉。它就在别墅里，可能还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嘲笑我们。”
　　小小把头埋进双腿上，颤抖着声音说，“乐乐，我不想死，乐乐你知道我胆子不大的，我害怕。”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去开解她的担心，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是太想回别墅。
　　徐薇和周茹肯定会因为李安安的死吵架，王周就算能调解，调解的也有限，更何况以王周的个性冷眼旁观的可能性最大。
　　“那我们就不回去吧。”我说，然后站起来认真看了看这块地方的地形和植物种类，“那边。”我指了指树木更为密集的方向，“我们到那里去。”
　　小小疑惑的看向我，我拉她起来，解释道，“植物长得好，不是一般都靠近水吗？那里应该有小溪或者人工河，走了这么久我嗓子都快冒烟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小小明白了，顺着我的拉力站好，反射性的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好，我们去那边。”她说。
　　在路上，小小问，“乐乐，你刚刚哼的是什么？新谱的曲子？节奏很好听我喜欢。”
　　拨开快戳到脸上的树枝，我点头，“你没来之前有了灵感，似乎还不错，回去有时间我就把它写下来。”
　　“不需要记录吗？”小小跟在我身后，问，“我记得你一直是把它们记下来的，这回不用没关系吗？不会忘记？”
　　“我有记录。”我说。
　　在手机里，我暗暗补充。虽然现在岛上没有信号，但是除了打电话、上网不行，其他程序正常使用还是没问题的。
　　手机的作用又不仅仅是打电话和上网，虽然昨天丢过一次，但还好，找回来了。
　　“那就好。”小小呼了一口气，她东张西望了一阵，沮丧的不得了，“乐乐还有多远？我们是不是走了很久了？我脚有点疼。”
　　我听了停下来，四周张望找了块相对干净些的地方，让小小坐下来把鞋子脱了。
　　她穿了一双带粉色波点的板鞋，脱鞋的时候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脱袜子的时候更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我抬着她的脚看了看，一遛圈的水泡。
　　“长泡了。”我说。
　　我有点为难，长了水泡走路肯定是不行的，弄破在野外也不是个好主意，要是不小心感染了更麻烦。
　　“乐乐，你饿不饿？”举着脚丫子，小小完全没有伤员的自觉，她神色如常的问我。
　　感觉了一下肚子，我点点头，“有点，你呢？”
　　小小抿嘴偷偷笑了笑，接着从随身的小挎包里翻了翻，摸出两袋饼干。
　　“铛铛铛铛~我有带饼干，你要草莓的？还是巧克力的？”比划着两袋饼干，小小嗯。
　　我选了草莓的，巧克力的肯定很甜，我讨厌甜食，才不要巧克力。
　　“我就知道你不要巧克力。”小小嘻嘻笑，没有王周没有生活与工作的压力，恢复原本性格的小小是活泼的，带着点刚刚成年的孩子气。
　　很可爱。我想。
　　“巧克力有什么不好？”啃着饼干，小小嘟囔，“高热量，甜的，还能顶饿，多好。”
　　听了我翻了个白眼，不得不出声提醒，“我是个艺人，还是个很出名很出名的那种，身材不能走样的。”
　　“好吧，真可怜。”小小说并且无限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艺人、明星这种职业呢？没有甜食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
　　啃掉最后一口饼干，我拍了拍手，“能走了？要不，我们现在出发？”
　　小小脖子一缩，猛摇头，“没有，脚痛的。”
　　看她这副样子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再休息一会儿，等会我们走慢一点，既然决定不回去了，总要找一块能睡觉的地方吧。”
　　还有水，最好是小溪，人工河的水质能不能喝还是个一个问题。
　　我思考着一些必须去思考的实际问题，在一边休息的小小听到要走路丧气的不要不要的，她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
　　我横了她一眼没去安慰，盘算着要是找不到小溪应该怎么办……
　　运气，应该不会那么糟糕吧？
　　休息了好一会儿，小小叫我扶她一把。
　　“没问题吗？我们可以再等等。”我说。
　　小小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
　　我用手把它们擦掉，不一会儿又会冒出来另外一层。
　　“哪有那么娇气，刚刚逗你玩呢。”
　　说着小小要来掐我的脸，我躲开了一半，被她掐了个正着，不是特别疼，但脸肯定变形了。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从一片树林到另外一片树林，然后在树林的尽头看到了一条仿佛分割一样的溪流。
　　看到溪流的第一时间我松了口气，看来运气不错，至少原本没放太多希望的，结果心想事成了。
　　毕竟什么理由，什么植物生长方向都是胡搜的，随便指的方向能找到小溪已经非常幸运了。
　　小小看到小溪高兴的要命，她鞠了两捧水喝，然后飞快的脱掉鞋子袜子，把脚伸进溪水里。
　　我看她玩的开心，嘱咐她在这里别动。
　　“我去找找有没有吃的，你在这里别离开，知道吗？”
　　“嗯。”小小撩着水，答应了。
　　我确定她真的听进去了，才去旁边的树林里试试运气，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一些野果，那今天晚上就不会饿肚子。
　　这会我唯一庆幸的是这座小岛上没有大型野兽，生命安全是确定有保障的。
　　我找到了一些被鸟啄掉大半的果子，尝了几个味道酸涩的让人想哭，还有一些看起来没怎么熟的枇杷，半青半黄的枇杷看上去非常滑稽。
　　找来芭蕉叶卷成一个筒，我把果子装进筒里裹好往回走。
　　潺潺的水声掩盖了大部分的鸟叫与虫鸣，我走的更快了一点。
　　“小小？”还剩一点路的时候，我叫了小小一声。
　　没人回应。
　　我心里一突，小跑着去了小溪边，我看到小小的那双粉色波点板鞋，以及扯了有一段距离的白色袜子！
　　“小小？”我叫着她的名字，依旧没人回应。
　　我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没看到小小的人影。
　　我越来越慌，越来越紧张，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难受。
　　我急促的呼吸，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不要慌！
　　她是不是被人抓走了？
　　不，不会的，会有谁来抓她？而且抓她一定会留下痕迹，对，痕迹。
　　搅成一团的思绪理出了一条线头，我抓着条线头不松手。
　　急急忙忙回到小溪边，我仔仔细细的检查小小待过的那块地方。
　　我去的林子并不远，一来一回也就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没有血迹，没有血迹这件事让我提起的心放了一半，地面上有扭动挣扎的痕迹，但偷袭者非常谨慎，他利用小小挣扎的痕迹掩盖了自己的脚印。
　　长长的拖痕，一直延伸到更深的树林深处。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回去，回别墅，找武桑子他们帮忙，他们一定有办法找到小小，第二是追上去。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思考，对小小的担忧冲破了最后一层理智，不是不想回别墅，而是，时间太久了。
　　如果这段时间里小小出了什么事，又该怎么办？
　　小小胆子那么小，肯定吓坏了。我要去找她，去找她！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里，我只能根据之前看到的少量痕迹去推测最有可能的行动方向。
　　离开小溪我进入了残留痕迹的树林。
　　这片树林比其他的区域要潮湿很多，在炎热得天气里这种潮湿让人感到粘腻，十分不舒服。
　　我小心的观察着脚边的泥土与灌木，泥土最容易留下脚印，灌木则最有可能留下衣服纤维，布料什么的。
　　我注意着树林里不时传来的风声，颜色各不相同的小花在一阵又一阵的风中东倒西歪，它们在自然面前展现出来别具一格的美，被摧残的美丽。
　　我走的很慢，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听到身侧传来的响动，全身戒备的盯着那个不断传来声响的地方。
　　等了很久，在我印象里我觉得我等了很久，有什么从那里窜了出来。
　　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叫叫，等我平复下那种慌乱感，定睛去看，发现只是一只鸟的时候长长呼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这片树林减少了不少的恐惧感。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是从另外一边的树林传来的。
　　我放轻了脚步靠过去，拨开树枝的同时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人穿了一件灰色调的西装，身形健壮且高大，他的头发向后梳，露出光洁却显得宽的额头。
　　他的手指透着白，却有着无法反抗的力道。
　　他穿了一双黄褐色的皮鞋，尺码在46这个数字上，他喜欢‘X’开头的香烟，点烟的时候不喜欢用打火机，而是喜欢用火柴。
　　是他！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不应该在这里！
　　跑！要跑！不能被抓住！
　　我反应很快，在他还没发现我的时候掉头就跑。
　　树枝剐蹭到了我的脸，刮的我很疼，它们拍打这我的小腿，在我慌不择路的时候扯开了我的衣服。
　　他追上来了，我听到他追上了！
　　他喜欢侧着一边的身体奔跑，他会在拐弯的地方加速，他的手，他的手会狠狠拽住我的头发！
　　他要来了！他要来了！
　　我拼了命的跑，不管不顾的跑。
　　我想甩开他，但他就像幽灵一样紧跟在我身后。
　　怎么办？怎么办？！
　　全力奔跑让我很快没了力气，我越跑越慢，脑子浑浑噩噩的，我知道这是缺氧的症状，不能再跑了，我的身体告诉我，不能再跑了。
　　背靠着树，我梗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我看到他从不远的地方过来，他走到那么慢，可每一步都给我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小小在哪里？”我问他。
　　他顿了顿没回答。
　　“小小在哪里？！”我大叫。
　　他依旧没回答。
　　他走出了遮天蔽日的阴影，来到了充满阳光的地方，他的脸在刺眼的光线里变得模模糊糊。
　　我晃了晃头，可眼前的景象却仿佛散发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光圈，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我咬紧了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让两条腿发抖。
　　“别过来！别过来！滚开！！”
　　他更近了，我能看到他略微抿起的嘴唇，唇角上扬在一个特定的角度，在那里有一颗不深不浅的痣。
　　他的脖子倾斜出一个细微的角度，身体向前倾。
　　握紧了拳头，我想着只要他过来，只要过来我就出手打他。
　　他越来越近了，我控制不住的发抖，全身哆嗦。
　　我想到了那个晚上，那个噩梦般的晚上，他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回去。
　　我叫啊喊啊，叫啊喊啊都没有用。
　　我好害怕，想找人求救。我拍着门，用脚去踢他，用力去打他，可是没有用，没有用！
　　“滚开滚开！滚开啊！！！别碰我！”
　　他把我拖回去，用鞭子抽我，用更大的力气打我！
　　他掐着我的脖子，用尽一切方法来折磨我。
　　我痛的要命，害怕的要命，然后，然后我逃了出去。
　　在逃走的半个小时后后，我见到了王周，那个还只是个经纪人助理的王周。
　　而现在，这个噩梦又开始了。
　　他过来了，伸着手要来抓我。我反手打了过去，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打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甩着手要来打我。
　　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害怕极了，双手乱挥乱打，我打到他了。
　　他还要过来我就踢他，用石头砸他。
　　渐渐的，我没力气了，视线里模糊一片，我只能看到一大块一大块的白茫茫，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张着嘴在说话。
　　说了什么呢？我想。
　　我努力的去分辨，去看，在一张一合的嘴唇里，我读懂了它的意思。
　　他在说，‘乐乐’，‘乐乐’……
　　他，在叫我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段要改一下，有点奇怪。